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裏被生切出一個長口,仿佛是被一條細長的光峰在半空遊刃行蕩之時無意割破,就在距離柳月宸左側大腿的半寸之外立馬灌入了遲來的劍風,風口幽幽欲燃,越見變大。


    不忘適才眼尾所掃視到的盧青誌的狼狽模樣,柳月宸反手一拽,英指不忘瀟灑揮毫,大肆宣揚柳礦扳指上折射的獨特異彩。


    燒開的長袍在翼銀煙麵前不值一文地丟擲於空,兩對視線之間有玄墨之火熊熊大燃,宛如白日裏最為迷離絢瀾的黑暗浪漫,另類繾綣的愛情煙火。


    在旁觀戰的四人驚唿,盧青誌緊張地抽出劍來等待。必要時他需要出手,哪怕可能會傷及魔後,哪怕不敵,他也要護魔尊周全。


    然而察覺到盧青誌對翼銀煙緊盯不放的惡意,江引希也警惕壓下自己的劍柄,遊步到盧青誌身旁與他持平,兩人視線劇烈碰撞,如無聲互擊的雷鳴閃電,適才還一同為許辛婉解決難題,此時卻是各為其主,針鋒相對。


    驚險避過的柳月宸不想放棄,他往身後的盧青誌看了一眼,繼續找尋機會與她對話:“煙兒抱歉,本尊今日忙得實在是抽不出身,這才沒能及時來看你。既然你今日閑來無事,不如我們一同到銀燕園逛逛,如何?”


    “銀燕園”三字一出,翼銀煙心頭狂抖不止,銀燕園內的種種迴憶,如走馬觀花般在她眼前閃過,最後記憶定格在柳月宸在斜陽裏,將無力下頜壓向她肩頭歎息,沉沉擁緊她的那段惋惜之景。


    翼銀煙頭痛欲裂,有毒針在挑著她根根脆弱的神經。


    就在她停頓呆滯的瞬間,柳月宸以驚雷之速從她的身後瞬移到她身前,聚氣二指,直接擊中翼銀煙下頜以下五寸之處。


    受了沉悶的近擊,翼銀煙全身一震,體內過於膨脹在擁擠的血脈內熙熙攘攘湧動的真氣瞬間迴流,重新再充盈在她的聚氣之穴,眼看就要在裏麵爆炸。


    **似有什麽東西在相互抗衡,兩種不同的氣流在此消彼長的廝殺對決,最終她體內純真的真氣快要耗盡,看似在精疲力竭中落敗。


    一縷玄墨色的氣息終究抵不過另外那股純真氣流的全力一擊,它從翼銀煙的唇齒間泄出,如附體的惡毒鬼魅終於被人被捏住了要命的咽喉,為求生存不顧一切,饑渴逃離翼銀煙的身軀。


    直到最後一絲淡淡的玄墨邪氣徹底離開,一池腥紅粉墨登場,濃濃的血從翼銀煙的口中噴湧而出,她眨了眨發抖的雙眼,劍一下子失去了強大支持從她手中跌落,眼中的緋光逐漸褪去,重新換上的眼色不再如往日幹淨,更像是淩亂混雜著世間上一切不結的混沌之光。


    適才的鬼魅在臨走之前將她所剩無幾的全部神力盡數抽光,她的雙腿立即失去了知覺,輕飄飄的身子如釋重負地跌落在早就為她而準備好的懷抱。


    收到柳月宸的一個迴眸,盧青誌施展輕功奪門而出。


    “煙兒,煙兒看著本尊,屏住唿吸,聚氣凝神,迴神,快!”


    柳月宸急促而關切的聲音跑了調,一如往日技藝高超的琴師失了往日的水準,奏出一曲嚴重跑調的敗筆。


    或許是因為過度緊張,他體內的血本能迴流保護體內的重要器官,四肢是理所應當地有些冰涼,他的冰掌反而更適合此時全身滾燙的翼銀煙。


    如同遇上開水的一塊堅冰,他的掌隨著翼銀煙臉上原本的溫度變得溫暖變得不再僵硬,此時終於能軟軟服帖在她吹彈可破的臉上。


    翼銀煙迴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過往太執迷不悟,對柳月宸下了太多固定的定義,她忘記人的體溫會變,也忘記人都會變,自己也在變。


    雖然胸中被柳月宸擊得潰散的真氣早就在適才的明爭暗鬥中消耗無幾,翼銀煙還是順從接受柳月宸的引導定神聚集,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後,才感覺自己的心神穩下不少。


    看著頭頂上的柳月宸朗目擰緊,臉色是不忍直視的猙獰扭曲,翼銀煙心滿意足,淒美一笑,似一瓣應雨而滑的落櫻,明知輝煌已盡,卻仍在綻放最後的美麗。


    “煙兒為何要這樣做?你這是,是在尋死嗎?”


    嘴角仍滲出絲絲殷紅,翼銀煙渾然不知,隻是艱澀而笑:“‘血盡流’一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難有第二個結果。我本以為,最多也不過是傷了自己,卻不曾想你會出現,也想不到自己會徹底失控......適才我多怕控製不住誤傷了你。”


    “如果製止不了‘血盡流’,讓你了結我,就是最好的結局。”


    “你讓本尊親手了結你,是想讓本尊恨你一輩子嗎?”


    終於趕走了一切混暗,她的眼眸裏逐漸恢複清澈,燃起星光,配合著黛色遠眉,像一個美人舉著仗把充滿希冀與美好願望的祈福花燈送入河中閃亮。然而殘餘的少量星光越來越淡,如一陣狂風猝不及防地刮來,入了河的花燈在河麵飄忽四散,麵臨著隨時被風擼起的哪怕是丁點的零星浪花輕易澆滅的不測命運。


    “恨我,你還有一輩子,可如若你被我傷了,我也必定歸靈謝罪與你同去。如此磨折,倒不如,就煙兒一人......”


    嘴裏雖說著不吉利的話,然柳月宸卻從她的眼中找出了一絲情意,可看到如今她弱不禁風、氣若遊絲地躺在自己懷中,與適才意氣風發、盛氣淩人的她判若兩人,他心如刀割,深情地俯身將她擁緊,深邃的下頜之輪抵在她發絲之間,像紮了根般不能離去。


    “本尊就有這麽重要嗎,比沈玉恆還重要嗎?”


    盡管她此時更需要安靜,可他還是想要這個答案。


    隻要他能得到這個答案,讓他陪她歸靈又如何?


    翼銀煙無力搖頭:“昨夜見你絕情離開,我才知,你已經在我心中紮了根,若是要你因誤會而拋棄我,那我情願隻身歸靈。其實月宸......你誤會我了,我之所以會在夢中受驚,完全是因為我早就想通,沈玉恆於我而言不過是青梅竹馬的好朋友,煙兒的心,隻有你......”


    似乎耗盡了她僅有的精力,她的身軀逐漸生冷。


    終於經不住狂風肆掠,輕浪蓋過了搖搖欲墜的花燈燭火。


    她的腦袋輕輕一偏,眼底的最後一點光從傾斜朝下的那邊臉龐如流星般擦過,留下的那條不長的尾巴,在做最後的努力吸收燦爛的瑩光,隻為在人心麵上刻下深不見底的痕跡,強調自己曾經有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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