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街邊的酒樓店鋪等等建築已經盡皆籠罩在一片烈焰之中,這間茶社統共隻有二層,地勢算不得高,對麵那些二層三層的建築,和雕梁畫棟的飛簷,不必起身也足可以望個真切,放眼望去,哪裏還有一處完好的所在!


    甚至目光所到之處還能看到那被火海吞噬的建築之內仍有那未能成功逃出的人,在明亮刺目的火光遮蔽之下時隱時現的掙紮奔逃。


    還有的……卻已經是一動不動半掛在窗口處的焦黑人形……


    這是人間地獄一般的景象!慘烈到令人不忍猝睹!


    “是惡疫。”賀承之不便久站,今日這一場驚變,至此早已讓他雙腿隱隱作痛,此時落了座方才輕出口氣,聽見賀牧之的驚疑,終於苦笑出聲。


    “想不到千般手段嚴防死守,卻終究還是被這惡疫躥進了帝京!”


    賀牧之和慕容嫣對視一眼……他們在這場突變之前也才剛剛碰頭不久,慕容嫣雖是抱著向皇子詢問事態真相的目的而來約見,卻隻才剛剛寒暄問候了一二,根本還沒來及提正事,就被當時突然大亂的街上人群給打散了話頭,從那之後都隻在奮力逃生罷了,哪裏還有心思邊走邊聊?


    是以,這惡疫一詞,慕容嫣還是首次聽聞。


    賀牧之當日在那西市之中的時候,是有聽兵馬司甲士和福生提了一句惡疫的,但彼時那隊兵馬司甲士來去匆匆,他和景之兩個也要掐著時辰趕迴宮中參加宮宴,也並沒有問個詳細,而今再度聽聞這兩個字,心中猛然就是一驚。


    ——適才那些發狂的民眾,與當日那頭黑熊……那般狂暴撲咬傷人的情景確實相似!


    隻不過那日的是一頭熊,他和景之二人又有暗衛圍護,而今日發狂的……卻是千百百姓!


    賀牧之臉上血色漸漸褪盡。


    “大哥,這惡疫……這惡疫……可是會迷失神智狂暴傷人?”


    見賀承之頷首,賀牧之良久無語。


    ……若是當日他能再將四弟看管得更嚴幾分,不要讓他有機會去摸那頭死熊,想必如今四弟也還安然無恙,不會染疫發病……


    畢竟,當日也在西市之中的自己,至今完好無恙,隻有四弟……


    那麽,迄今為止對外所言的四皇子身患天花痘疹的消息,就是為了掩蓋實際上他是染了惡疫的事實?


    見他麵白如紙,賀承之略一思索,便猜到他八成是在後悔景之之事,畢竟自己這兩個最小的兄弟因為彼此年歲差的不遠,素日裏倒是感情極好,隻低聲道:“勿做他想,四弟至今仍是初期階段,未必就沒有醫治手段。”


    慕容嫣直至此時,方才開口:“今日這一場驚變,承之,你若知道些甚,還是直說吧,畢竟……”她低歎一聲:“已是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隱瞞災疫不使民眾得知,無非是安定人心避免騷亂,可此時隻怕是整座京城都亂套了,還有什麽隱瞞的意義?


    賀承之明顯也是想到此點,何況本來他今晚赴慕容嫣的約也是準備向她說明此事的,牧之也並非外人,至於這兩人……他掃一眼雲淡風輕的明炎嵐羽……總歸也已經是親眼目睹了這一場變故,瞞也已經遲了。


    何況……賀承之心中其實還有著一絲隱秘的想法——若這二人真是何方的能人異士的話……或許還能趁此機會得其相助也說不定……


    *


    那幽深蜿蜒四通八達的甬道盡頭,矗立著一扇高大厚重的門扉。


    說是高大二字其實並不貼切,從慕容裴現在所在的頗有幾分逼仄的甬道中望去,目力所及的範圍之中,甚至無法看到大門邊沿,竟如同一道青銅牆壁一般在前方無聲矗立。


    兩扇門扉青銅鑄就,其上鏤刻著極為複雜的符文圖案,這是整體澆築成型的時候就築刻的紋路,更是超越了現今凡人建造技術的奇跡之物!斑駁的鏽跡一重重的覆蓋,給這座大門裹上了一層又一層斑斕的色彩,昭示著此物存世的年代極為久遠。


    四周的光線昏沉幽暗,慕容裴玄色的朝服之上,神獸白澤那被金線點繡的雙睛偶爾才隨著衣紋微微的拂動閃過一抹微光。


    “主人。”廉貞單手輕托著一隻燈芯之處奇異的燃燒著一抹幽藍色火苗的蓮花燈盞,恭恭敬敬的遞給靜立在大門之前的慕容裴。


    眼見慕容裴接了蓮花燈盞在手,廉貞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主人,苗圃之中飼育的活餌所剩不多了。”


    慕容裴淡淡嗯了一聲:“還有多少?”


    “算上今日這個,也隻剩六個了。”


    慕容裴又嗯了一聲,略一思索,隻道:“不妨事,今日帝京之中的這一場,帶來的助益頗多,想來應可維持一陣子。”


    ……何況,後續應該還有一份真正的大禮……


    “遂州那一處的來路究竟緣何覆滅可有查清楚?”


    “迴主人,根據前去探查的填海精衛們的迴報,是那白鶴門行事不密,搜羅孩童的時候數次擅自擄掠拐帶,還弄死了人,這才不知怎的露了行跡,叫人尋上了門去,又一路追到了九華山,父子兩個,都折了。”


    慕容裴冷哼一聲:“扶不起來的蠢材!”


    ……提起白鶴門,廉貞都有幾分無語。


    傳遞給他們要人,就好好搜羅了數目交上來就是了,結果那父子兩個竟都是蠢人,非要自作聰明妄加猜測,然後竟然還認定了是主人有怪癖,到手的人,不說立即上交,還故作聰明的教習什麽歌舞媚術!


    原本察覺到此點的貪狼廉貞兩個都很無語,可畢竟又不便說明,也隻得抽著嘴角當不知道了。


    反正隻不過是要人罷了,至於送來的人是教過歌舞的還是沒教過的都差別不大,他們其實連男女性別都不挑的,更也不挑剔會不會歌舞。


    可結果白鶴門那兩父子竟能因此弄得他們自己送了命?!


    這真是……真真兒的能說一句是蠢死的!


    他們自己死了也就死了,卻連累得他們手中的活餌驟然緊張起來。


    而今因了這驟然短缺的活餌數量,雖然還有關西那一處仍在按時搜羅傳遞,可終究還是入不敷出,還是要盡快補上這個缺口才是要緊。


    否則若是那個東西鎮不住,發了狂……


    廉貞光是想著都覺得冷汗津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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