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銀煙一時隻感覺天旋地轉,幸好有李芸生從旁將她扶穩。


    稍稍穩住體內翻湧的異常,二話不說她帶著尚在幽謎殿的藥醫,提著驚恐的心疾步趕去紫霓殿。


    桂心怡果然非常奇怪,全身衣物仿佛泡過浴湯一般濕淋淋的,口中還一直喃喃喊著零碎的求救夢囈,雙手時不時在空中半懸似想抓住些什麽,動靜如此之大,整個人卻又像是五感不識一般,任由翼銀煙如何叫喚安撫,她愣是不能張開雙眼恢複清醒的神智。


    桂心怡四肢不能安分,翼銀煙隻好讓章綠珠連同幾位魔侍一起按住桂心怡的手腳,這樣藥醫才能準確找到穴位替她施針。


    就這樣折騰了一個時辰,桂心怡終於不再手腳亂動,口中亦停住夢囈,安安靜靜地躺好不動。


    由於藥醫暫時也查不出導致夢魘纏身的緣由,幽謎殿裏的各位大人們也還沒能未查出從玉傾城宮裏搜出來的不明藥品,如今親眼目睹了桂心怡的奇怪現象,翼銀煙開始懷疑桂心怡是否身中劇毒。


    然此時桂心怡發著高燒,翼銀煙害怕她還會出現奇怪症狀,雖然她自己也很疲憊,可想著桂心怡腹中懷著柳月宸的骨肉,她強忍不悅決心讓自己“愛屋及烏”,故不敢離開紫霓殿,隻能安排藥醫今夜暫且入住紫霓殿偏殿等候傳召,再讓李芸生陪同章綠珠去煎藥,命江引希守在殿外。


    翼銀煙守在桂心怡床榻前照顧,為她擦拭冷汗更換棉帕,獨自一人坐歇時還不忘嘟嘴抱怨:“柳月宸你又欠我一大個人情!嘴裏說著隻想跟我生孩子,結果卻丟我一人來照顧你的鶯燕小妻和她的孩子,狠心、狡猾、可惡!這麽三心兩意的夫君我遲早得換掉。”


    香斕殿中。


    寢殿中隻點亮數盞宮燈,殿內光線昏暗,就連殿外的月色也比殿內明亮許多。


    被夜裏涼風吹得晃蕩的燭火搖著微弱的光一如玉傾城的心跳,在她單薄的衣物上忽明忽暗時快時慢地在跳動。


    玉傾城惴惴不安,在殿內獨自徘徊。


    推開門,從門縫間傳出悠長走高的咿聲撕開了靜謐的夜,驚魂未定的玉傾城一迴頭便看到一肅殺身影徑直入內。


    她鎮定地朝他屈了屈膝行禮:“尊上萬安。”


    柳月宸筆直的身軀僅僅隻是與玉傾城擦肩而過,她就頓感一股陰森的寒意毫無情分地襲了過來。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免禮,隻是靜靜獨自坐下,看著未敢起身的玉傾城,他低沉的言語給這個快要入秋的夜濃濃地劃出一筆淩冽的寒流,整個寢殿的空間都被完整渲染,仿若在頃刻間便蒙上了一層冰霜。


    “為什麽?”


    短促的質問如一擊重拳直直打向玉傾城發虛的胸膛,她深感內傷,卻仍舊鼓足勇氣抬起頭,可直視他眼神的瞬間,四肢開始不聽使喚般僵硬起來。


    那是沒有絲毫溫度的眼神,似一把刀朝她飛來,冷得令她心生寒冰,刺得她瞳孔渙散難以聚焦。


    “尊上......所問何事?”


    月色下,柳月宸濃密的長睫將半邊朗目遮擋,還在臉上拉出長長的黑影。他將頭別到一旁,月色照亮了他的右臉,卻在他的左臉築下一片漆黑陰影,玉傾城心為所動,不敢揣測他此時表情的真實意味。


    右手從膝蓋移到身旁的茶桌麵上,他抬起食指凝止在半空數秒,驟然放下,伴隨咚的敲打木製品低沉聲響,桌麵上被他食指敲中的地緩緩開出一朵冰花,月色中散著薄霧越開越燦爛。


    他再抬手再放下,一次次或快或慢的敲打聲蹂躪著原本隻想沉靜度過的無辜的夜,空氣也跟隨在微微顫抖,散發幽青藍光的冰花從桌麵開始擴散到桌角,再順著桌角下地,又從地麵上開始蔓延,不斷朝玉傾城靠近。


    玉傾城瞳孔驚圓,終於肯朝隱隱透著寒氣的柳月宸行大禮:“尊上......”


