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麵沉如水,暗裏卻是波濤洶通的人,往往最難防。


    淩泉垂下眼,望著手中那杯上等的春茶,嘴角微微揚動,似笑非笑,不露半點真是情緒。


    記得初初穿越來此的時候,為了弄清楚淩泉的一切。他一方麵防著身邊的人。一方麵旁敲側擊的套話,更私下找來昔日貼身照料淩泉的乳娘,以及過去淩家的老管事,透過這些人的描述,才得以揣摩淩泉此人的性格。


    倘若他不能演好淩泉,靖帝隻會當他是言行有異,進而產生猜忌之心。


    他太清楚靖帝這種人的心態,他剛剛掌握大權,肯定誰也不信,即便是昔日助他奪位的功臣,若是一個不察,也可能論為權力鬥爭下的犧牲者。


    「好了,咱們不談棋。」靖帝揮了揮手,一旁的太監趕緊上前將棋盤撤走。


    「皇上心底有事,才會下得這般心還在焉。」淩泉放下杯盞,抱拳說道。


    「這裏沒外人,朕就直說了。」靖帝笑笑地望著他。


    「皇上請說。」


    「這段日子愛卿幫著朕掃蕩前朝亂臣,勞心勞力,聯全知道,也心疼愛卿前些日子遭人暗算,險些斷送生命。」


    淩泉麵上不動聲色,心底卻明白,靖帝這是拐彎抹角在提傅孟君的事。


    「微臣受的不過是一點小傷,不足掛齒。」他不卑不亢的說道。


    「愛卿近來為了傅孟君費盡心神,不知可有查出什麽線索,或是找著她謀逆的罪證?」靖帝總算開門見山的問。


    過去是袁心怡想盡法子搜查他的罪證,怎知來到這個時空後,兩人的身分竟然顛倒過來,改換他這個當朝首輔在蒐集她謀反的罪證。


    老天爺確實太會開玩笑,那個丫頭一定無法忍受,自己來到大晉王朝後,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個罪臣。


    思及此,淩泉嘴角微揚,但很快又恢複麵無表情。


    他麵對的可是一隻城府深沉,手段低調的老狐狸,他得做到麵麵俱到,才能順利瞞天過海,保住傅孟君。


    「啟稟皇上,微臣確實掌握了傳將軍兩麵討好,私下卻攏絡親近大臣,意圖來個漁翁得利的謀反證據。」


    「喔?都是哪些證據?」雖然隻是短短一刹,但靖帝方才露出了驚訝之色。


    畢竟,他派出去的探子迴報,淩泉與傅孟君兩人近來互動古怪,似有私情,全然不像是有深仇大恨的敵對關係。


    是以,當靖帝聽見淩泉直接承認傅孟君有意謀反,他不由得感到驚愕。


    原本他還以為,為了保住傅孟君,淩泉會努力粉飾太平,找個戴罪羔羊或借口欺君……看來是他想錯了。


    「微臣私下審訊過昔日與傅孟君有私交的罪臣。他們全都招了,最重要的是,傅孟君軍營裏的副將,過去曾幫著她秘密訓練一支精銳的禁軍,據說為的就是在宮變之時,能夠闖入宮中挾持皇位的軍隊,而且,若是奪位不成,她還能打著護駕的名自保,心思其是縝密。」


    靖帝麵色一冷,痛恨地斥道,「豈有此理! 當初這個女人在朕麵前口口聲聲表示效忠,還說會幫著朕奪下大位,原來她是盤算著看聯與靈帝兩敗俱傷,她好趁虛而入,此女的心思當真太過陰險狡詐,即便她是不可多得的武將,朕也留她不得!」


    「皇上息怒。 幸虧傅孟君的詭計沒有得逞,皇上順利登基,攬握大權,諒她也不敢再癡心妄想。」淩泉


    出聲緩頰。


    這兩人果然有私情!靖帝心底冷冷想道。


    「那愛卿可有什麽對策,好好治一治這個朕的心頭之患。」靖帝故意這般問,旨在試探淩泉的心思與忠誠。


    而對於靖帝這點小心思,淩泉又豈會不知?


