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為急於擺脫窘困的境地,他去了文耀。


    薑文海是作曲係的,科班出身。公司找到他是因為那年的校園歌曲大賽他自彈自唱的片段意外火了,那個時候公司跟他說,你來我們公司,我們讓你更火。


    “也是我鬼迷心竅。”薑文海苦笑,“想著娛樂圈來錢快,所以就簽了文耀,走流量愛豆路線。其實我本來想著,我長相唱跳各方麵都沒什麽突出的,以後可能也就靠寫歌掙掙錢。


    ……隻是沒想到,這麽多年了,錢沒掙到。歌不知道為什麽,也都不是我自己的了。”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不會再接過那張遞過來的名片。


    哪怕他一輩子都出不了頭,沒有一個人聽他的歌,他都認了。


    “我是不是說太多了。”他有些難堪地笑了一下。


    解夕朝沉默了一瞬,搖了搖頭。


    但是薑文海已經迅速地進入了雲盼的話題。


    他道:“盼盼應該跟你說過,我們這一期本來是有一個團的。”


    “其實夏睿言一開始挺正常的吧。”他迴想了一下,“也可能是人設?他家境比較好,又是公司重點的培養對象,所以日常哪怕發脾氣,大家也都讓著他。”


    “後來。”他道,“我們團夭折,他就陰晴不定得比較明顯了。”


    他頓了頓,“其實可以理解,畢竟……大家都準備好久了。當然我不是為他說話。”


    他嘴巴發幹,喝了口水。


    喝水的間隙他看了眼解夕朝。


    對方的臉上還是看不出什麽其他的神色,隻是那點兒溫文的笑意終於斂了。看不出在想什麽。


    然後,他聽到解夕朝問:“一般是怎麽欺負的?”


    說到這個,薑文海的手就頓了一下。


    片刻後他含糊地道:“就,那些吧。也不會真動手什麽的,就是說兩句,然後,支使去買個東西什麽的。”


    解夕朝頓了頓:“你們就看著?”


    這個問題過於直白,哪怕解夕朝的語氣一如往常,薑文海還是眼睫顫了顫。


    片刻後他道:“……一開始,會攔。”


    “我是說。”他有些艱難地吐字,“我和部分看不過眼的人。”


    他說了兩三個名字,隻有一個,是這次和他們一起來比賽的練習生。


    “但是……你知道這種事的。”薑文海不知道怎麽說。


    解夕朝替他說了下去:“是怕如果不是雲盼,下一個就是你們?”


    薑文海沉默。


    過了一會兒,他道:


    “……抱歉。”


    他不願意再在這一點上多說。他不說,解夕朝也沒有再追問。


    他知道,他的猜測就是真相。


    杯子裏的水已經涼了。


    解夕朝沒有去續,隻是無意識地喝了一口。


    冰涼的水潤過喉嚨,他才迴過了神。他對上了薑文海的視線,看到了後者試探的眼神。


    薑文海問:“你是打算……怎麽辦?”


    解夕朝咳嗽了一聲。


    他說:“這個問題我應該問你。”


    他道:“下一輪,你應該就要淘汰了,你有想過自己怎麽辦麽?”


    *


    解夕朝找薑文海的原因很簡單。


    兩個原因。


    第一,薑文海是現階段同樣和夏睿言有利益衝突的人。他想試試說服薑文海和雲盼一起,指證夏睿言。霸淩和造假,這兩件事一旦爆出來,神仙也救不了夏睿言。


    第二,他想再問問雲盼的事,看看能不能有確鑿的證據。


    目前,雲盼被霸淩的事隻有他自己的口述還有肩膀的煙疤,後者其實很難證明關聯性。如果文耀有心要保,很容易就可以春秋筆法把夏睿言摘幹淨。


    但是聽薑文海說完,他就知道,第一點可能行不通了。


    果不其然,他的問題出口,薑文海囁嚅了兩下,還是道:“……他給我錢了,剛到賬上。”


    夏睿言是個聰明人。


    知道過猶不及。


    他唯一的過是對著雲盼,原因是對方像是糯米團子一樣好拿捏。他沒想到,被他欺負了這麽幾年的雲盼會因為想和一個陌生人一起出道,鼓起勇氣第一次反抗他。


    如果他能未卜先知,他當初也不會對雲盼做到那麽絕。


    解夕朝頷首:“所以,這件事你不想計較了。”


    陳述句。


    薑文海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說:“我還有合同。”


    他想到了什麽,有些猶豫:“雲盼他……不是也還有幾年?”


    “出道了不歸原公司管。”解夕朝道。


    薑文海默然。


    過了片刻,他苦笑:“也是。”


    “他確實是我們當中很有天賦的了。”他道。


    他深吸了一口氣:“那……”


    他想說那你們準備怎麽辦,又覺得這並不是自己該問的問題。他突然覺得自己挺可笑的,明明已經收了錢把自己的歌“賣了”,卻還是會被解夕朝的一句話牽著鼻子走。


    倒是解夕朝察覺了他想問什麽,道:“這件事會公開。”


    公開對薑文海也有影響,但是他並沒有說什麽,隻是道:“應該的。”


    他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慌慌張張。


    解夕朝說:“好。”


    薑文海走了沒幾步,突然又迴過身:“你剛剛錄音了嗎?”


    解夕朝愣了一下。


    然後他道:“沒有。”


    薑文海沒說什麽。


    在某一刻,解夕朝從他眼底看到了一絲一閃而過的情緒。他確信那份情緒並不是慶幸,相反,更像是一種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失落。


    隻是微不足道的一點情緒。


    半秒後,薑文海就迅速地扭過了頭。


    但是解夕朝捕捉到了。


    他已經打算另外想別的辦法了,隻是這一刻,他若有所思地看著薑文海的背影,抱著試一試的態度,突然開了口:“薑文海。”


    他道:“你沒什麽要對盼盼說的麽?”


    薑文海身形一僵。


    “你願意把自己的歌賣了,和夏睿言算是各取所需。”解夕朝慢慢地道,“但是雲盼沒做錯什麽吧?你當初對他被集體霸淩視而不見,不覺得自己也是幫兇之一麽?”


    他平時不太會用這種語氣說話,乍一開口,薑文海幾乎無所適從。


    他動了動唇,神情有些痛苦:“我……”


    解夕朝不放過他的一絲神情變化,繼續道:“你不願意出麵,可以。但是雲盼從沒跟我說過一句你的壞話,你們隊友多年,我不信你沒有同情過他。


    他現在口說無憑,你真的就打算坐視不管麽?”


    “還是。”他道,“到時候,你要站在夏睿言那一邊,反過來為他作證?”


    他在賭。


    賭薑文海依舊保留了做人最基本的良知。


    賭薑文海對雲盼有愧。


    當然,最主要的是,他賭,薑文海今天願意跟著他過來,並不隻是受了他的蠱惑,而是真的有一瞬間的掙紮猶豫,想要和他們聯合。


    聯不聯合另說,如果是這樣……


    薑文海手上一定有相對實質性的證據。


    他的話音落下,薑文海立刻抬起了眼:“不會。”


    “我不會這麽做的。”他有些慌亂地道,“今天的事我也會保密,我……”


    他撞上解夕朝的視線。


    在那個時間,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他低聲道:“……你是不是猜到了。”


    解夕朝問:“是什麽?”


    薑文海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深吸了一口氣:“……錄音。”


    “夏睿言用煙頭燙雲盼那次,我太害怕了,我怕他真的鬧出人命。”他低聲道,“所以,我偷偷拿手機錄了音。”


    解夕朝心口驟然一鬆。


    他知道,他要的東西,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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