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烏雲中藏著滾滾光雷,低沉的雷鳴籠罩著整個翼城,城中死寂一片。


    城門外,落地的長劍上不見鮮血卻殘斷滿地,似被什麽強有力的力量所生生折斷。遍地都是不見刀口隻有被重擊後留下擦傷的翼衛,個個睜大著絕望的雙眼,殷紅的血腥從他們口中如泉湧般不斷溢出,甜絲絲的黏膩味道直捅人的五髒六腑,叫人腸胃翻騰,汙濁的一股熱流直朝口鼻而衝......


    沈玉恆猛然睜開了雙眼,布滿血絲的眼睛在他俊郎卻白得淒涼的臉龐中顯得額外突兀,仿佛是那樣的眼睛根本就不屬於他。


    好不容易入睡了半個時辰,心懷裏莫名躁動的情緒還是將他的元靈喚醒。


    適才的夢太逼真,沈玉恆隱隱還能聞到那股甜膩的味道,才剛坐起的他止不住地聳抖身軀,似有什麽正堵在胸口,他抿緊了嘴盤腿坐直,運功調整自己的氣息,勉強將胃中翻騰的不明物體從喉中壓下。


    看窗外的光景,現在應該已近卯時,天已見亮。


    他不急出門,他在等待。


    才剛將隨身佩劍擦拭到發亮,有人敲門,叫他到翼城城門處集合。


    有力的手腕轉了轉掌中佩劍,伴隨劍氣寒光的冷傲劍鳴湮滅在劍鞘中,殘餘外泄的劍氣將他身旁的帷幔擊得飄飛。


    沈玉恆動身到城門處,各位翼將皆已到齊,他朝各位翼將行了個簡禮,又朝自己的父親點了點頭。沈嚴棋凝重地迴頭,也點了點頭。


    城牆上,眾人一致朝遠處看似一如往常的幻黎沙漠眺望。從未想過那裏會有這麽大的吸引力,能讓諸位大將目不轉睛地注視,這一站,便是站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守在翼城內的兩千翼衛早已整裝待發,靜候為扞衛翼城而廝戰的那一刻。


    許久,四周還是沒有任何的動靜,隻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最遠處逐漸泛起了一條白邊,白邊越來越粗,不久便吞沒了半數可見的沙漠地界。


    近了才看清,原來那條白邊正是石巨人前進的身軀,他們正以平穩的速度朝翼城靠近。


    在場諸位超過半數人沒有見過石巨人長什麽樣子,此番一見才倒吸了一口冷氣。


    素聞石巨人身材魁梧,卻不曾想人如其名,他們的身軀就如同由深山巨石組成,不管是軀幹還是四肢,怎麽看都是由石頭拚接那樣。泛白的石軀上鋪上了一層逐漸猛烈的日光,黃燦燦一片閃傻了孤陋寡聞的翼衛的眼睛,那沉重得如同巨石砸地般的腳步聲震得守門的翼衛耳起嗡鳴,個個眯緊雙眼直咽口水。


    走在最前端領路的石巨人速度最快,他的身上與身後的石兵一樣,都還掛著石蔓的身影,不少的人身上還結出同為綠色薄如蟬翼的石蔓花,此番美化卻絲毫不減他們的氣勢,反倒增添了份詭異的美麗。


    帶頭的石巨人最快來到翼城城門的百米以外,沒有喘一口大氣,反而是站直後對著城門上的眾人怒吼一聲,低沉的呐喊如同海嘯般對著城內的將領迎麵撲了去,簡直是振聾發聵,那聲伴隨的餘震暗示著發聲者深不可測的破壞力。


    沈嚴棋王穗等人的眉目皺成了一團。


    見敵方叫囂,聶虎的脾氣上來了,擼起袖子正想撕扯著嗓子迴罵,卻被身旁的王穗按住而不得發。


    吼聲過後,一口含糊不清略顯生疏的魔語被他喊出:“魔族的翼城人聽好了,本王是石巨人王,你們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趕緊把我族的小公主交出來!”


    沈嚴棋麵無懼色,言語客氣地迴話:“原來是石巨人王,久仰大名!小公主的名諱可是李芸生?石巨人王怕是誤會了,李芸生並不在我魔族翼城中,此時她怕是正陪伴在魔族魔後身側,身居魔宮衣食無憂,石巨人王大可放心!若是思念小公主,大可鳴鼓收兵,改日到我魔界的魔都造訪,相信魔尊寬宏大量,定能讓石巨人王與小公主團圓。”


    石巨人王絲毫沒有被安撫的感覺,反倒是橫眉一豎又跺著腳氣急敗壞地不知在嘶吼些什麽。他身後出現一隻精靈,隻見她撲著粉紫色的六翼懸浮於空,似在勸解些什麽。半響,石巨人稍稍安定了些,似乎收斂了部分的脾氣。