    深吸一氣,柳月宸胸膛高鼓,憋了數秒才緩緩悵然一歎:“傾城,你私藏鷗頂木是想做什麽?”


    又一聲咚落下,夜裏的寒侵襲著玉傾城看著纖弱單薄的身軀,那層幽青的冰冷很快就抵達她膝蓋跪地的位置,將她的雙腿死死凍結在地板處無法動彈。


    “鷗頂木,無色無味且含劇毒,若隻是單純誤服,便不會對服用的人畜造成損傷,數日後服下的人也能將毒素排出體外。然而此毒喜寒,若誤服之人同時有服用偏寒的藥物或飲食,那鷗頂木的毒性便被激發,伴隨體內的陰寒侵蝕人的五髒六腑,甚至是將胎兒當做養分,逐日吞噬。”


    柳月宸失望起身,朝玉傾城走過去,蹲下伸指將她光潔的下頜微微拉高,脖子處沒有被月色寵幸的那段陰影如一隻無形魔爪將她的喉嚨鎖緊。


    在這樣恐怖的柳月宸麵前,玉傾城深受震懾不敢大口喘息,隻敢輕喘著爭取空氣中微薄的氧氣。


    “聽你院內的人說,鷗頂木是飼養雙色鳥的鳥食......”猶豫了一下,柳月宸的指鬆了鬆,轉而為玉傾城將披散淩亂的青絲朝後捋順,溫柔的動作不帶絲毫憐愛的溫度,“傾城啊,你可是本尊的解語花,沒想到,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你居然也同淳妃一樣,借本尊之手行謀害之事,當初淳妃借本尊送魔後垂簾枝用姍女菇對魔後下毒,如今你用鷗頂木喂雙色鳥,害的更是本尊的至親,實在是叫本尊心寒。你可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玉傾城眼中無光卻不再寒顫,淒美的眼眸映著雪白的月色,很快就改掉原本受驚的神色,淡然笑著看他:“既然尊上已經查明,臣妾又有什麽好辯駁的?”


    柳月宸壓緊眉目,左掌撐臉,拇指上的柳礦扳指冷得他臉色發白,他嘴角無奈且苦澀:“若你隻是與宮妃相爭,本尊還能忍著護著,可如今你讓本尊間接殺害了自己的孩兒,實在令本尊不能接受。”


    玉傾城主動握上了他的右手,眼眶裏滿溢而落的月色在她臉上如流星般墜落:“對不起,傾城並非有意要為難尊上,隻是傾城知道,您並不想要這個孩子,不想讓好不容易被壓下的桂魔靈這麽快又死灰複燃。桂妃難得懷胎她必定防得嚴謹,為了騙過她也為了尊上,傾城隻能這麽做,也不得不這麽做。”


    “傾城原本隻是想著,雙色鳥體內所吸收的鷗頂木很是有限,桂妃吸收後最多就是胎兒不保,事後隻要查出來替她解了毒,就不會傷及桂妃身子的根本,日後若能多加保養,若是尊上願意,不久的將來她必定能再懷魔嗣。”


    “隻是......原本傾城以為會瞞得天衣無縫,沒想到還是讓人查了出來,不僅無法為尊上分憂,還讓尊上平白增添幾分憂慮了,尊上,這都是傾城的錯。”


    她由此至終麵帶微笑,似在述說自己的愛情故事,用柔濃愛意低頭在柳月宸的手背印上一吻。


    豈料,默然看著她此時的深情,柳月宸雖然撤走了喚冰術法,卻沒有將不悅眼神中的寒意消退。


    那深不見底的邃明眼神裏分明是令玉傾城心頭難受的嫌棄。


    滿滿的嫌棄眼神一直停留在玉傾城適才親吻過的手背上。


    玉傾城眼眸微撐,看著柳月宸毫不掩飾地表現出對她的嫌棄。


    她想起好幾萬年前發生的那件事,自那以後柳月宸明麵上雖然大度包容,也答應將她留在魔宮中保住妃位,卻也覆在她耳邊說過一句話: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都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她已經委曲求全低聲下氣這麽多年了,已經用時間去證明自己對他的不渝忠誠了,如此,功過還是無法相抵,他始終還是不能接受她嗎?!


    如今的他竟然還是會對她厭棄至此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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