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府從外間進來的時候,身上的衣裙已然被雨水浸濕了些許。


    殿內炭火燃得正旺,徐昭儀才吃了些許東西,甚是懶散地躺在貴妃椅上。旁側有小宮女小心翼翼地給她揉著腿,輕紗質地的衣裙下頭,是微微隆起的肚子。


    “娘娘,”顧不上順著發梢往下滴落的雨水,湘府隻幾步上前,輕輕地喚了一聲。


    本閉著眼睛小憩的徐昭儀溫聲睜開了眼,目光輕飄飄地落在麵前的湘府身上。對於後者被雨水浸濕的衣裳,她顯然並不在意,隻慵懶地問道:“東西都送過去了?”


    垂下眼眸,湘府應了一聲“是”,殿內的暖意勉強驅散了她身上的寒氣,連帶著聲音隨之也變得強有力起來:“郡王妃娘娘還問了奴婢,娘娘這幾日的飲食如何,說是她那裏有些偏方,是當年夫人托人給她送去的,專治孕中不適。”


    雖說郡王妃那裏所謂的偏方,徐昭儀這裏亦也有一份。隻是當聽得這話以後,她的唇角還是忍不住地朝上翹去:“還是姐姐用心,”她如是道,隨手撚起一顆葡萄來,慢條斯理地放進嘴裏。


    立即有宮人捧著痰盂墩身上前,徐昭儀便低頭將嘴裏頭的葡萄皮給吐了出來,繼而又道:“還有,你去禦膳房好生叮囑一番,鴻寧殿那邊的膳食,都要與本宮這裏的一視同仁。”


    如今的徐昭儀懷有身孕,建元帝特地交代過,要禦膳房萬事以她為先。是以若是要按照她的標準來,鴻寧殿那邊自是也要為先,隻怕會壓過陳皇後去。


    心中雖是這般想的,隻湘府卻並沒有說出來,她隻恭恭應道:“奴婢省得了,娘娘放心便是。”


    徐昭儀露出滿意的笑容來。


    近些時日因著害喜的緣故,她的麵頰消瘦了不少,再加上妝容素淨,整個便越發看上去瘦弱不堪,唯獨麵色仍舊紅潤。


    “對了,”似是想起了什麽,徐昭儀驀地出聲道:“姐姐那裏可有什麽缺的東西沒?”


    “缺的東西?”湘府隻心中一怔,方才她去鴻寧殿的時候,郡王妃並不曾對她說缺了什麽東西,可若是如實迴答,隻怕徐昭儀又會以為自己伺候不周。思忖片刻,湘府垂眸道:“郡王妃娘娘好像提及過,她們從嶺南過來的時候,行程倉促,是以並不曾帶什麽衣裳。眼下又將近年關,同宗正寺···”


    還未等到湘府將這番話說話,隻聽得徐昭儀甚是不耐煩地打斷了她:“有什麽可忙的,”她如是道:“本宮便不信了,還有什麽事情能夠比得上本宮姐姐重要的。”


    這番話湘府不知曉應當如何應答,她也無法應答,甚至於都不敢附和著徐昭儀說上幾句。


    後者畢竟是大孟宮的妃嬪,是她的主子。作為主子,自是可以隨意埋怨奴才們辦事不周,可是作為奴才,湘府卻不願意平白落下話柄,好讓宗正寺的人日後難為自己。


    誰不是幫人辦事聽候差遣的下人,又不見得誰當真比誰高貴了去。


    所幸這一次徐昭儀未曾給湘府難堪,她沒有去等湘府的迴答,或者說她並不在意湘府的迴答,


    斂下眼簾去看自己圓潤飽滿的指甲,徐昭儀的聲音隻輕飄飄地響起:“你去宗正寺知會一事,暫且把手裏頭的事情都放一放。端陽郡王妃遠道而來,是陛下親自下旨傳召入宮的,萬不得交由他們怠慢了去。若是伺候不周到,便說本宮第一個就饒不了他們。”


    徐昭儀顯然十分聰明,搬出了建元帝來。


    湘府自是知曉,徐昭儀也害怕給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宗正寺裏頭的人不必大孟宮中旁的宮人,最會見風使舵,落井下石。


    不動聲色地斂起麵上神情,湘府甚是乖順地應諾了一聲“是”。


    徐昭儀沒有再留她,遂擺手催促道:“好了好了,瞧你身上衣裳也都濕了,快些下去換一身罷,這幾日暫且就不必到本宮身側伺候了。”


    難得被徐昭儀如此“關懷”了一番,湘府卻是隻驚不喜。


    前者心中想的是什麽,她大抵都能夠猜得到,無非便是怕她一不小心染了風寒,然後過了病氣給她。


    弓腰退出了殿內,迎麵驀地一陣冷風卷著刺骨的寒意吹來,登時吹得湘府隻一個激靈。


    這一熱一冷委實讓她有些吃不消。


    守在外頭的宮女見她出來,連忙迎上前來,甚是關切地問道:“湘府姐姐這是怎麽了?”


    伴隨著話音落下,湘府抬起眼來,她看了還一會兒,方才看清楚那小宮女是誰。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湘府緩過神來:“是寶鵲啊,”她笑著道:“不過是方才娘娘讓我去鴻寧殿,路上驀地下起小雨來,我未曾帶傘,就淋濕了些許。”


    聽得這話,寶鵲登時蹙起眉頭來,她接下自己外頭的披帛,不由分說便套到了湘府的身上:“姐姐是近身伺候娘娘的,差事固然要緊,可是姐姐的身子也是萬不能馬虎的。娘娘跟前如今就姐姐一個大宮女,若是姐姐再出個什麽三長兩短的···”


    話隻說到這裏,寶鵲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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