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良宵堪堪換上中衣,她的房間門就被敲響了。


    祝良宵示意鴛鴦去開門,可鴛鴦還沒來得及走過去門就被拉開,衛礪一身飛魚服,裹挾著一身寒氣進了屋。


    祝良宵坐在床上,頭發還是濕漉漉的,穿著白色的中衣。


    “你……你進來幹什麽?”祝良宵裹著被子往後退了一下。


    衛礪不說話,而是冷著臉走過來,單腿抵在床上,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被拉得很近,近到祝良宵甚至能感覺到衛礪溫熱的唿吸噴灑在她的額頭上。


    接著,耳邊響起了衛礪清冷的嗓音:“頭發怎麽濕了?”


    祝良宵很淡定:“剛洗過澡呀。”


    “可你身上怎麽一點熱氣也沒有?”


    “我洗的冷水。”


    “冷水?我記得你說你身子不好。”衛礪的語氣越發冷了,祝良宵挑了挑眉:“你還知道我身子不好,那還讓你的親戚來氣我?”


    衛礪:“……”


    祝良宵憑借一己之力,將爾虞我詐變成了家長裏短。


    她撇著嘴,委委屈屈道:“我就是故意洗個涼水想讓你心疼心疼我,不行嗎?你的親戚看不起我,連你也看不起我,我今天生氣,故意不讓你進房間,你理都不理我,也沒想進來看看我,現在我洗個冷水澡你又兇我。”


    衛礪:“……”


    祝良宵越說越上癮,要不是實在編不出詞了她還想說一說。


    “是我的錯,你……你乖乖睡覺,我還有事。”衛礪說完,逃也似的走了。


    ……


    書房內,夏正聽說他居然懷疑祝良宵,笑的腰都要直不起了。


    “你那位新婚妻子,如今在這京城裏是出了名的弱不禁風,你居然覺得她能穿過李宅的重重守衛,然後在咱們眼皮子底下跑了?你還不如覺得是樂安呢。”


    “但她身上,的確有蹊蹺之處。”衛礪沉聲道。


    “哎我說,不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嗎?你怎麽一天到晚的懷疑她,我要是嫂嫂我都委屈死。”


    “上次之衡是不是和你們說了什麽?”衛礪忽然問。


    “說了什麽?沒有啊,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就是你們定親那天,他不是想去跟蹤嫂嫂去看看她去見誰了麽,結果不知道為什麽這小子慫了吧唧的又跑迴來了,說是偷看人家不好,具體的我們也沒問,之衡那小子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想一出是一出的。”


    這話倒也不是全無道理。


    他們這幾個同窗好友個個都性格迥異,沒想到看上去最冷清的他是第一個娶妻的。


    “罷了罷了,是我想多了,手劄的事情怎麽樣了?”衛礪沒再關注祝良宵的事,而是專注在了手劄上,手劄記載的內容也和他們想的一樣,李營在死之前做了很多準備,非常非常多,他想好了自己該怎麽做,也想好了他死後該怎麽,甚至沒忘在手劄的最後寫上希望朝廷能代為照料妻兒。


    ——他是早就料到自己要死的。


    南疆人十年前的事情,其實沒有完全做成,他們投毒在海裏的魚蝦中,由於雲州人平素裏最愛吃魚蝦,主要是商業貿易往來也是全靠魚蝦的,所以這一招實在是非常狠毒,再然後雲州開始有大量的人感染瘟疫,這瘟疫他們找不到源頭。


    因為南疆人擅長製毒,他們製出來的毒,很難找到根源,而且也很難找到解藥,那時候的大鄴也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犧牲了很多人,死了很多百姓,最後居然是偶爾發現了京城郊外的一種草藥能克製這種毒,雖然不能做到完全解毒,但隻要是克製也足夠了。


    事情開始一步步好轉,當時是祝永年和朝廷的幾個官員一起落實這些事情的,祝永年是帶兵打仗的人,永遠不會做沒有準備的事情,他治下嚴明,完全沒有給南疆人發揮的空間。


    將已經感染了並且死去的了的人集中焚燒,感染了但還沒有死去的人集中隔離,再用湯藥吊著——總不能直接放棄了人家的生命。


    對大鄴來說,雖然損失慘重,但好歹也是保住了大部分人的性命。


    沒想到,十年後南疆人就打算卷土重來了。


    和十年前相比,他們的毒藥更加可怕,根據李營的手劄上記載,雲州的官場恐怕都已經被南疆人所控製了,也正因如此,他身為知州都隻敢秘密上京,完全不敢有別的動作。


    南疆人在雲州籌謀一種新的毒藥,並且打算拿無辜的雲州百姓來做試驗,這一點李營還沒有得到證據支撐,但他畢竟在朝為官,空穴來風的事情也不會記載。


    “明日,我將手劄呈給陛下,然後……秘密前往雲州。”無論如何,總要親自去雲州看一看,才知道如今的雲州城已經如何了。


    ……


    翌日,禦書房內。


    對祝良宵來說崇文帝不是個好皇帝,但是對大鄴的百姓來說卻不算差。他如今已經一大把年紀,卻還在禦書房裏批改那堆成山的奏折,空氣中彌漫著龍涎香的味道,崇文帝頭也不抬,嗓音裏透出一點疲憊的引子。


    “你的意思是說,這卷手劄,是李營最後留給你們的?”


    衛礪立在原地,拱手道:“是,李大人是死在城門口,這卷手劄是在他宅子的假山池底發現的,李大人應當是去年就發現了端倪。”


    崇文帝掀了掀眼皮,歎道:“倒是個勤儉愛民的,他的喪事料理的如何?”


    衛礪垂首道:“迴陛下的話,李大人如今……屍體還在義莊,案件還未破,南疆人還在暗處虎視眈眈,此時若喪事大操大辦,恐被他們看出端倪。”


    崇文帝聽聞倒也沒多大反應,隻是頓了頓,擺了擺手說:“那便交給你去辦了,你身為錦衣衛僉事,要時刻記得你父親的教誨才是。”


    “謹遵陛下教誨。”


    衛礪臨走前還有一事,他說:“既然事已至此,還是需要盡快解決為妙,臣自請前去雲州查探此事,還望陛下允準。”


    崇文帝自然是點頭應允。


    衛礪剛迴過神想走,崇文帝那邊又說:“記得帶上那祝家女兒。”


    衛礪握拳的手緊了緊,崇文帝笑道:“雖說是小別勝新婚,但你要去便是十天半個月,到時候祝永年那老匹夫又要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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