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筆寫下最後一味藥材,陳太醫長舒了一口氣,爾後將手中的筆放置一側,揚聲喚了小童進來。


    待得小童應聲走進,陳太醫遂撚起方子吹了吹上頭未幹的墨跡,爾後叮囑道:“你去將這方子上頭的藥材盡數抓來,切記不要讓旁人瞧見了,隻你一人經手便可。”


    那小童已然不是頭一遭聽得這般的吩咐,是以也並不覺意外。小心翼翼地接過方子疊好,揣進自己的胸前,小童脆聲應道:“先生放心,半夏省得了。隻是這次的東西,還是照例給先生包好放進藥箱裏頭嗎?”


    陳太醫點了點,似是又想起了什麽,他遂又補充道“這是宮裏頭貴人要用的,抓藥的時候你務必多加小心。”


    對於這樣的話語半夏早已經司空見慣,沒有去詢問多餘的話,他隻一路小跑便離開了書房。


    街道上熱鬧非常,天氣逐漸變得暖和起來,人們不再總待在屋子裏頭烤火,開始時常出來走動。半夏輕車熟路地來到了相熟的藥房,陳太醫與這裏的掌櫃是熟識,連帶著他亦也與抓藥的小夥計變得熟悉起來。


    藥房裏頭並沒有什麽人,許是因著剛過晌午的緣故,小夥計正百般無聊之際,見得半夏氣喘籲籲地走進來,連忙打起了精神。


    “今日你家先生要什麽藥?”小夥計笑著問道。


    半夏“嗯”了一聲,走到櫃台前,將放在胸口衣襟處的方子掏了出來:“還是老規矩,先生要的東西盡數包起來,要包得嚴實一點。上一次在你給包的藥委實摳搜,我不過與一個賣菜的老翁相撞,那些藥竟是全然都灑下來了。”


    聽得半夏的抱怨,那小夥計拿過方子,一麵垂眸去看,一麵笑著道:“那是你自己做事情粗心大意,哪裏能夠怨到我身上來。”小夥計如是說著,拿了秤盤,轉身走到藥櫃前開始按照方子上頭抓起藥來。


    半夏趴在櫃子上頭,支著下巴:“那也是你摳搜,小氣得很。”他仍舊固執己見道。


    小夥計聽了不羞也不惱,他將藥材全然抓好,一一擺放在攤開的油紙上頭:“你說了算,”他如是道:“今日我就給你包兩層油紙,若是再散了去,你可又被同你們先生說,是我的過錯了。”


    想起上一次掌櫃的叱罵,小夥計隻覺得心中還一陣後怕。


    半夏道:“隻要今日你不摳搜,我自是不會同先生說的。”二人說話間,那小夥計已然是將藥材都給分發好了。


    放下秤盤,小夥計手腳麻利地包著藥。


    “不過話說迴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他驀地頓了頓手上的動作,如是道。


    半夏登時便抬起頭來,看著那小夥計:“什麽事情?”他甚是困惑地追問道,眉宇之間隨之湧上不解來。


    隻那小夥計並沒有急著同半夏言說,他停下手上的動作,四下小心翼翼地張望了一番。見得周遭無人以後,小夥計遂又湊近了半夏些許,這才壓低了聲音道:“前幾日藥房來了幾個人,好像在打聽你們先生。我們掌櫃的那日正好不在,我便胡亂說了幾句,將他們搪塞過去了。隻是這幾日我還是瞧見了他們,並沒有離去,而是在藥房四周徘徊呢。”


    雖說自幼跟在陳太醫身側,隻半夏卻並沒有見過什麽大場麵。聽得小夥計這般道,一時之間,半夏隻覺得又興奮又緊張。


    “那他們今日可也來過?”半夏小聲問道。


    小夥計搖了搖頭:“今日我還沒有見到過,”他如實迴答著:“隻是這幾日他們老是在藥房周圍走動。雖說每日都換了穿著打扮,但你也是知曉的,我最擅長的便是過目不忘。就連我們掌櫃的那般挑剔,也都稱讚過我···”


    眼瞧著話題便要跑偏了,半夏忙不迭地出聲打斷了小夥計:“那他們都問了你什麽啊?”


    這顯然才是最為重要的事情,小夥計連忙止住了自己的喋喋不休,開始凝眉細細迴想起來。


    前幾日那群人來藥房的時候,他正好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


    藥房裏頭空空蕩蕩,那群人約莫有三四個,一進來登時便隻覺得四下有些擁擠。小夥計心裏頭總覺得隱隱不安,卻還是照舊迎了上去,直到——


    “那些人當真就問了這些事情?”半夏難以置信道。


    小夥計點了點頭:“的確隻問了這些事情,我還詫異來著,好端端的幹嘛要打聽你的事情。你除了偶爾替你們先生跑跑腿以外,我委實想不到還有什麽能夠叫旁人惦記的。”


    這番話儼然便是在打趣,半夏亦也不曾放在心上,隻笑了笑道:“你懂什麽。”


    說話間小夥計已然是手腳麻利地包好了藥材,將包好的藥材再拴成一摞摞,用繩子捆得結結實實。小夥計把藥包遞給了半夏:“不過近些時日,你行事還是萬分小心點,我總覺得那些人不像是什麽好人。”


    接過藥包,半夏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我省得了,藥錢按老規矩,就記在我們先生賬上便是。”說完這句話,他也不等小夥計的再度言語,一溜煙兒便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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