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慕容裴神色淡淡:“臣雖是添任國師,也不敢就此誇口說能上體天心,這一場莫名劫數據臣觀察,確實是外邪所致,但……帝京之側皇者之氣理應昌盛,這等邪祟之氣不應有產生影響的機會,更遑論是壯大若斯。”


    “愛卿的意思,是說朕氣運不足?”


    “臣不敢。”


    賀若蘅目光炯炯的望著神色平靜的慕容裴:“對此惡疫,既然是外邪作祟,愛卿乃當朝國師,可有應對之策?”


    “臣不敢言。”


    “講!”


    “陛下,這座帝京大城乃是前朝太&祖依照夢中得仙人所賜的風水圖所造,本身布局就是嚴謹精妙,有著吸納天地靈氛穩固龍氣之效,若非前朝末代哀帝太過昏庸,將氣運敗盡,也不至於成了亡國之君,而今我朝正是國泰民安的鼎盛時期,這等邪氛按理並不應有出現的機會,若按微臣的意思,可在本月十五月圓之際趁機布置一場燈祀。”


    “何為燈祀?”


    “燈火爆竹,五行屬火,乃極陽之力,從古至今都是驅除邪祟之物,本來每年正月十五也是會有節慶活動,今年不妨在此基礎上再加幾分,自東華門起,以禦街為中軸,好生慶典一番,一來與民同樂,二來由此可喚醒帝京皇城本自具有的天地之氣,使其振奮活躍,從而方能禦邪於外,不使侵入。”


    “可還需要其他安排?”賀若蘅微微眯起雙眸——如果隻是布置禦街慶典一番的話,又何須出口‘不敢言’三字?


    “陛下,此舉不過是已燈祀喚醒並加強帝京本身運勢罷了,如果加強之後的氣運仍不足以抵擋邪祟的話……”


    “要如何?”


    慕容裴微微躬了躬身,神色卻仍一片平靜:“隻怕彼時需陛下親自以天子之尊,上禱於天了。”


    賀若蘅猛然頓住正踱步的步伐,雙目如電的望住慕容裴:“國師!”


    “陛下,就是如此,所以微臣不敢言。”


    *


    迴到國師府的慕容裴換下了那身玄金朝服,隻素錦長袍外麵慵懶的披了一件貂裘,正伏在案上細細用手中朱筆在偌大的一張仔細描繪了京城之內大街小巷縱橫阡陌的地圖上勾勒著什麽。


    “主人。”貪狼垂手恭立:“據填海精衛們的消息,城郊和宮中暫時都無甚變化。”


    慕容裴手中朱筆不停,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又勾勒了幾筆,這才道:“我那表姐夫是個能幹的,又有兵馬司統領沈天成協助,倒是比我原本預計的還要迅速有效些。”


    貪狼低聲道:“相國寺的境況早在主人預料之中,並不稀奇,隻是宮中為何也這般平靜?”


    “平靜?”慕容裴低笑一聲:“四殿下染疫隻算是意外罷了,他一個皇子,龍氣護身,本也沒那麽容易會疫情惡化,不用管他,應該還有得拖。”


    貪狼聽了,猶豫一下,方才又壓低了一些音色:“可否要加一把火?”


    “沒必要。”慕容裴描完最後一筆,將飽蘸朱砂的狼毫擱在筆架上,低頭看著那偌大一張京城地圖上赤紅朱砂描繪出的紋路圖案,唇角微微一翹,清俊秀美的麵龐立時如春華綻放,“瑾妃不是愛子心切,親自陪護去了麽?”


    “是。”


    “嗬……她不過是個嬪妃罷了,賀景之帝王之子,身有龍氣,她有什麽?既然自己送上去,那隻等著看便是了。”


    慕容裴說著,看那地圖上朱砂筆觸已是幹透了,便道:“將此圖交給廉貞,叫他親自送往禮部,元宵照此布置便是。”


    貪狼廉貞二人跟在慕容裴身邊多年,耳濡目染,也已經能略看出幾分門道,伸頭瞥了一眼,咋舌道:“主人竟真要加強這帝京氣運?”


    “身為國師,護佑國運昌盛自是分內之事。”


    慕容裴臉上帶著一絲淺笑,貪狼便閉了口——他這主子,心思素來便不是他和廉貞兩個猜的中的,就連這一場惡疫,都出乎他和廉貞意料之外。


    那日在相國寺中,雖然那知客僧人引得主人動怒,但彼時他們遞出的紅封也不過是召引惡靈的媒介罷了,雖說也是惡毒,但也至多就是攪得大相國寺上上下下不得安寧,就算死人,也不過是除了那知客僧之外其餘各自看運道而已。


    孰料一路迴到府中之後,慕容裴卻又似是臨時想起了什麽,又派了個國師府的普通家丁,給大相國寺送去了二百兩白銀,說是香油錢。


    彼時他和廉貞兩個還各自納悶,剛剛才惡了那裏的知客僧,出手懲戒,這怎的又想起捐香油了?


    他倆雖是想不明白,但彼時慕容裴正因失了那梅林之中小女童的蹤跡而心中不快,他倆誰都不敢開口詢問,怕觸黴頭。直到幾日之後,大相國寺突發了惡疫,一夕之間如燎原之火一般蔓延擴散,連兵馬司和懷王都被驚動,貪狼廉貞這才恍然了幾分,再望向慕容裴的目光就更加臣服。


    他倆跟隨在國師身邊這麽多年,自詡大小手段都也見識了許多,也知道家主不是普通人,身為國師,哪可能是隻有虛名?祭天地、調風雨、通陰陽、役鬼神,但這輕輕巧巧就弄出一場惡疫來,仍然是出乎了他倆的意料之外。


    ……畢竟,那經由填海精衛們迴報的惡疫情狀就連他倆聽著都有幾分膽寒。


    貪狼廉貞兩個從上一代老國師的時候在國師府服侍左右,也是受過訓的,本自他倆原也不是普通人,也都是各有所長,自隨了慕容裴之後又更學了些異術,可這一場惡疫,有幾分似疫病,有幾分似失魂,有幾分似活僵,又有幾分似胡人那邊的血魔之術,病氣屍氣鬼氣摻摻雜雜的,兩人竟誰都沒見過。


    而接到疫情線報的慕容裴卻隻是淡淡的說了句:“焉知禍福呢……”


    貪狼廉貞還在琢磨這一句的深意,慕容裴卻已是不再解釋,他倆本以為這是國師大人要借此下手國祚,可誰知這又是真的在準備加強這座京城的運勢?


    ……罷了,主子的行事,不是他應該過問的。


    貪狼小心收好那張朱筆描繪的京城地圖,自去向廉貞交代任務,剛邁出一步,卻聽慕容裴音色淡淡:“京郊惡疫,理當放生祈福才是,讓家丁將府邸荷塘中的錦鯉捕上幾尾,放生金水河吧。”


    這莫名一道指令讓貪狼頓了頓,恭聲應是。


    主子的指令,哪怕隻是心血來潮,他也就隻照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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