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蘇離駕著驢車帶著周慧蘭和王天雲離開家屬院。


    周慧蘭的情況依舊沒有好轉。


    路上三人安靜到了極點。


    等到了臨城的醫院,蘇離第一時間找到了黃江。


    “你真的考慮好了?”


    黃江麵色嚴肅跟她確定著。


    蘇離神色堅定的點點頭。


    黃江似乎並不意外她的決定,開始和她講周慧蘭入院治療的一些注意事項。


    “病患辦理入院手續之後,直到出院之前都必須留在醫院。家屬不需要在這裏陪同,每天都有固定的探視時間,其餘時間都由醫護人員照顧。”


    蘇離聽得直皺眉頭,“可是我媽如果見不到我,情緒會崩潰的。”


    而且她也並不放心把母親一個人放在醫院裏。


    黃江十分理解她的心情,解釋道:“這也是為了病患和你們這些家屬好。精神疾病的治療跟其他病症不一樣,如果堅持不下來,最後也隻會功虧一簣。”


    蘇離沉默了。


    大概三分鍾後,黃江才繼續說道:“要不你在迴去想想?”


    蘇離握緊了雙手,“不用了,我同意。”


    “好。我現在給你開單,你可以去辦理住院手續了。因為治療的時間會很長,費用這一塊……”


    “這方麵不會有問題。”


    蘇離不等黃江的話說完,便給出肯定的迴答。


    “黃醫生,我母親還有完全清醒的機會嗎?”


    這才是她最關心的。


    “目前還不能確定你母親更適用哪種治療方案,我會盡力去治療她的。”黃江也給出了承諾。


    “有您這句話,我就把母親交給您了。”


    蘇離知道現在除了完全相信醫生,已經別無選擇。


    “怎,怎麽不,不能陪在嬸,嬸嬸身邊?”


    蘇離辦完住院手續之後,把情況跟王天雲交代一遍。


    王天雲聽完之後就紅了眼。


    其實蘇離心裏比他還要不安,“這也是為了我媽和我們好。”


    “可,可是嬸嬸……”


    “沒什麽可是,我不能讓我媽的後半輩子都這樣渾渾噩噩的活著。”蘇離這句話更像是在說服她自己。


    王天雲終於沉默了。


    看著呆滯的周慧蘭,她現在已經連自己的親人都認不出了。


    而她最後說的話就是,沒有什麽比記得家人更重要。


    這個時候黃江和兩個護士一起來到周慧蘭身邊。


    “等一下。”蘇離努力按壓下心頭的酸澀,替周慧蘭整理著衣裳,“媽,你不要害怕,這些都是醫生和護士,他們是為你治病的。”


    明明已經用盡全力控製不讓眼淚掉下來,但還是失敗了。


    她緊緊拉著周慧蘭的手,第一次體會到了母女分離的揪心之痛。


    周慧蘭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麽,終於看向了她。


    “你為什麽哭啊?”


    她不解又疑惑的問著,不安的目光依舊沒有認出自己的女兒。


    蘇離吸著鼻子,溫柔的說著,“我沒有哭,我等你痊愈。”


    周慧蘭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黃江對身邊的護士示意道:“帶她進去吧。”


    他很清楚晚一秒對蘇離這種親屬來說,都是痛苦的折磨。


    “阿姨,我們帶你去自己的房間。”兩個小護士來到周慧蘭身邊,溫和的語氣就像是在哄著三歲孩童。


    周慧蘭完全沒有抗拒,跟著她們邁開腳步。


    蘇離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淚水奪眶而出。


    “媽……”


    她想要喊住周慧蘭,但是理智不停的提醒她,必須要“狠心”。


    王天雲雖然沒有說話,可眼眶也紅的厲害。


    等到周慧蘭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走廊盡頭,黃江才對蘇離安慰道:“你也是為了治好你母親的病,不管再怎麽傷心都忍一忍吧。”


    蘇離整個人無力的倚靠在牆邊,任由時間流逝……


    半個月後。


    蘇離被一陣鐺鐺鐺的聲音吵醒。


    從屋裏走出來,就看到王天雲正在揮舞著菜刀剁肉餡。


    蘇離打著哈欠走過去。


    王天雲的額頭上帶著一層汗珠,不好意思的看著她。


    “吵,吵醒你了?”


    蘇離“嗯”了一聲。


    他這麽大的動靜,想不醒都難。


    “昨,昨天嬸嬸說,說想吃餃子。我,我給她包。”王天雲趕忙解釋著。


    周慧蘭已經在醫院治療半個月了,這半個月為了方便每天去看望,蘇離特意在醫院不遠租住了一個小院子。


    這些日子她和王天雲就一直都住在這裏。


    “買些現成的就好。”蘇離是覺得沒必要這麽麻煩。


    經過半個月的治療,母親的情況時好時壞,有時候能夠認得他們,有時候還是認不出,他們也已經做好了長期奮戰的準備。


    “那,那沒有,自,自己做的好吃。”


    王天雲對周慧蘭的心絕對是百分百,但凡周慧蘭說想吃什麽,想要什麽,他都會牢牢記在心裏。


    “等包,包好了,你,你也嚐嚐。”


    “好啊。”蘇離對他的防備少了許多,漸漸接受了他的存在,“我今天要迴去一趟,也許今天趕不迴來,如果我媽問起我,你幫我解釋一下。”


    她也不確定今天周慧蘭能不能認得人,已經半個月沒有迴家屬院了,她得迴去看看情況。


    還有國營大飯店,以及百貨大樓那邊都該過去了。


    王天雲聽到她要出門,立馬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我還,還熬了雞湯,你,你也吃一點。”


    蘇離笑笑,“行。”


    這些日子除了每天去醫院看望母親,她就沒有別的事情可做,整天吃吃喝喝,身上似乎也胖了一些。


    雖然看起來還是幹瘦,但是臉上的氣色已經開始變得紅潤了。


    這絕對是一個好的預兆。


    王天雲手藝不錯,蘇離喝了一大碗雞湯,還吃了一碗餃子,直到打了飽嗝才放下碗筷。


    “我走了。”


    蘇離到了院子裏去牽二毛子。


    王天雲抱著一把雨傘跑了出來,“今,今天天色不好,恐,恐怕有雨,你帶上它。”


    “你小子還挺細心的。”蘇離隨口誇讚一句,接過雨傘扔到了驢車上。


    有備無患。


    王天雲的臉騰的一下紅了,“那,那我等,等你迴來。”


    “好。”蘇離動作瀟灑的坐上驢車,在他的注視下離開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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