鑄工分廠,是柳姍跑的最後一個點。在成星望麵前,柳姍受了窩囊氣。


    柳姍沒有出示借條時,成星望的臉色已經不好看。


    成星望剛剛在車間處理完一件讓他頭疼的事,像剛剛與人吵了一架,臉上的氣色沒有消除。


    “對不起,柳大部長。這錢,我不借。”


    柳姍說:“成廠長,你可是看清楚了,這上麵有董事長的簽名。”


    “你不要拿大亂(諧音)子嚇小媳婦。”


    “成廠長,你說話文明些。講起來,還是一個廠長,說的話根本就不像一個廠長。借不借,是你的權利。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聽你說流氓話的。”


    “官大一級,壓死人,是不是?”


    “……”柳姍的嘴巴張了幾張,終是沒有接話。


    “沒錢。要借,你讓董事長自己來。”


    柳姍也就沒有跟成星望多廢話,直接去找董事長。


    程頌聽了柳姍的匯報,拍了桌子,操起電話,打給了成星望。


    電話不是成星望接的。


    “叫你們的成廠長接電話。”程頌的口氣很衝。


    成星望接電話時,已經知道董事長這時的態度。他咬了牙,拉下臉,從調度手上接了電話。


    “董事長。”


    “不要叫我董事長。我不是你的董事長。叫我程頌好了。”


    “董事長,你聽我說。”


    “聽你說什麽?”


    “做兒子的也要過日子。”


    “老子不管那些。老子的日子沒法過了,找你借幾個錢,又不是不還。到有錢的時候,自然會還。”


    成星望解釋:“就要過年了。我得把這一年欠工人們的獎金和福利給發了。這錢借給公司,我年頭對工人們說過的話,就沒法兌現了。我……”


    程頌掛斷了電話。


    “喂,喂。董事長……”成星望無奈地擱下電話,對身旁的人說:“惹下大禍了。”


    被成星望猜中了。他撞程頌槍口上了。


    程頌正在尋找一個可以開刀的人呢。


    他要借此,挫一挫遠峰的銳氣,同時也好讓跟著他程頌的人出一口氣。


    最主要的,是要讓遠程公司所有人明白,在這家公司,隻有他程頌,才是主宰。


    程頌打電話,叫來花可南。


    花可南來到董事長辦公室,帶著小本子。


    這也是程頌對屬下的一個要求,凡是到他這裏來的,尤其是兩辦的主任和副主任,必須手上有小本子,隨時記錄他的指令。


    “董事長。”花可南臉上浮現笑容。


    程頌的臉卻是陰著,說:“以董事會的名義,起草文件。免去成星望的職務。停職反省。”


    當天下午,各分廠各部門就接到兩辦下發的文件,董事會決定免去成星望鑄造分廠廠長,停職反省。


    各單位各分廠接到這個文件,可是懵了。成星望的脾氣不怎麽好,大家知道。但,他曾經是一個省級勞動模範,大家也知道。


    “成星望怎麽啦?”


    “沒聽說他出什麽事吧。”


    “既然免職,肯定事出有因。”


    過後,內部的消息渠道像是開通了。大家也就知道了成星望為什麽被免職。


    這就有了相應的議論。


    “遠峰白忙活了。”


    “可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跟著遠峰的人,都要倒黴了。”


    “這戲,才是開頭吧。”


    是晚,宮得秉給大修分廠的廠長遲根本打了電話。


    “遲廠長。你也得注意啦。這把火,可能還會燒幾天。你,我,行事,小心些吧。”


    “謝謝提醒啊。你也要多保重。”


    宮得秉說:“我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大不了,這個分廠的廠長,老子不幹了。幹了這些年,啥好處沒落到,反而鬧出一身病。”


    “就是啊。我們幾個,在那個老家夥眼裏,就是眼中釘。今天不拔去,明天還是要拔去的。”


    因為成星望的被免職,遠峰晚上的心情很不好。


    他在家中,一杯接一杯的喝著悶酒。


    俗話說,一個人不喝酒。


    就是因為一個人喝酒,不容易控製住情緒。


    張曉芸給柏堅強和司馬勇強打了電話,叫他倆過來陪著喝酒。


    這兩個接到電話的人,也是痛快,答應立馬過來。


    張曉芸臨時加菜。


    有兩個人的到來,大家喝酒為輔,聊天為主。遠峰也有了笑臉。因為這時候聊的,沒一句與遠程公司的事相關,說的是各自經曆中一些好玩的事,甚至,說了過往的糗事。


    這晚,遠峰竟然睡覺打起了唿嚕。


    反而,張曉芸卻沒有睡好。她不時由夢中醒來。天亮前,她坐起來,愣愣地看著睡在身邊的這個男人。


    成星望被免職的這個決定,給了熱加工分廠廠長金開南一個提示。


    他要效仿程頌的做法。


    金開南去見程頌,說了自己的想法,並遞上一張紙,上麵列舉了副職沈四海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


    以金開南列舉的所謂事實,就是,沈四海目空一切,為非作歹。


    程頌仔細地看了這些列舉出來的事實,其中一條,引起他的特別關注。


    “組織人手出去拉客戶?”程頌質疑地看向金開南。


    金開南點頭,並說:“是的。搞了一個什麽以銷售為龍頭的考核辦法。有的人,居然可以一個月拿到一萬元。工資比我的要高不少。”


    “無法無天。”程頌拍了桌子。


    金開南被嚇了一跳。


    程頌說:“生產車間,成了第二個市場部了。”


    金開南反應過來,說:“我很生氣的,就是這一點上。生產分廠,就是搞生產的。怎麽可以隨便出去找活做。如果都這樣,遠程公司還不亂了套。”


    程頌操起座機上的話筒,撥通了組織部長馮宛平的電話。


    “馮部長。金開南等會過去,給你一份材料。依據這個,免掉沈四海的職務。理由嘛,就是目空一切,無組織無紀律,搞獨立小王國。”


    金開南由辦公樓迴分廠的路上,哼起了小曲,無論見到什麽人,都要主動招唿一聲。隻是,恨不能立馬就把沈四海也要被免職的事情廣而告之。


    卻不能。他還不至於為這個昏了頭。


    免去沈四海的職務,雖然是他的建議。但要以組織上的文件為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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