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認為,找對一個女人,幸福一生。曉華有旺夫相。張曉芸就不行。


    “她就是一個會拖後腿的女人。”這是老爺子給張曉芸的評價。


    遠峰隻能聽著。老爺子的脾氣他知道,認死理。他說那個辣椒不辣,你即便吃到嘴裏辣出眼淚,也不要說那個辣椒辣。


    再說了,老爺子已經到了這個年紀,幹嗎要跟他過不去。


    午餐吃的是自助餐,檔次不低,每位要59元。花了近四百多元,老爺子有點心疼。


    本來,他以為,兒女們都在身邊,不要他付錢。


    小兒子做房地產,是個有錢的主,女婿也在開公司,雖然剛剛上路,手上也不缺請客吃飯的錢。


    這個家要說相對比較窮的,當是大兒子遠峰。


    可是,老媽不讓兒女們來付這個錢,鐵硬的口氣,一定要老爺子出這筆錢。


    多數時候,老媽不會和老爺子較勁。可當兒女們在麵前時,她會表現出少有的強勢。遠峰沒成家的時候,看不明白這一點。現在,遠峰似乎看明白了。


    老媽有自己的理由,老頭子你不是沒錢。果園裏的收入,全攢在你手裏。都到這個份上了,該用的你就應該用,留錢幹嗎?


    老爺子也有自己的想法,手上有存款,心裏不慌。他可是記著一條古訓:深挖洞,廣積糧。老爺子十分的清楚,如今的一切可是要用錢買的,包括人心的向背。


    想到錢可以買來兒女們的心,這個自助餐的費用,老爺子也就打算出了。


    檔次還算可以的自助餐,大家吃得開心,邊吃邊聊天。之後,一同迴到醫院。大家分手,隻留下老爺子和老媽在醫院裏。


    遠峰也留下來。他的家不在這座城市裏,去別處,不如留下來。或多或少,會有些事。兒女盡孝心,更要在這些小為上。


    下午,醫院的病房裏隻有一位值班醫生。


    老爺子想找負責他這個床位的值班醫生,敘道。醫生不在,說是下午不來上班。這讓他心裏不爽。加上自助餐的一筆不算小的支出,心裏頭有了許多的不舒服。


    晚餐時,老爺子的胃口開始不好,什麽也不想吃。老媽也就陪著,沒去食堂吃飯。也是,中午時,吃的太多,沒消化呢。


    想到中午的自助餐,老媽就想樂。老媽吃自助餐的機會不多,這迴沾了老爺子生病的光,算是開了眼界。老人家記住了大兒子說的話。


    遠峰當時說得挺逗人樂的。那話是這麽說的:吃自助餐,要提前做準備的,也就是,扶著牆進去,再扶著牆離開。


    老媽的思維跟不上,不明白這個扶著牆的進和出有什麽不同,於是,問遠峰。


    遠峰笑,準備細說呢。女婿搶先,做了一番解說。


    老媽這才明白,扶著牆進去是餓的,扶著牆出來是吃多了撐的。她這會的肚子裏也有點撐得慌。


    平時在家裏,老爺子管著老媽,這個也不讓她吃,那個也不讓她吃,吃這個血糖會升高,吃那個血脂會出問題。


    自助餐上,老爺子對老媽說,今天你就開戒吧。花了這許多的錢,不吃迴來,有點冤。


    經不住美食的誘惑和老爺子的許可,老媽也就吃多了。


    晚上時,隔壁病床上的人要和老爺子聊天。無非是彼此間的寒暄,加深一下相互的印象。


    聊了一會,老爺子有點犯困,說想先睡了。


    老媽也累了一天,也睡下了,在那張折疊椅上鋪了一床被子。


    病房裏用的是中央空調。老媽不適應。她最怕空調風。也許是真的累了,不一會,睡著了。


    老爺子卻沒了瞌睡。睡不著,胡亂的想心思。


    來這裏住院,是老爺子爭取來的。不住進醫院,他心裏不踏實,心中也有所不甘。


    遠峰聽老媽說,去年她住院,老爺子迴去後,感慨萬千,說住院真的很好,會有兒女們看望。


    噗。聽到這一說,遠峰差點吐血。老爺子這是啥想法。為了兒女能夠看望他,想生病,想住院。


    不過,轉念想了,遠峰也就有了自責。


    做兒女的,確實手上都有事。都不是有閑人。現在,又各自有了小家,照顧二老的時間,確實是少了許多。


    遠峰知道,老爺子想生病,還有一個誘因,就是老爺子的姐姐。


    去年五月,老爺子的老姐姐一覺睡過去,就沒再醒來。接到老家打來的電話,老爺子沒敢迴去。心裏是想迴去的,兒女們卻不讓他成行。最後,是弟弟和妹妹做代表去了。


    弟弟和妹妹迴來時描述,姑媽走的時候,睡在床上,走時的樣子沒絲毫痛苦的症狀。


    民間有個說法,人的壽命,73歲或84歲是道坎。這個說法也不一定對。老爺子的老姐姐卻是在83歲時走的。


    自從老姐姐走了後,老爺子的心裏總是有個結沒法解開。他也就對身體狀態稍有變化就會特別的敏感。他不想有病,但有時也想大病一迴。


    老爺子想病上一迴,是想得到兒女們全來問候的待遇。


    這次憑自己的努力,老爺子爭取到住院的機會。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住院。這次到省中醫院來,他放話了,一定要好好住上一個月。


