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闌走進屋內,在屋子裏左右看了看,裏麵靠牆角有一張木床,上麵整齊疊放著一張有點破舊的被子,不過還算整潔,木床的前邊是一張四方的木桌以及兩張歪歪扭扭的木椅。


    而在屋子的另一邊,橫放著一座覆蓋了一層厚重微塵的書架,上麵放著一些零落的架下邊則躺著一張破舊的蒲團。


    就幾樣東西,讓屋子顯得簡陋無比。


    張闌絲毫不在意屋子的簡陋,將背後的傘解下放到木桌上,那本用於修煉的《青靈功》也是丟在了一邊,然後雙手枕著頭躺到了床上。


    望著爬滿蜘蛛網的屋頂,張闌此時卻有點想家了,想起自己在家這麽仰望屋頂的時候,會聽到妹妹的哭鬧聲,還有到父親“吧嗒”著煙鬥的聲音以及母親的歎息聲,隻是現在隻剩下自己了。


    思緒飄忽,張闌感覺有點混亂,白姓青年的話,雖然讓他真正弄懂所謂修仙是怎麽迴事,但也擊碎了他一直深藏在心底的美好幻想,更讓他感到了一股茫然和絕望,他需要把最近所發生的一切理順一遍,感覺自己似乎漏掉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夜色深沉之時,張闌依然感覺不到一絲睡意,就這麽睜著雙眼靜靜躺在床上,一直待到了第二天天亮。


    這天早上,從胡長老的煉丹大殿石階上走下一個身材肥胖的少年,一雙帶著黑眼圈的小眼微微眯著,滿臉笑容,一下沒一下的哼著著不成曲調的調子,看上去有點圓胖的身體左一晃右一晃的朝山穀的藥園走去。


    走來的這個少年正是剛剛成為胡長老煉丹童子的周二虎。


    昨日在胡長老收下他迴到大殿後,胡長老還私下說雖不是師徒,但以後卻可以稍稍教導他修煉,如若有煉丹天賦,收他為徒也無不可,最後還給了他一本火係的修煉功法《離火功》,讓他興奮了一夜。


    此刻他背上還軟綿綿的披掛這一隻布袋子,這是胡長老叫他采藥來了,第一次采藥,很是興奮,早早就蹦了起來。


    周二虎要采藥,按照規矩,須得和張闌知會一聲,不然到時候少了靈藥又去向不明,可不是他們承擔得起的,這些靈藥可都是供給門內那些長老和天才弟子的。


    走到張闌住處,門依然緊閉著,屋內很安靜。


    “這人咋比我還能睡……”周二虎嘀咕了一句。


    “張師弟,醒醒了,該起床了!”周二虎可不管,操著大嗓門朝裏喊了起來。


    而張闌壓根就沒睡,一夜過去,依然瞪著一雙熊貓眼靜靜躺著,他早就聽到遠遠傳來周二虎的哼唱聲,隻是沒起身。


    在聽到周二虎的嘀咕聲和大叫聲後,那一直沉寂和迷茫的臉上突然露出一副釋然的笑容,一個翻身走了出來。


    “我說周胖子,你大清早的,瞪著一雙熊貓眼來我這兒大喊大叫做什麽?”張闌打開門,看到周二虎圓碌碌的臉上掛著一雙紅腫的小眼,嘿嘿說道。


    “張師弟,按照剛入門的規矩,你得叫我師兄,再說我這不叫胖,這叫夠男人!咦,師弟剛才不是還在睡麽,怎麽兩眼圈黑乎乎的?”周二虎不滿意張闌叫自己胖子,然後又疑惑的看著張闌那似乎是一夜沒睡整出的一雙黑眼圈。


    “大清早的你跑來這做什麽?”張闌不理會他,走出來朝天伸個懶腰問道。


    “當然是替胡長老采摘靈藥。”周二虎揚揚手中的袋子,然後像是想起什麽,從懷裏掏出一隻白色的小瓶子,道,“對了,胡長老讓我給你帶來十顆辟穀丹,吃下一顆,可半個月內沒有饑餓感,等用完了,我再給你弄來。”


    “真的?”


