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裏。


    顏卿看著手機上的推薦,“阿宴,我們去海邊吃個本地特色吧!”


    靳澤宴聽到海邊時,明顯愣了一下,眸色微動,“好,我都可以。”


    車子一點點的開向城西,就越接近大海了,隱約能夠聽到海浪騰起的聲音。


    靳澤宴有些不適應的咬了咬牙,盡量不要讓自己不被海浪的聲音影響,告訴自己一切都過去了。


    來的時候不就做好準備了嘛!要一點點的適應,不能退縮。


    海濱城市空氣裏都是絲絲濕糯,隨處可見的椰子樹被海風吹起枝葉,輕輕晃動著。


    顏卿挑選了一處臨海最近的餐廳,下車的時候濕氣的海風吹起了衣擺和額前的碎發。


    風似乎有點大了。


    林助理去停車了,兩人便先進了餐廳。


    不遠處的海岸被金色的夕陽照耀著,像是金燦燦的流雲彩緞一樣,波光粼粼的。


    顏卿將鮮嫩的魚肉挑好刺,放在了靳澤宴麵前的空碟中,察覺到他情緒似乎有點不對勁。


    “怎麽了?不合胃口。”


    靳澤宴靠著椅背,笑了一下,低垂的眸子叫人看不清情緒,“沒有,就是零食吃多了,不怎麽餓。”


    側頭問了一聲服務員是否禁煙,在得到否定答案後,才看向顏卿,“卿哥,給支煙。”


    顏卿有點疑惑的看著靳澤宴,探了探他的額頭溫度,“是不是不舒服,怎麽臉色有點泛白。”


    “沒,就是好幾天不出門,被風吹的。”靳澤宴將煙含在嘴裏。


    顏卿拿出火機摩挲一下,將幽藍色的火光遞到了靳澤宴麵前,和他在一起久了。


    白天的靳澤宴也時不時會抽一支,但大部分都是和他抽一支,他隻以為是靳澤宴不適應海濱城市的天氣。


    便想著吃完了早點迴去。


    靳澤宴就著顏卿的手點燃了煙,緩緩吐出煙霧,微眯的眸子看不出什麽情緒。


    似乎一切正常。


    吃完飯後,外麵的海風似乎更淩厲了一點,但是海天一色的景象似乎被流霞染紅。


    染上金粉的波浪的一波接一波的送到沙灘上,美得有點夢幻。


    林助理提議去海邊走走,他今天帶了單反,可以拍照。


    顏卿本來是想要拒絕的,他感覺靳澤宴似乎不對勁,但是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


    但靳澤宴卻先他一步開口,“好啊!我們去走走,還請林哥給我們多拍幾張照片。”


    顏卿見靳澤宴說真的,便也沒有阻止,兩人並肩著向沙灘走去,因為人多的原因。


    兩人並沒有牽著手,雖然他們不介意,但是總歸影響不好。


    微涼的海風帶來一陣陣涼爽,吹起了兩人的衣角和吹亂了額前的發絲。


    靳澤宴表麵雲淡風輕,實際上背脊僵硬無比,額間滲出微微冷汗,緊抿著嘴角。


    舊時的噩夢伴隨著波浪的聲音漸漸的清晰起來,耳邊迴響著男人的喘息和女孩的哭泣。


    還有那波濤的聲音,恐懼害怕,那惡心的觸摸,似乎都曆曆在目,讓人絕望,無路可退........


    唿吸漸漸急促,雙拳緊握,指尖嵌進掌心,他想要逃離,想要放棄,想要找一處黑暗蜷縮。


    驀然,他手上傳來溫度,溫熱帶著男子特有骨架的手緊緊包裹著他的手。


    “阿宴,看鏡頭了,林琛給我們拍照。”


    這一絲溫度,一句話,像是冬日裏的暖陽一樣,穿過層層疊疊的黑暗,照進了他冰冷黑暗的世界。


    讓他感受到一絲暖意,僵硬的身體慢慢的舒緩,將他從撕裂的幻境中拉扯迴來,站在陽光下。


    是顏卿拉住了他,拉住了當年那個苦苦掙紮的小童。


    他慢慢調整狀態對著鏡頭粲然一笑。


    鏡頭裏的兩人,一人身著西服,精致的裁剪勾勒出他修長的身形,溫潤如玉的氣質。


    而另一人白色的休閑服,高挑玉立的身姿,隨性灑脫,充滿陽光和青春。


    盡管兩人風格迥異,但站在一起時,卻如同琴瑟和鳴,帥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後來,這成為了兩人唯一的合照,直到死去,再沒有在一起合照過。