    遠峰一時想不明白,這是一個什麽樣的心態。


    晚上十點多,遠峰離開,去找了一家小旅館住下。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遠峰起床,往醫院去。他在一家粥鋪,買的早點和南瓜粥。


    到醫院後,看見父母親已經醒來。老爺子坐在床上,一副萎縮的樣子。


    另一病床上的人此時正唿聲大作,睡得香甜。


    經過昨天晚上的交流,老爺子和老媽知道這個病人的來曆,一位副廳級的洪姓離休幹部,每年都要到這所中醫院住兩次,一次是冬季,一次夏季,每次都要住一兩個月。


    單位為他打了一筆不小的款子在醫院的賬戶上。他說住院就是最好的療養,前提必須是這樣具備療養條件的醫院。


    洪老的一番高見被老爺子認同了。他有點後悔自己才知道這個事理。


    老爺子在洪老離開病房,對遠峰說過,感歎有工作的人真好,看病可以報銷,不像他,要自己掏錢。


    遠峰提著早點進去後,沒說話。


    “難受?”老媽見老爺子不睡覺,坐在那,就問了。


    老爺子看了老媽一眼,沒說話。


    “天沒亮呢。再睡一會。”老媽勸導。


    老爺子嚶嚶的說:“這是什麽醫院,昨天下午到現在,就沒人來問過我。我不想在這裏住了,想換另外一家醫院。我看,這家醫院不對病人負責的。”


    老媽說:“今天,會有醫生來過問你的。別急,啊。”


    因為老媽的一個啊字,老爺子的心裏舒服不少。人到了這個歲數上,就像孩子似的,信人哄。


    老爺子聽話的躺下了。


    遠峰看著父母親的對話,在一邊隱隱地笑。


    躺下後,老爺子假裝有睡意,合了眼,卻在想事。之後聽他說出心思。他在念叨,幾個兒女,今天會有誰來醫院看望自己。


    小兒子為這次他的住院,已經出了力,找了關係托了人,現在又迴到遠離省會的那個城市去了。做生意嘛,忙,可以理解。


    大兒子在這裏陪著,沒錢可以出力的。


    遠峰從老爺子入院時就認為,老爺子身體健康,沒病。他認為老爺子身體健康,但不排除體內有毒素。尤其是眼下的水質。


    基於這樣的想法,買來的早餐中有南瓜粥。老南瓜可以解重金屬。


    老爺子又有了嘀咕,說張曉芸為什麽不來看他。


    遠峰沒有做解釋、解釋不清楚,老爺子會越發不高興。


    護士換班後,白班的護士進來。


    這就有了一景。


    病床上方,吊著藥水瓶,老爺子的胳膊上連著一根柔軟的橡皮管,在打點滴。此時的老爺子,病懨懨的樣子。


    這時,妹妹來到。


    “來啦。”老爺子的這兩個字是由嗓子眼裏哼哼著才出來的。


    妹妹有問:“爸這是怎麽啦?”


    “沒事的。”老媽說:“他就是這樣。”


    老媽背對著老爺子,使眼色。


    做女兒的也就明白了,老爺子這是在裝,是要所有的人都要把他當成一個十分重要的病人。


    老媽端起一隻快餐盒,拿了湯匙,要喂老爺子南瓜粥。


    遠峰走到床尾處,拽出搖把,將床頭搖起。老爺子也就半躺半坐的樣子。


    站在床尾,遠峰看老爺子吃東西的樣子,忍不住想笑。


    遠峰心想,老爺子年輕時要是離開農村,改行去做電影,憑他的演技,說不定能成為一個明星。


    昨天吃自助餐時,有一個服務員誇了老爺子,說老爺子的說話和走路,看不出是一個高齡老人。


    服務員怎麽會想到,這個老人已經在醫院裏弄到一張床位。現在,遠峰看老爺子的樣子,就是一個病人,而且病得不輕。


    隔壁病床上的洪老也在打點滴,樣子卻坦然得多。他半靠、半躺,戴著一副老花眼鏡,閑著的手裏拿一張《參考消息》在看。他的陪護者是個婦女,頭發也成花白狀。


    “老洪,我這樣伺候你,怎麽報答我?”那個婦女問這話時,臉上笑笑地。


    洪老放下手中的報紙,臉麵轉向新來的病友和這邊的人,說:“這家夥,總是跟我提條件。她姓曾,我老伴。”


    昨天,兩個病人還是陌生的,相處了一晚後,現在成了病友。彼此之間也就多了一些信息方麵的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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