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遠峰給的作業,市場部一處處長劉大發沒轍,隻好接招。


    當然,他要先罵人。


    “他麻的,你們這群貨。這個月,這兩個月,都得跟著我拚命。”


    “處長。你拚命,要是沒了,我們怎麽辦?”


    “好辦。送一個花圈。”麵對這些手下人,劉大發說話從來就是沒有顧忌。


    劉大發將任務分解到每一個業務員。


    業務員們叫苦連天,說是市場形勢不好,款子不好要。


    劉大發又罵人:“我們都不是小娘養的。你們別給我裝傻哭窮。我還不知道你們這些人,一個個的,藏著、掖著,瞞騙別人可以,別來蒙我。”


    劉大發這個處長,有些鬼精明。業務上的小竅門,那些曲裏拐彎的門道,他知道的並不比手下的業務員少。他隻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平時不說罷了。


    因為,他就是由業務員成長起來的。


    業務員們在外披袍征戰,都打下了一方屬於自己的強土。


    他們從客戶那裏拿到迴籠款,小額的即時上交,大頭大數額的,先往銀行存下,存在個人名下,落得一些時日的利息再說。


    上麵不催緊,那些款子存在銀行睡覺,睡到不得不上交時才把錢取出來交到財務部。


    本來,這些款子,是應該通過銀行往來賬戶到賬。


    眼下不行。


    遠程公司欠銀行的款子太多,見到外地匯給遠程公司的款子,銀行就截留下來用於還貸。


    遠程公司給弄得實在沒有辦法,協調了也不行,就耍賴,客戶的貨款,不再通過銀行,而是由業務員們帶上現金迴來。


    業務員們先是不肯這樣做,這樣做有很大的危險性。


    身上帶著幾萬、十幾萬甚至幾十萬元的貨款,車馬勞頓不說,那個提心吊膽,折磨人。


    後來,他們發現,這竟然也是一條可供個人致富的發財之道。


    有了這個發現後,他們反倒是樂意這樣做了。這樣做,也給這些業務員生發出不少的故事。


    去年,業務員在春節前奉命去要款,公司裏等著發年前的工資和年終獎。


    有一個業務員要了六十萬元的款子。


    幾千裏路的行程啊。這麽多的貨款,怎麽拿迴去?


    急得沒有辦法,他苦思冥想。


    害怕出事,他想出一個絕招。


    他在當地弄了一套破衣服,弄了一件破大衣,裝扮成乞丐。他拎了一隻蛇皮袋,裏麵裝了幾個廢品塑料瓶,還有一個小紙盒。


    他拿了一隻破碗,像是沿途要飯似的。


    這個業務員迴到公司,來到財務部,靠在門框上,用筷子敲了破碗,說了一句:“給一口吧。”


    財務部的人聽這聲音好熟悉,向門口看去,全都樂了。


    有人問了。


    “十個饅頭,你怎麽了?”


    “十個饅頭,你小子這身打扮,也太潮了吧。”


    “哈哈,十個饅頭,你怎麽混到這個地步,被打劫了?”


    “十個饅頭”是這個業務員的綽號。這個綽號來於他有一次與人打賭,一口氣吃了十個饅頭。


    這時,“十個饅頭”笑笑地,在財務部幾個辦公室人員的關注下,丟下討飯碗,扔掉蛇皮袋,脫了這身破爛。


    好家夥,財務部裏的人全都呆了。


    “十個饅頭”的腰間纏著花花綠綠的破衣服。他解開破衣服,露出用塑料袋包裹了的百元大鈔,上上下下纏了三圈。


    財務部部長柳姍上前用一雙纖纖小手握住“十個饅頭”的一隻大手,說:“我的財神爺。你這一迴來,可是救了我的急。”


    為了解決年前的資金問題,柳姍沒少去銀行燒香拜佛。結果一分錢沒有弄到,被董事長程頌罵了個狗血噴頭。


    柳姍怨啊。十分的冤。她又不是銀行,銀行又不是她開的,罵她幹嗎呀?


    眼前這個業務員帶迴來的錢雖然才六十萬,精打細算分配了用,卻多少可以解了燃眉之急。


    這趟智勇雙全之舉,為“十個饅頭”贏得了這一年度的先進工作者稱號,照片上了廠報,真身登上了領獎台。


    還有一個業務員,比“十個饅頭”還要牛。也是春節前,從客戶那提到上百萬元的現金,在賓館裏成天不敢睡覺,不敢出門,打了電話,讓公司派專車和兩個經濟民警一道去接他迴來。


    就是這些英勇善戰的業務員們,在戰爭中學習戰爭,有了自己的一套打法,麻雀戰、地道戰應運而生。


    他們希望財務部經常出現危局,希望給出特殊的政策出去要欠款。


    平時,他們把要迴來的款子存在銀行裏,得著利息,自己樂逍遙。


    等到上麵催急了,允許特殊情況下所產生的費用做特殊處理時,他們再做苦難狀,說自己就是受苦受難的命,隻好再出去跑一趟。


    再跑一趟,可不是短途,風雨兼程最少最快也要一個多星期。


    其實,他們有的壓根兒就沒有出遠門,隻是就近去拜見泰山丈母娘,啃上幾個雞腿,休養幾天才迴來。


    迴來時會顯出風塵仆仆的樣子。


    不去拜見泰山丈母娘的,就借這個機會去見老戰友,會一會同學,走走親戚。


    還有人,幹脆找個地方,打上幾天麻將,才迴到公司。


    這樣的行程之先,他們都做了事先安排。找到票販子,聯係了,落實好,花上五十、一百元錢,買上一去一迴的票,準備報銷時用上。


    銷售這一塊,公司有製度,費用與業績掛鉤,已經包幹到人。


    任何製度也不是鐵板一塊,特殊的事需要特別的去辦。


    公司等米下鍋,等錢發工資,這時,自然屬於特殊和特別,出差的費用就要做特殊處理。也就是說,公司認了這筆差旅費用。


    隻要拿迴來指定的大筆款子,業務員還可以編出幾條理由,諸如討這筆款子不容易,要打點客戶,要宴請拍板的人。


    這些花銷,少則上千元,多則幾千元,就得如實報銷。


    至於**,打個電話,讓那邊的關係戶弄了,用特快專遞送到住家的小區。


    劉大發對這些,當然知道這中間的彎彎繞,一直是睜一眼閉一眼。


    這是當領導的風範,用翅膀護著弟兄們。


    他這也是向上學的。


    弟兄們也不會望他呆,不時請他喝上一餐酒,帶上去洗一迴桑拿,必要時,花錢買一個那種女人伺服他們的大處長。


    有的人真的出差迴來,還會送上那個地方的土特產。這些土特產也許是他們花錢買,也許是客戶送的。


    劉大發是鄭曉海的人,但在這種時候,也不想傻到以身殉職撞到遠峰新政的槍口上。


    他決定先過了這一關再說。


    至於鄭曉海那裏,他既含糊,又不買賬。


    他們不是一天兩天的交情,不會因為這一次的反叛就完全斷交。何況,他們之間的關係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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