    原本平靜的海麵開始微微湧動,海浪逐漸變得洶湧起來,一波又一波地拍打著海岸,發出比往常更為沉悶的聲響。


    海水的顏色也似乎發生了變化,變得更加暗沉,以一種不易察覺卻又很快的速度不斷逼近。


    沙灘上的人們一開始並未察覺到危險的臨近,孩子們依然在歡快的奔跑嬉戲。


    年輕的情侶們手牽著手,漫步在沙灘上,享受著這寧靜的時光,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一些老人則靜靜的坐在沙灘椅上,閉著眼睛,感受著海風的吹拂。


    隨著海邊異常現象的加劇,巨浪驟然湧起幾十米高,巨浪滔天得到了具象化。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動作,驚恐的望向大海,眼神中流露出害怕,尖叫和唿喊此起彼伏的響起。


    整個沙灘陷入了一片混亂,人們紛紛逃離海邊。


    顏卿也注意到了不對勁,“一二,查看發生了什麽?實時數據監測,評估危險程度。”


    【是,老大。】一二快速的調研著各種數據。


    伸手拉起靳澤宴,聲音裏帶著一絲著急,“快走,海似乎發生了異常。”


    三人極速向著停車的地方而去,但洶湧的海水似乎比他們快,剛剛到地下車庫時,就看著不斷上升的海水。


    他們隻得開始跟著人群逃離。


    一二將所有的數據展示出來,【老大,西尼海底發生了地震,使得一千二百公裏的水下發生斷層破裂。】


    【造成海水上升,又引發了新的地下裂縫,海水失去了控製,大量的海水上升,形成了海嘯。】


    【最高的波浪有二十米,預計三分鍾到達江城。】


    顏卿拉著靳澤宴躲開了掉下來的廣告牌,神色凝重,“預估死亡率,危害程度,還有波及範圍。”


    一二在鍵盤上不斷敲擊著,藍色屏幕上數據不斷顯現,【江城以及海岸附近十幾個城市都被波及摧毀。】


    【死亡率高達百分之九十,近乎幾十萬人會喪生,快走吧!老大,還有倒計時兩分四十八秒。】


    顏卿看著身邊的人,林琛則是和他們走散了,他沒有一絲猶豫,挑選了一處最近的地方。


    帶著靳澤宴走了過去,一腳踹開了大門,看著是一處廢棄的倉庫,他想將靳澤宴安置在這裏。


    隨後去阻止這次的災難。


    轉頭就發現靳澤宴的異常,隻見他渾身顫抖不止,嘴角止不住的哆嗦,臉色煞白。


    神色驚恐,痛苦的迴憶再一次擊穿了他,嘴裏發出哀鳴,“我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


    “靳澤宴,你怎麽了?”顏卿按住靳澤宴的肩膀,想要他冷靜下來。


    靳澤宴無意識的死死按住顏卿的手臂,伸出的手指不停的顫,“就是在這裏,那女孩死在這裏。”


    “原來是在江城........是在這裏,那夥人侵犯了她,我......我就這樣看著,她怨我,沒有救她.......”


    “那天海浪就這樣一直的響........一直的響,我.......那女的摸我的臉,我惡心得幹嘔。”


    “後來.......怎麽了........怎麽了”


    “啊!!!我想不起.......想不起來。”


    顏卿立刻意識到不對,連忙將靳澤宴抱著離開,來到了外麵,捧起他的臉,吻了吻。


    “別害怕,我在這裏,一切都過去了,過去,現在的你有我,不要害怕.......不要怕。”


    靳澤宴唇上傳來溫熱,耳邊不斷響起熟悉的聲音,讓他漸漸有了一絲清醒,像是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一樣。


    “別離開我,我好怕........好怕,他們........他們是惡魔。”


    腦海裏的倒計時不斷響起,顏卿伸手按住靳澤宴的肩膀,一字一句道:“阿宴,你聽我說。”


    “我知道你害怕,但是有更多人等著我救命,你乖乖在這裏等我,我保證馬上就迴來,一定會迴來。”


    “別害怕,乖乖等我。”


    靳澤宴緊緊握住顏卿的手,嘴裏發出顫音,“不.......不要走。”


    顏卿難得紅了眼眶,強忍著心髒傳出的劇痛,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開靳澤宴的手。


    咬著牙,狠心的離開,他不敢迴頭,害怕對上靳澤宴失望的眼神。


    靳澤宴伸手去拉顏卿的衣角,因為身體應激反應,腿上沒有力氣,一個踉蹌跌倒了地上。


    伸手朝向顏卿的背影,拚命的想要抓住他唯一的光,“別走......求你了......求你。”


    顏卿,為什麽你要走,為什麽?他們要吞噬我了,惡魔找到我了........