    然後,那位精靈向城門方向飛來。


    那位精靈像一個女童般纖細弱小,卻是生得柔潤嬌美,尤其是一雙大眼睛在比常人還要高翹的睫毛下極其水靈美麗。


    見她手中無任何武器,似有前來商議的打算,確定來者無害後,沈嚴棋暗示翼衛切莫輕舉妄動。


    精靈口齒伶俐,似乎比石巨人王更精通魔語,隻見她朝城牆上飛來,距離沈嚴棋十米之外停住不在向前,謙虛地屈了屈身子,朝沈嚴棋點頭:“我是石巨人族的雨精靈雨小晶,此次石巨人往出兵來翼城確實有些魯莽,奈何我精靈一脈實在無法阻撓憤怒的大王,故隻能一同前來。”


    “其實早些日子裏,石巨人族中來了一位魔族人拜見我族大王,那個人聲稱早些年走失的小公主尚在人間,並且被魔人起了個名字叫‘李芸生’。原本大王是不信的,可後來偷偷派來翼城尋覓的使者迴來後說,確實在翼王府中見到了小公主。石巨人族孕育下一代需要許多的天時地利,況且.....大王早些年所產的孩兒都......都不幸夭折,這次得知走失的小公主下落對於石巨人族來說是天大的喜事,所以這次大王才會下定決心想要尋迴公主。希望翼城人不要再推托,盡快交出我族公主,好避免兩族開戰生靈塗炭。”


    沈嚴棋沉默了片刻,為難地說:“我乃魔界翼城的翼將沈嚴棋,此時暫代翼王一職看守翼城。你們的來意我等是明白了,隻是並非我們魔人不講道理,而是小公主此時確實不在翼城中。不知你們是如何確定小公主是被身藏翼城?會不會是弄錯呢?”


    見沈嚴棋坦誠相待,雨小晶想著他的話或許不假,然而目光垂下,憂傷的神思在猶豫:“應當是不會弄錯的,我們小公主擁有一貼身物乃一根西木發簪。在我族,西木是稀罕物件亦是權貴的象征,我們派來的使者親眼見一個麵容與大王有幾分相似的女子雲鬢間就佩戴著那根西木發簪。”


    說完,雨小晶從懷中掏出一畫像,往前遞給沈嚴棋。


    出於維護的本能,恐防有詐的沈玉恆向前替沈嚴棋小心接過,與父親眼神確認後,將畫卷張開,此處恐怕也就隻有沈玉恆自己最能分辨那畫像的真偽了,畢竟這裏最熟悉李芸生的便隻有他一人了。


    畫中女子麵容清秀,小巧鼻尖下配著玲瓏小嘴,透露著天真可人的個性,隻是不知為何神韻間透露著淡淡的憂傷。


    “這......”沈玉恆看了半響,眉宇間擰得更緊了,他看向自己父親,“父親,畫像女子並非是魔後身側的李芸生。”


    沈嚴棋跳了下眼睛:“哦?”


    懸於空中的雨小晶也忍不住“咦”了一聲:“這位公子,您確定嗎?那個來見大王的魔人說,她確實是在翼王府中當過魔侍的。”


    沈玉恆解釋:“魔後原本就是翼城公主,李芸生是她的貼身魔侍。李芸生多年來確實別著畫像中那根發簪,我與翼城公主相識相伴多年,不會認錯。”


    說到這,沈玉恆的身子頓了頓,似被什麽擾亂了心緒,他哀愁地壓緊了眼神,又很快地緩了口氣,恢複本來的神色接著解說:“隻是,這畫像中的女子雖與李芸生眉目間有幾分相似,卻並非李芸生。李芸生的左眼下並沒有這顆淚痣。”


    來翼城探路尋覓小公主的正是雨小晶的母親,這顆淚痣,是自己的母親特意強調畫師一定要畫出來,絕不可能弄錯。如今對方信誓旦旦表明,這絕不是真正的公主,雨小晶開始迷惑了起來,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


    見地麵上的石巨人王投來焦慮目光並且有催促的言行舉止,她也隻好先禮貌點個頭示意,然後飛去把自己交涉得知的有關信息一股腦告知石巨人王。


    如果是尋常明白事理的大王,聽了他們這番話,即便存有幾分疑慮,也斷不會拿士兵的生命開玩笑,定會再三考慮才會舉兵。


    可這個石巨人王偏偏就是個蠻不講理的主,聽了雨小晶的複述後,他勃然大怒,直指翼城上的諸位,破口大罵:“魔人果然都是狡詐奸佞之輩,居然一再欺瞞本王,既然你們打死都不肯把小公主還給本王,那今日便來戰個你死我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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