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薑午歇剛醒,便聽得外間宮人來報,說是顧窈來了。


    對於後者的到來,堯薑顯然有些意外,隻她卻又不敢遲疑太久,待得起身更了衣以後,便急忙讓人將顧窈給迎了進來。


    今日顧窈著了一件輕紗質地的粉色裙裳,行走起來甚是裙擺飄動,瞧上去甚是輕盈。


    見堯薑坐著妝台前正由著菘藍梳頭,顧窈便一路小跑著上前,在堯薑身後駐足行禮:“也不知曉窈兒眼下來,可是攪擾到五兒姐姐好夢沒。”


    銅鏡之中映出女童恬靜的麵龐,堯薑抿嘴笑道:“未曾,你來得正是時候,隻不過我剛醒不久,你還需等些時候,待我梳洗好了,方才能夠同你作伴。”


    聽得這話,顧窈倒是不以為然,隻脆聲道:“不妨,不妨,五兒姐姐且先梳洗著,窈兒等得的。”


    她與顧國公長得極為相似,尤其一雙眸子,都是又黑又亮,宛若是將天上所有的星辰都揉碎灑了進去一般。


    見顧窈如此乖順,堯薑忍不住輕聲催促著菘藍手腳麻利些。


    好在本便是午歇,發髻倒是不曾拆掉,隻細細梳了一會兒,重新戴上發簪首飾,也就已然收拾妥當了。


    命人去備下吃食點心,堯薑起身踱步到顧窈身側,親昵地拉起後者的手來,二人一道朝著羅漢床走去。


    “窈妹今日怎的想起來尋我了?”待得坐下以後,堯薑隻如是問道。


    有宮人奉上沏好的茶水,精致的青瓷杯襯著深棕的矮幾麵,竟是格外地好看。


    顧窈憋著嘴道:“也沒什麽,隻是窈兒終日在祖母跟前,又沒有適齡的姊妹們陪同玩耍,哥哥們皆是忙著自己的功課,哪有閑工夫來同窈兒胡鬧。窈兒總覺得無聊乏味得很,這才想要尋五兒姐姐。”說著,顧窈驀地抬眼,隻楚楚可憐地看著堯薑:“姐姐這般說,可是嫌窈兒了?”


    堯薑垂下眼眸,隻溫聲道:“哪裏會呢,我在宮裏頭也沒有什麽姊妹相伴的,窈妹你能來尋我,我自是高興得很,正巧咱們還能做個伴,又如何會去嫌你呢。”


    聽了這一番話,顧窈方才收起麵上委屈,重新露出歡喜的神情來。


    其實老顧國公夫人一生共孕育三子一女,長女名為顧曦,早在十多年前便遠嫁至嶺南;而次子顧明早逝,據聞是在十六歲那年策馬出遊之時,因著馬匹失控,整個人從馬背上被摔了下來,剛好頭碰到石頭,至此一命嗚唿;剩下三子顧朗卻是十年前就領了一個閑缺,去了蜀州做了個地方父母官。


    是以留在長安城的,唯獨顧國公顧深一家,偏巧這顧窕又是個體弱多病的,顧窈沒有適齡的姊妹相伴,倒也極為尋常。


    有宮人在這時奉上新鮮的瓜果來,顧窈軟聲道:“窈兒聽聞姐姐最擅與人對弈,前些時候長兄閑暇無事之時,都會同窈兒對弈,隻眼下卻是沒了功夫。不知曉今日,五兒姐姐可願意同窈兒對弈一番?”


    乍然聽得顧青的名號,堯薑心中一怔,她端起茶盞來,繚繞的熱氣遮掩住她眸中複雜的神情。


    “對弈啊,”待得再度放下茶盞以後,堯薑抬起眼,眸中已然平靜,她的唇角溢出一抹極淡的笑意來:“我其實也不擅與人對弈,若是窈妹你想的話,倒也無妨的。”說著,堯薑遂又側了臉,喚了崖香近身來,吩咐其去尋棋盤與棋子過來。


    少頃之後,崖香領著人將棋盤同棋子捧了過來。


    顧窈年幼,堯薑便讓她持了黑子,自己則是持了白子。


    大孟民間曾有段時日十分流行對弈,文人墨客們為了彰顯自己的棋藝高超,便時常會在各種地方開設棋局。凡有百戰不敗之人,皆是名聲遠播,被眾人視為國手。


    堯薑依稀記得,好似三省六部之中,便有許些人是因著棋藝高超,而被破例提拔上來的,由此可見,在那段時日裏,對弈尤為風行。


    拿著棋子的顧窈微微斂起麵上神色,她生得乖巧,抿著嘴認真的神情隻讓人覺得無比憐惜。凝眉看了好一會兒,顧窈方才落下第一子。


    黑子先行,白子次之。


    堯薑笑著去看顧窈落子的地方,恰巧是在棋盤正中的位置。顧窈落子以後,便睜著明眸眼巴巴地看著堯薑,似是在等著看她如何落子。


    抿嘴一笑,堯薑毫不猶豫地將白子放在顧窈黑子的旁側。


    一黑一白襯著古棕色的棋盤,竟煞是好看。旁側的崖香輕輕打著象牙扇,見堯薑落子以後,她便端上瓜果來,置於少年公主的跟前。


    約摸著一炷香功夫以後,棋盤上頭已然是七七八八落了幾十枚棋子了。


    見走勢,顧窈顯然落了下風,輪到她落子的時候,小人兒難免苦著臉,開始猶豫不決起來。


    不知曉何時,堯薑身側打扇的人換成了菘藍,側頭去拿葡萄的時候,堯薑略掃一眼,並不曾在殿內發現崖香的蹤跡。隻她沒有將此放在心上,待得吐出葡萄皮以後,對麵的顧窈終於將手中的黑子落下。


    “窈妹當真要這般落子嗎?”待得看清棋盤上的形勢以後,堯薑隻如是道。


    聽得這話,顧窈連忙抬眼去看,她麵上露出茫然不解地神情,看了好一會兒方才發現,自己剛剛的落子,竟是走到了死局。


    於是小人兒再度憋著嘴,隻滿麵的委屈:“是窈兒太過愚笨了。”


    見得她這般氣餒,堯薑頰邊的笑意不免加深。隻她正欲言說之際,忽聽得自外間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崖香神情嚴肅地走進殿內來。


    沒有駐足,亦也沒有行禮,崖香以眼神示意菘藍退至一側,自己則是幾步上前,俯身在堯薑的耳畔,低聲道:“殿下,拾翠殿的粉黛被杖斃了。”


    “什麽?”嘴角的笑意登時消失不見,堯薑蹙起眉尖來,目光困惑:“你方才說什麽?”


    崖香垂下眼眸,將剛剛自己所說的話又重複說了一遍,隻見少年公主的眉頭越發緊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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