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幽暗的炙牢入秋之後就冷得嚇人,毫無暖意的陽光從每間牢房的最頂端處照入極其稀薄的一小塊,這其中還要夾雜著透著縫隙吹入的初秋涼風,四周石壁上皆是沒有規律橫豎相交的陳年血跡,心中有鬼祟作怪的人若是忍不住細細盯看一陣,說不定可以看到幾個幽怨病魂想要掙紮逃逸,朝他們啃噬而來。


    入了夜的炙牢更是冷若冰窖,喜歡夜間覓食的蛇蟲鼠蟻倒是習慣夜裏的寒,紛紛出了各自的陰窩循著人血的味道而來。


    從小錦衣玉食的淳宛琳哪裏禁得住這樣的折磨,她驚嚇過度後縮成一團硬熬了三日,終於忍不住像潑婦罵街般叫囂,讓炙牢中的獄卒送來暖衣好食,絲毫沒有往日貴女的端莊模樣。


    起初獄卒見她尚未定罪又是貴人,便賣幾分薄麵給她,將他們自己的吃食勻出來給她,又勻了一張多出來的短被給她,權當是買個情麵了,誰知人家壓根就不領情,不是嫌棄飯菜冰涼寡淡難以入口就是嫌棄禦寒之物過於粗糙險些要磨破她嬌嫩的肌膚,最終獄卒被惹毛,決定再也不理會她的無理取鬧。


    今日又是苦苦掙紮的一日,罵累以後,發泄到極致的淳宛琳終於肯罷休,它將自己縮在一角,按緊小腹處空的難受的轆轆饑腸,再也不想多說一個字,隻希望能保持好體內的熱量,別讓自己這麽快餓暈過去。


    淳宛琳的意識變得模糊,目光所至什麽都看不清。


    不多久,她隱約感覺一雙手在自己身軀上遊走,還有什麽黏糊糊滑溜溜的東西一直往自己的脖子上蹭,還有令人作嘔的口臭撲鼻而來......


    她用力眨了幾遍疲憊的眼,四周依舊是昏暗一片,隻是,她的身上壓著一個滿臉皺紋缺牙斷齒的年邁老伯,那個老伯抬起自己湊到她脖子間的腦袋,色眯眯地盯上她的胸口,手腳使勁壓製著她的四肢,是一臉的不滿足。


    淳宛琳驚恐萬分,卻怎麽都掙脫不了,更喊不出話。


    一股寒風襲來,她的骨頭被刺了個遍,立即打個激靈全身一顫,猛地睜開了雙眼,驚醒環視!


    沒有人,她身邊沒有人,這裏隻有她自己一個。


    閉上眼瞼蓋住仍舊驚慌跳動的眼珠,淳宛琳用一下一下的深唿吸調整心跳。


    沒事,那隻是夢而已,隻是太久沒有再做這樣的夢,久到令她誤以為自己已經從這樣不堪的記憶中得到解脫。


    她屈膝,將頭埋得更深了。


    不知又過去多久,伴隨輕微的腳步聲,一個身著華麗絨裙的嬌小女子出現在淳宛琳那間牢籠前麵。


    這身衣著於她而言並不稀罕,隻是順著裙腳往上看,她見到一張令她惡心的臉,外帶令人作嘔甜美的笑。


    “淳姐姐,近來在炙牢住得可好?”


    “桂心怡你來做什麽?你害我還不夠慘嗎!”


    收起自己慘兮兮的神色,淳宛琳坐直腰板,昂首狠狠剜居高臨下的桂心怡一眼。


    雖然淳宛琳也覺得坐在地上抬頭看桂心怡似乎讓自己看起來很可憐,但是她才不樂意當著桂心怡的麵無故起身相迎,說白了她也沒有什麽好跟眼前這個裝模作樣的女人客氣的,畢竟這女人也不是什麽好狗,自然她也沒必要為了這女人多浪費一分力氣。


    桂心怡的臉一直掛著笑,對於淳宛琳漠視的態度無動於衷,相反聽著淳宛琳啞而無力的聲線,看淳宛琳沒有一點形象穿著一身粗布汙衣地坐在地上,她更是笑出了聲:“淳姐姐,什麽害不害的,你這麽說可就有失公道了!你不是與玉傾城一同謀劃在百獸林裏害我流產嗎,這次讓你栽了難道就不是因果循環,惡有惡報嗎?”


    “屁!”


    淳宛琳懶得在桂心怡麵前維持形象,她一副流氓痞子的麵相啐桂心怡一口,鄙夷她此時的偽善,“怎麽,難道以往你就人畜無害不曾害我?今日要不是有你無中生有添油加醋地誤導尊上,說什麽‘其他男人’,我會被尊上誤會至下獄?”


    “桂心怡啊你也笨,玉傾城舌燦蓮花,不過三言兩語你就以為她站在你那邊,是你的盟友了?合著上次百獸林之事根本就是玉傾城她膽大包天一手策劃的,我淳宛琳才不屑參與那種肮髒的勾當!如今你若是黏過去玉傾城那,那就正中她下懷了蠢貨!再說了,你一直針對的不是翼銀煙嗎?怎麽這次就誤中副車傷及無辜害了我?你到底是安的什麽心!”


    桂心怡先是一愣,隨後將適才捂著嘴笑的手放下,臉色開始凝重起來。


    隨後,她收了收自己失了控的眼色,假裝語重心長,重重地歎了一聲,避重就輕地說:“淳姐姐真懂我的心思,隻是你以為我不想拉翼銀煙入獄?早在你跟玉傾城抵達紫霓殿之前我便攀咬她居心不良,本來就是打算將你的罪過轉移給她好保你一命的,要怪啊就怪那個沒用的藥醫,腦子除了治病和藥材就不懂得一點變通,連撒謊都不會,被翼銀煙逼問幾句就嚇得什麽實話都說了,全然忘了本宮給他套好的言辭,嗬。”


    淳宛琳嘴角抽了抽,滿眼恥笑:“你以為尊上在藥王殿下的密令是假貨?你居然妄圖利用那幫藥醫來替你成事?你要知道,他們都是被嚴苛密律約束著,他們不僅無法出宮與家人團聚,就連他們本家的姓氏都不許外漏,你?憑什麽?!”


    想著想著,淳宛琳心裏就來氣,猛地撐著地站起:“哦!敢情你是攀咬翼銀煙不成這才反過來攀咬我!你好毒啊,我好心送你荔樺誕,自己都不舍得用,你卻利用它來害我!來人啊,我是冤枉的啊......”


    淳宛琳衝到牢籠處使勁扯著嗓子大喊,桂心怡心頭一驚:“你要作甚!你莫不是瘋啦?”


    看著桂心怡連忙倒退數步,驚恐地四處張望,淳宛琳笑了。她天天在這裏胡亂大喊,炙牢裏的人早就對她視而不見,如今特意大肆聲張,也不過是想看看桂心怡吃虧的模樣。


    她朝桂心怡勾了勾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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