    他故意露出為難之色,好半響才說,「皇上有所不知,傳孟君手中握有半塊虎符,大晉有一半的兵力聽她號召,倘若草率辦她,隻怕會引起禍端。」


    靖帝隱忍著不悅,麵上平靜無波的點著頭。「愛卿說的沒錯, 是朕太心急了。」


    「還請皇上再寬限一段時日,先讓微臣想對策逼傅孟君交出虎符,屆時皇上要殺要剮,也就不必擔憂後患。」


    「還是愛卿思之其詳,朕就聽你的。」靖帝點頭允了。


    「能得皇上仰賴,是微臣之幸。」淩泉起身行禮謝恩。


    「陪朕下了一夜的棋,愛卿也累了,迴去歇下吧。」靖帝麵帶笑容的說道。


    「微臣告退。」淩泉作揖,退出了偏殿。


    淩泉剛走,靖帝便朝管事太監下令,「把孫安找來。 」


    「喳。」管事太監連忙照辦。


    不多時, 一名身穿黑色勁裝的大內影衛悄然進到偏殿, 在靖帝麵前跪下。


    「孫安見過皇上,皇上萬福。」


    「你查的沒錯,淩泉與傅孟君確實有私情,他在對聯行拖延之術。」靖帝麵色發寒的說道。


    其實,方才淩泉手中握有的罪證,靖帝派去盯住首輔府的探子,早已先行迴報,換言之,剛才靖帝是為了試探,才會故意演那場戲。


    他剛坐上龍椅,任何人都信不得,即便是昔日的軍師,助他登基的功臣也一樣。


    首輔府的大小事,隨時有探子迴報,他早已掌握淩泉手頭查獲的一切。


    「皇上可有什麽打算?」沉默真言的孫安抱拳請示。


    靖帝眼中閃過一抹陰毒之色,道,「傅孟君留不得, 既然淩泉有意保她,那朕得在他想出對策之前,先殺了傅孟君。」


    得了聖令,孫安低下眉眼。「皇上放心,小的知道該怎麽做。」


    話罷,跪地的黑色身影彷佛一縷黑煙,杳然無聲的離開偏殿。


    靖帝握著手中那杯春茶,目光就如同這杯茶一般冷。


    「唔,好癢……」傅孟君翻了個身,嘴裏咕噥一聲。


    站在暖炕旁的頎長身影,一邊忍住笑意,一邊又伸手戳了戳她粉嫩的臉頰。


    熟睡中的傅孟君隻當是蚊蟲叮咬,抬起手胡亂揮了兩下。「走開……討人厭的蚊子, 去找淩泉……」


    「找我做什麽? 」


    低沉的歎音驟然在耳邊響起,睡夢中的傅孟君立馬嚇醒。


    她彈起身,還沒看清炕邊的人影,下意識脫口大叫。


    所幸淩泉眼疾手快,及時捂住了她的嘴,然後將噙笑的俊臉挪近她麵前。


    一見是熟悉的臉龐,傅孟君噎在喉頭的那聲尖叫,這才硬生生的咽下去。


    她氣惱地拉開臉上那隻大手,壓低音量斥責,「你差點嚇死我! 」


    「你為了幫顏佑誠萆證查桉,什麽都敢做,這樣就能嚇死你?」他嗤笑地說道。


    聽出他話中的調侃,她咬了咬唇,有絲心虛又氣餒的岔開話題。


    「你是怎麽進來的? 」


    「當然是想辦法進來的。」他聳了聳眉。


    「你幾時有輕功了?」她驚愕地瞪大水眸。


    「你想到哪兒去了? 」他失笑。


    「我是打暈後門的守衛進來的。 」


    「黑道就是黑道, 到了古代還是走後門。」她切了一聲,忽然想起那天刺客的事,忍不住又問,「你為什麽會打架?」


    老實說,她一直以為黑三代的他,靠著前人打下來的家業坐享其成,從小就被送出國栽培,應該跟那些軟腳的貴公子一樣不可靠。


    但那天看他的身手,應該是個練家子,這完全顛覆了她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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