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今日早些時候離開並無兩樣,立政殿依舊處於極端的寂靜之中。


    堯薑來不及換下身上的衣裳,匆匆忙忙地進了殿,裏頭的李乾正小心翼翼地伺候著陳皇後服藥。


    “阿姊?”聽見響動,李乾甚是詫異地迴眸,手上端著的湯藥碗頓在了半空。


    堯薑環顧一周,這才走了過去,微蹙眉頭道:“白蘇和白芨呢?”


    小人兒眨了眨眼,似是還沒有反應過來,一側的四喜連忙道:“迴殿下的話,約莫一刻鍾前,有姑姑將她們喚走了。”


    一刻鍾前?也就是自己收到消息之前,堯薑心下不免一沉,隻是眼角的餘光落到床榻之前的李乾身上以後,複又緩和了神情。


    “阿姊怎的突然迴來了?”小人兒如是問道。


    堯薑扯了扯嘴角,盡量放輕了語氣道:“今日突然身子不適,便先迴來了。”


    李乾麵上仍舊一片茫然,堯薑卻知曉眼下不能再多耽誤,於是遂又道:“你先好生伺候母後,阿姊迴宮換身衣裳再來。”說罷,亦也不等小人兒答複,堯薑已然是帶著人又匆匆忙忙地離開了立政殿。


    四喜的話其實並沒有說得太清楚,他隻道白蘇與白芨二人是被一個女官帶走,可偌大的大孟宮之中,宮人數不勝數,其中女官尚有數百人,分散於各宮各殿。


    白蘇與白芨二人被哪宮的女官帶走,被帶往了何處,堯薑無從而知。


    唯獨在潛意識之中,她卻隱隱約約覺得,如今應當是要往含元殿而去。


    路上並沒有什麽人,眼下正值午時,堯薑幾乎算得上一路小跑。好在含元殿與立政殿相隔並不太遠,左右不過眨眼的功夫,堯薑便瞧見了含元殿前的白玉階。


    殿前空無一人,殿門卻是敞開著。


    踏上白玉階,堯薑忽的駐足,身後的崖香與菘藍同時頓步,前者壓低了聲音問道:“殿下,可是要先迴璿璣殿?”


    迴璿璣殿?隻怕等到迴去再來,就什麽都來不及了。


    堯薑輕輕地搖了搖頭,目視前方,她不知此時她的神情格外凝重,隻聲音低低地響起:“替本宮整理儀容。”


    崖香與菘藍二人連忙應諾,絲毫不敢停頓半分,待得儀容被整理妥當以後,堯薑突然放慢了步伐,不似先前那般倉促,穩穩當當地朝著含元殿而去。


    直至邁進殿門,見著裏頭烏壓壓地跪了滿地的宮侍,堯薑有些愣住,爾後便聽見建元帝的聲音平穩地響起:“無人見過?”


    也不知曉方才究竟說了一些什麽話,以至於此時建元帝說這話時,雖說表麵平靜毫無波瀾,但是其中怒意幾乎顯而易見。


    堯薑下意識地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揚起聲音,往前幾步,屈膝行禮:“父皇。”


    建元帝麵無表情地抬頭,朝她看來,驀地彎了唇角,唯獨眸中淩厲的神色絲毫未減:“今日不是去你姑母府上赴宴麽,怎的這麽早便迴來了?”說著,建元帝對著堯薑招了招手,示意長女近身去。


    堯薑笑了笑,故作鎮定道:“兒臣聽說母後宮中出了事,如今母後昏睡未醒,立政殿總得有人來主持公道,兒臣這便趕了迴來。”


    她選擇如實道出,左右也是瞞不過建元帝的,倒不如先行交代清楚。


    建元帝神色微變,卻並沒有遷怒於堯薑,亦也不曾因為有人出宮通風報信,而覺得惱怒,他隻往下壓了壓嘴角,神情隨之變得有些高深莫測起來。


    “你來的正好,亦也先聽聽罷。”


    堯薑頷首,踱步到建元帝的身側坐下。


    有宮人輕手輕腳地奉上茶水,顯然建元帝方才應當發過脾氣了,不然這殿內的氣氛,亦也不會如此壓抑。


    堯薑略一抬眼,便瞧見了跪在人群之中的白蘇與白芨二人,其中似是還有好些立政殿的宮人,也難怪方才去立政殿的時候,她隻瞧見了李乾與四喜兩人。


    “說罷,”建元帝再度開口,聲音中氣十足:“誰是最後見過那宮女的?”


    事情進展顯然並不順利,堯薑輕咳了一聲,待得建元帝轉眸朝她看來之時,她方才輕聲道:“父皇,蓮蒂乃立政殿的宮人,不如便先讓兒臣來問問罷。”


    建元帝沒有說話,不曾答應,亦也不曾拒絕。短暫的沉默過後,堯薑索性不再等待其應允,直接開口喚了一聲:“白蘇可在?”


    下首的白蘇連忙應了一聲:“奴婢在。”


    堯薑微蹙眉頭:“站起來迴話。”


    寂靜無聲的宮殿之內,唯獨白蘇起身時衣料摩擦所發出的聲響,她腰間懸掛著象征女官身份的玉牌,站起來的時候,玉牌晃動,與銀鈴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建元帝仍舊還是不曾言語。


    堯薑心下暗暗忖度了一番,方才斟酌道:“你最後一次見著蓮蒂,是什麽時候?”


    立政殿內的宮人幾乎人人皆知,白蘇與蓮蒂來往密切。原不過隻是因著前者奉命行事,難免要與後者對接些許,落在旁人眼中,自是關係親近。


    白蘇斂下眼簾,絲毫沒有半點遲疑道:“迴殿下的話,奴婢昨夜子時曾見過蓮蒂。”


    堯薑一麵聽著白蘇迴答,一麵不動聲色地去窺視建元帝的神色變換,見後者神色依舊,這才繼而又道:“昨日夜半之時,你因何而見到蓮蒂。”


    白蘇老老實實地道:“昨夜奴婢當值,蓮蒂曾路過殿前。奴婢多嘴,便問了幾句,她隻道是腹中突然疼痛不已,因著宮人的住處不曾設有官房,奴婢便也不曾多想什麽,隻任由地她去了。”


    聽到這裏,堯薑略一沉吟,遂又問道:“你昨夜確定是見著她去了官房?”


    白蘇十分肯定地頷首,就在堯薑思索這其中的關係之時,建元帝竟是在這時忽然開口問道:“昨夜子時之後,你可曾見過蓮蒂自官房返迴?”


    若非不是建元帝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想來堯薑興許亦也暫且不會想到。


    思及至此,堯薑總覺得自己難免有些粗心大意。


    隻是更讓她意外的,還是白蘇的迴答。後者似是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皺了皺眉頭,想了好一會兒,方才道:“迴陛下的話,奴婢,不曾見過蓮蒂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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