    張闌興奮的急忙接過,倒出一顆來,那略顯得淡綠的圓潤丹藥,還淡淡散發出藥香。


    這還是張闌第一次見到真正的丹藥,而且張闌也知道辟穀丹,隻要以銀葉草為主味藥,輔以波羅葉和七葉子,就能煉製成,歐陽複多年傳授的基礎丹道,他也算記得七七八八,這辟穀丹就是其中之一。


    看到張闌的表現,周二虎得意之下,心裏也感到了一股滿足感,道:“師弟,現在帶我去藥園采摘靈藥吧,等會遲了胡長老怪罪可不好了。”


    張闌收迴心思,將辟穀丹收好,和周二虎向藥園走去。


    張闌就那麽躺了一夜,還真沒好好看藥園都有著什麽靈藥,現在正好去瞧瞧。


    藥園還算大,處於山穀的中心,裏邊不同種類的靈藥分成一塊一塊的,長得生機勃勃,深深吸一口氣,一股清涼瞬間蔓延四肢百骸,整個人立刻精神氣爽起來。


    這時周二虎從懷裏掏出一本《靈藥圖譜》,然後手裏已然拿著一把玉刀,然後開始采摘胡長老所需要的靈藥。


    看著周二虎采摘靈藥的姿勢很規範,雖然還有點笨拙,不過張闌看得出應該是胡長老臨時教他的,加上采摘靈藥也不是什麽太過難的事。


    張闌在藥園溜達起來,途中正好看到了那辟穀丹煉製所需的靈藥,然後繼續走去,依序看到了煉製護心丸和屍蟲丸的幾味藥草,讓他心中隱隱有點興奮,而走到藥園中部時候,他猛的停下腳步。


    張闌盯著眼方緊挨著的幾塊藥田,那裏有幾棵隻有三張不同顏色的葉片的藥草,而另一邊,長著一株葉子卷在一塊仿若迷霧的靈藥,而另一塊藥田內,有幾株靈藥的葉子間都吊著幾顆火紅的拇指大小的果子。


    這不是三味草和森靈花以及離心果麽?


    這可是煉製煉氣散的三種靈藥,師父曾說過,這種丹藥,可是對底層修煉者初期修為的增長最有效的一種丹藥之一,至於增加後期修為的還有一種叫引氣丹,隻要在上麵的三味靈藥加上一種叫做夢露花的靈藥即可煉製,而如今張闌想來,師父當初說的底層修煉者初期,應該是煉氣期初期吧。


    張闌心中大喜之下,不禁加快了腳步,終於,在離藥園中心最近的一塊藥田上,張闌看到了那葉子上還有露水滾動的夢露花,這讓他幾乎興奮得想跳起來。


    不過很快張闌興奮的情緒消失殆盡,他突然想到這藥園的靈藥可都是門派的,他可不認為自己悄悄摘取而上麵不會發現,倒是自己興奮過頭了。


    歎了口氣,繼續往前溜達了一圈,發現大部分靈藥自己都不認識,特別是最中心的那些靈藥,一看色澤和樣子,一定是很高級的靈藥,更是不敢有絲毫的意動了。


    於是走馬觀花的走了迴來,此刻周二虎早已經將所需的靈藥采摘好。


    “張師弟,看管這藥園感覺如何?”兩人向外走去,周二虎隨口問道。


    “還能怎麽樣?眼看手不能動,更是不能吃了。”張闌做出一副無奈狀。


    “對了,周胖子,幫我個忙。”張闌忽然想起什麽,急忙拉住周二虎。


    “啥事?隻要不是要我去偷胡長老的丹藥,能幫上忙的,我一定盡力。”周二虎警惕的看張闌,卻又很大方的說道。


    “周胖子,你看我是那樣的人麽?”張闌為之氣結,笑著說道,“我隻是需要一隻符筆和一些黃紙,當然黃紙越多越好,能弄些墨料最好,如何?”


    “你要這些東西幹嘛?難不成你想像俗世那些假道士一樣畫平安符或者驅鬼符?”周二虎聽著一愣,疑惑的看著張闌,不過看到張闌那麽兩手一攤,知道對方不想說,也不問了,道,“得,迴去我找個機會問問胡長老,如果能行,我給你弄些來,走了。”


    周二虎將那裝著靈藥的袋子重新掛在肩上,吹著口哨,背對著張闌揮揮手,那肥胖的身子左右搖晃的朝山穀外走去。


    張闌看著周二虎走遠,整個人漸漸沉靜下來。


    他一夜不眠,思極一夜,他終於想明白是自己的問題,是自己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罷了。


    曾經從小憧憬的仙人不過是一場自己幻想的夢境,想起自己跟隨師父那五年的刻苦修煉,終於明白,自己此刻不過是來到了另一段坎坷的路途上,隻是離仙更近了一步而已。


    張闌靜靜站在靈藥園門口,遙望北方,想起了師父讓自己謹記的那句遺言:天地無情,以萬物為芻狗,修道者,應逆天而行,想長生不死,大道三千,皆可滅!


    張闌沒有露著激動或者滿臉豪氣的神情,而是平靜的灑然一笑。


    該好好看看那本《青靈功》了。張闌心底想著朝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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