    讓我再看看你........看你最後一眼........最後一眼。


    顏卿在靳澤宴摔倒的時候身體頓了一下,但是他並沒有停下,手上分了神力護住靳澤宴。


    而後大步向著海岸而去。


    神明愛你,但是神明也愛眾生。


    顏卿邊趕路邊和一二交流,“預測最佳的中心位置,我現在神力不足,需要一切達到最優,不然.......”


    【我知道,老大。】一二圓乎乎的小手不斷敲擊著,藍色屏幕上數據滾動著。


    看著最後計算出來的數據,一二苦惱的揪了揪龍角,【老大,以你現在全部的神力勉強有一成的機會。】


    顏卿聞言嘴角微微勾起,“一層就足夠了,我可是主神呢!”


    越靠近海岸,海水就越洶湧澎湃,要不是他虛空橫渡,怕是這裹挾著巨石樹木的海水都成了一大難題。


    立於最開始的沙灘上,看著前方騰起幾十米高的巨浪,任何事物在它麵前都顯得渺小脆弱。


    顏卿麵上神色凝重,手上法訣不斷的變化,身後出現巨大的淡金色九尾狐虛影。


    “起。”


    金色的保護陣從他身邊開始迅速覆蓋整個江城,以一種驚人的速度蔓延到周圍十幾個城市海岸線。


    將巨浪滔天阻隔在海岸線外,讓它沒辦法在進一步,從而保護了這十幾個海濱城市。


    神力以極快的速度湧出,僅僅三分鍾就抽幹了顏卿近乎一半的神力,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堅持不到海嘯結束,這神力就會消耗殆盡。


    “一二,預估的時間還有多久?”


    【還有五分三十八秒,老大,你的神力不足以支撐最後的三十八秒。】一二焦急的說著。


    看著保護陣外的巨浪,它似乎也產生了害怕的情緒,可它明明就是一團數據。


    試探的開口,【老大,要不就這樣吧!你雖然是神,但是也隻是來完成任務的,再說你不是也盡力了嗎?】


    顏卿淡然的瞥了一眼一二,“不論如何我都是神明,我有責任保護我的蒼生,即使現在能力不足。”


    “但我依舊做不到看著他們喪生,何況還是這麽多生命。”


    一二看著預警的數值,連忙開始計算著最優方案,但是都是死局,【老大,走吧!】


    【還有三秒,你神力就會耗盡,屆時這外麵的巨浪會要你的命,還有部分人的命。】


    顏卿眼神堅定,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我不退,能救一個是一個,死了,我隻對不起一人。”


    “退了,我對不起萬萬蒼生,還有自己的責任和底線。”


    這一刻顏卿身上似乎散發著光輝,完美詮釋了神明愛世人的美談。


    在一二的印象中,之前每一任宿主似乎都是以任務為先,其他的所有都不重要。


    雖然它不理解,但是它尊重老大的想法。


    突然,神力耗盡的瞬間,金色的保護陣也消失,巨浪滔滔的聲音仿佛野獸的咆哮。


    勢必要吞噬所有的生命。


    在這瞬間,顏卿似乎聽到無數人的哀鳴和慘叫,眼看著巨浪就要淹沒所有。


    他咬了咬牙,準備抽取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換取所有人的平安。


    還不等他的捏起法訣,指尖就被一二握住,隻見淡淡金色開始湧向他,“一二,你........”


    一二笑著看著顏卿,【老大,我們這些係統的化身,本來就是你的神力,我將運行的神力借給你。】


    【然後我會陷入休眠,就是待機狀態,到時候這個世界任務完成,你可要記得喚醒我。】


    顏卿眼底浮現出異樣的情緒,很是複雜,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被自己當做工具的數據感動。


    一二不再是冷冰冰的數據,而是他的夥伴。


    他認真的點了點頭,眼眶微紅,“我保證,一定會喚醒你。”


    【老大,神力是借你的,記得還我。】一二瞬間消失,迴到顏卿識海中沉睡。


    “我記得的,到時候一定還你。”


    有了一二的部分神力,顏卿成功救下這幾十萬的生命,而他也神力耗盡,從半空中落了下來。


    失重的感覺的讓他有一絲害怕,但臉上滿是愉悅,任由著自己下墜,可能會摔個骨折。


    一二,是你救了所有人,等我這個世界任務完成,我給你生命和永生好不好。


    也不知道,靳澤宴怎麽樣?他會怨我,還是恨我,可能會哄不好吧!


    沒有想象中的疼痛,而是溫暖的懷抱,顏卿努力的掀開眼皮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揚。


    “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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