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拉她出去逛個街、看場電影,看似不對盤的兩個人,氣氛在冷言諷語中卻也詭異地和諧。


    或許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她雖然老是對他不假辭色,偶然間也能捕捉到幾許不明顯的笑意。


    她生日那一天,他打了電話,問她:「二十歲了,有什麽願望?」


    他記得她的生日。


    全世界都忘了,隻有他,放在心上。


    一直以來,堅守的防線敲擊出一絲裂縫,她遲疑了半晌,低嚅:「我想——做一天的自己。」


    多麽簡單的願望,每個人都能隨心所欲過日子,而她,隻能在這一天,悄悄許下心願,在這一天誠實麵對自己,以及內心的渴求。


    他沉默了下。電話另一揣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聽見耳邊傳來他低沉的嗓音。「蹺課吧,半小時之後,我去找你。」


    那一天,兩人品學兼優的求學記錄中,破天荒雙雙留下一筆蹺課的記錄。


    那一天,她就像尋常的年輕女孩一樣,不受拘束地玩樂、看電影、喝酒,迴到家時,已有些許醉意。


    沒有人留意情勢是如何演變,隻記得他吻了她,而她也難得地配合,陷入床鋪赤裸裸糾纏,他吻遍了她全身,再度迴到她唇際時,她幾乎是想念地貪渴啜吮,主動索吻。


    他低低輕笑,撐起肘臂,懸在上方凝視她迷亂暈紅的醉顏。


    「你曾經對我心動過嗎?」畢竟還年輕,他心裏也有太多的不確定,需要她一些些正麵的肯定。「就算隻有一秒也好。」


    「或許吧……」


    「什麽時候?」


    「我不如道。」他問題好多!夏以願焦躁地想拉迴他,接續那醺然美好的滋味。


    他偏開頭,不教她如願。「是你說要當一天的自己,那就對自己誠實一點,不許逃避。」


    她皺眉,再皺眉。「真的不知道。」


    可憐的女孩,她連自己都欺騙了。


    「沒有關係,你不懂自己,我懂就好。」他熱了眸光,帶著憐惜引領她由女孩成為女人。


    他們的初吻、他們的初夜、他們人生中所有最美好的親密接觸,都是與對方一同完成,說出來別人或許難以置信,連他都不相信自己如此純情,直到許多年以後,她始終是他的唯一,他不曾想過要擁抱別的女人。


    隻是,他們都沒想到,那失了自製的一夜放縱,會帶來這麽大的後遺症,就此顛覆了他們的人生。


    「你、你說什麽?」在那之後的一個月,他坐在她麵前呆愣成化石,一顆原子彈爆炸,都不及他此刻措手不及的震撼心情。


    她懊惱地咬唇。「我‘那個’遲了三個禮拜,今天去買了驗孕棒。」


    原來驗孕春長這個樣子……他呆呆看著桌上的物品,上頭有兩條紅線。


    還看!他都沒有什麽話要說嗎?


    見他一逕沉默,她煩躁地吼他:「你幹麽不準備保險套!」


    「連吻一下都會被你瞪,我是要準備保險套做什麽?」他平時看起來是有這麽淫亂嗎?


    正心煩意亂的她,並未留意到他話中透露出的專一與認定。


    「算了!」她頹然地跌坐迴床鋪上。


    她也知道,自己是慌得亂遷怒了,這種事絕對不是單方麵的責任,就算他沒做事前預防,她也該做好事後處理,隻不過誰也沒有想到這一怪,就這麽一次的放縱貪歡,誰料到會這麽準?


    「這兩天我會找時間去醫院處理……」


    宋爾雅迴過神來,瞪她。「你要處理什麽?」


    這還用說嗎? 「你和我都不想要,當然是拿掉——」


    「誰說我不要!」宋爾雅直接打斷她的話。「我隻是太驚訝了,一時反應不過來,沒有說不要,你敢拿掉試試看!」


    她愕然。


    「以願,你聽到沒有?」宋爾雅來到她麵前,蹲下身對著恍神的她輕聲說:「我知道事情來得太突然,其實我自己現在腦袋還暈暈的,但是‘他’是我們的孩子,不可以不要。」


    她沒有對他說實話。早在三天前,她就已經驗過孕,今天的驗孕棒隻是二度確認罷了。


    這三天,她想過千百種可能,猜測他的反應,他或許會錯愕、會驚慌、會逃避甚至否認、質疑他和孩子的關係……所有最不堪的狀況她都預先設想過,也做足心理準備了,就是沒有設想過這一個——


    他要孩子。


    那麽堅定地說——這是我們的孩子。


    「可是……我不能……」她能做好一個母親嗎?一個連自己都不曉得該怎麽愛的人,怎麽會是一個好母親?她那麽倔強的個性,隻會對孩子造成負麵影響,她真的怕……


    看穿她眼底的恐懼與惶然,宋爾雅移坐到她身邊,輕輕將她擁入懷中。「不要怕,以願,還有我在。」


    他能理解她的抗拒、退縮,一個不曉得該怎麽付出的人,對愛太陌生。她總是把人性想得太悲觀,深怕被否決,於是第一時間便自己先否決了一切。


    這個驕傲的女人,骨子裏其實很自卑。


    「沒關係,如果你不要,我要。你隻要替我生下來就好,孩子是我一個人的,跟你沒有關係,隻要你不想說,就不會有任何人知道。」她眼底的慌懼扯疼了他的心,不忍她承受如此巨大的心理壓力,他緩下步調,替她扛起一切。


    她有她的心結,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他隻能等。


    【第六章】


    他隻是沒有想到,最後,她真的親口對他說——她不要他,也不要孩子。


    這一句話,讓他徹底光火。


    任何事,他都可以在下一秒拋諸腦後,但是這一句,他怎麽樣都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原諒。


    不僅僅為自己,更是為了小冬兒。


    他的女兒不該受到母親如此對待,單憑這一點,她就必須付出代價。


    以往,無論她怎麽推開他,他都會包容,但是這一次,她必須自己走向他們父女,他至少該為女兒堅持這一點。


    這一僵持,就是七年光陰……


    門口傳來兩聲輕敲,將宋爾雅的思緒自迴憶中抽離。


    「爾雅,在忙嗎?」


    他暗暗吸了口氣,隻花一秒鍾便娃上招牌微笑,起身相迎。「董事長,您怎麽有空過來?」


    「都說幾遍了,自己人,私底下喊舅舅就好。」


    是喔,自己人!


    真是自己人怎麽會逼到以願超時工作,幾乎要過勞死還不滿意?她不也喊舅舅嗎?


    自己人怎麽會隔岸觀虎鬥,竭力挑撥他和以願爭個頭破血流?


    自己人怎麽會忌憚他或以願攬權,日日防賊似地防著他們?


    暗暗腹誹了幾句,表麵上仍是順應民意喊一聲:「舅舅,請坐。」


    「最近怎麽樣?聽寧馨說你有一陣子沒迴家了,工作很忙嗎?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呀。」


    「還好,謝謝舅舅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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