第五十一章 備用資金(1)


    “不是說好了過兩天去香港麽?你自己帶幾個迴來不就完了,還非要用別人水過來的幹嘛?”


    “咱自己帶能帶幾個?帶多了海關不是還要查麽?再說了,就算咱們自己能帶,我多做一次生意,多賺一次不是更好麽?時間是成本,過不了關是風險,他們擔了風險,我搶了時間,大家都有賺,這不是雙贏麽?”


    ——一個真正的賭徒,敢於直麵百萬一注的賭局,正視巨額的籌碼波動,而同時,他也可以全情投入地與街邊的老頭贏火柴棍兒。


    那麽,一個真正的商人,就要像大偉一樣,無論何時何地,隻要有利可圖,就必然周密謀劃,全情參與。


    而我,既不是真正的賭徒,更跟商人這個詞沾不上邊兒。我隻是一個得過且過的**絲而已。所以,眼下,我更願意的是繼續線上的牌局,而不是跟大偉下樓,但最終我還是被大偉拖了起來。順帶著,身上僅剩的錢也幾乎被他洗劫一空,隻剩一百多塊。不過每到這個時候反而會覺得安全一點兒——到後來一段時間甚至覺得隻有一貧如洗的感覺才是最舒服的,心情平靜安然,腦子裏沒有各種小人兒吵個不休,更不用擔心下一場會又再輸光。


    樓下見了那人,一個操山東口音的中年人,又高又壯,但外貌看挺憨厚的,不笑不說話的感覺。大偉跟那人交流了幾句,那人從包裏拿出手機,大偉就挨個開蓋檢查,然後那個人就原封不動的把手機給裝迴去,我在邊上看著,認為這絕對是個技術活,真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練的,估計我是永遠也練不到這一頁兒了。


    還好,一切都沒什麽問題,那人收了錢又留了張名片給大偉,這就各自告別。又跟大偉一直忙到中午,這才把快遞都寄了出去。


    “你不是說有一部分貨款還沒收麽?這都寄出去了,他們不給你錢怎麽辦?”


    大偉悶頭纏著膠帶:“你難道不知道這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淘寶擔保交易麽?”


    “喔……好吧。”我有點兒後悔問大偉這個問題了,因為顯得我特別弱智。


    跟大偉扯了一下下一站去香港的計劃——卻被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打斷,接起來,喂了好幾遍,那邊也沒個動靜,正要掛,卻聽那邊一個弱弱的女聲傳來:“於樂。”


    這聲音讓我一怔:如果是買保險的,她不夠禮貌;如果是移動客服,她不夠自信;如果是客戶,她不夠理直氣壯。


    “誰啊。”


    那邊頓了一會兒:“我是方珊珊。”


    我的第一反應是:完了,她來找我要飯錢了,都怪大偉,本來逃單也沒那麽過分,但是逃單之前點了鮑魚撈飯就有點兒過份了,這就好比同樣在遊泳池小便,有的是在池子裏小便,有的站在跳台上小便,那性質自然是有大大的區別。


    “啊,方珊珊啊,那個,那個……”我想找個理由解釋,但一時半刻之間,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主要是我們逃單逃得太明顯,明顯到處了惡意為之之外,都沒有什麽合理的理由。一旁的大偉聽我說起方珊珊這個名字,立馬來了精神,一臉淫蕩的笑容,湊到我電話邊上聽了起來。


    “你能來陪我麽一下麽,我在深圳就認識你一個人。真的,於樂,求你了,我……有點兒害怕。”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兒虛弱無力的感覺,像是一個有氣無力的病人。


    “陪你?陪你幹嘛?”


    “你過來吧,過來就知道了。”


    “你在哪兒?”


    一個長久的停頓後,方珊珊終於說話了:“我在仁愛醫院。”


    大偉聽了這個,‘唿’的一個倒仰,正摔到身後的床上,他兩腳朝天蹬了好幾下,然後坐起了身子,用手指著我,一臉的壞笑。


    我想了一下,答應了方珊珊,因為那句‘我在深圳就認識你一個人’還是打動了我,就算做點善事吧……


    “怎麽樣,樂樂,我說的吧。不過倒也實在是可惜啊……”


    我歎了口氣:“是啊,她也才剛畢業不到兩年,一個小姑娘遇上這事兒,可能也挺難的吧。”


    大偉搖了搖頭:“不是,我是說,可惜你這偉大的父親做不成了。”


    “滾!”


    ……


    晃晃悠悠坐了有四十分鍾的公交車,這才趕到傳說中的仁愛醫院,本以為是一家不起眼的醫院,但真的見到了,感覺倒還挺不錯。其實光聽這名字我就知道這醫院是幹什麽的了,漢字很奇怪,就比如你可以從洗浴中心的名字判定出其中是否有大保健服務一樣,對於醫院,你同樣可以從他的名字猜出它的業務範圍。


    沒錯,方珊珊真的懷孕了,大偉這廝猜得真的很準,簡直準得離譜,我沒想到的可能,他竟然想到了,果然是天才。


    進了醫院,左右看了看,在大廳裏看見坐在椅子上玩手機的方珊珊。她的披肩發型依然精致而細膩,淡紫色的連衣裙依舊得體,走得近了,還是能聞到一股子淡淡的香水味,我走近了,見他在玩一款不知名的遊戲,看畫麵,倒是卡通極了。


    她意識到有人走進,抬起頭來,看到是我,她放下手機。夾雜著節能燈與日光的光線照在了她的臉上,讓她的臉看起來顏色有些蒼白,再看她的眼神,很迷茫的感覺,像是一個高考的落榜生。


    閑聊了幾句,感覺怪怪的,就好像兩個人在演某種電視劇一樣,有點兒都不真實。


    跟著導診到了一個病房,進門一看,倒是整潔豪華:帶加熱馬桶的獨立衛生間,裏麵的地麵一塵不染,靠窗兩個真皮沙發,正中央一張單人床,牆上掛著一個不小的液晶電視。導診跟我們說了時間,轉身就走了。我在公交車上站了一路,見那真皮沙發不錯,正要坐上去休息一會兒,卻不料一旁的方珊珊忽然抓住了我的胳膊,繼而一把抱住了我,用極低的聲音呢喃了一句:“我害怕。”


    我忽然心裏一軟,心想趙總太不是個東西了,***辦的什麽事兒,搞出了事兒自己卷屁股跑北京去了,最後我反倒成了這麽個角色,趙總真他媽沒擔當。


    方珊珊抓著我胳膊一雙手,冰涼冰涼。我輕輕的拍了拍她的後背,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麽。於是就這麽輕輕的拍了幾下,等了一會兒,再低頭一看方珊珊,見她已經淌下了眼淚,眼淚衝散了眼妝,流下來都是黑色的,像是一個某種鬼臉兒。


    “趙總知道麽?”蹦出了這句話我就覺得不該問,感覺像是火上澆油似的。


    方珊珊點了點頭,看起來委屈極了。


    “你知道麽,於樂,趙家躍他說他要娶我,我還信了。剛才我在大廳裏坐著,我媽還給我打了個電話,問我最近怎麽樣……嗚……我根本,根本,不敢告訴她,嗚……”方珊珊像是崩潰了似的,忽然嚎啕大哭了起來。


    “還以為他會對我好,還以為,他老一點沒關係,對我好就行,他根本就從一開始就在騙我,他就是個騙子,他根本就沒想過要娶我,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嗚嗚……”


    他說趙總是個騙子這事,我倒是十分認同,因為那個姓趙的的牛逼吹起來,那可是地動山搖,有的客戶被他忽悠的,都以為他能給長城鑲瓷磚,給三峽抹水泥,不過話說迴來,搞金融的,說到底跟賭區別也沒那麽大,一個合法一個非法而已。做金融虧大了,還不是跟賭得上頭了一樣,明知是坑也一樣往裏跳,而且為了籌備賭資,還不是什麽謊都編的出來。


    拍了拍還在抽泣的方珊珊,倒是有些百感交集:趙家躍如果沒有錢,那外貌充其量也就是個電車癡漢,地鐵裏多看姑娘一眼都容易被打的那種。睡了那麽多姑娘,另外在公司同事間還有他的風流事流傳,這個社會真他媽可笑,‘對她好’?乞丐也說對他好,她會跟乞丐動感情?自己找了個老男人,給自己一個台階下而已,估計她自都被自己的謊言給騙了。這要是放在幾年前,我也一定信了,信了她隻是一時誤入歧途,可現在我聯想到的人卻是昨夜遇到的那個曾容光:等到輸得底兒掉,這才想起後悔過往,痛哭流涕。姑娘啊,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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