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皇後冰冷的聲音如同清冬時節的雨水一般,毫無溫度,不停地在堯薑腦海之中迴蕩著,她從來都沒有真正地意識到,帝後二人竟然已經到了如此劍拔弩張的地步。


    伸手揉了揉有些生疼的額角,堯薑輕聲安撫了幾句仍舊沒有緩過神來的阿弟。


    自立政殿出來以後,李乾幾乎整個人都處在極為恍惚的狀態下,他大抵亦也是頭一次見到那般的陳皇後,一時難以接受。


    堯薑歎了一口氣,壓下了心中的難過,見阿弟麵上神色得以緩和了些許,她便抿了嘴:“眼下時辰不早了,你先迴承安殿罷。”


    “阿姊,“李乾這個時候詫異地抬起了頭,朝著堯薑望去。


    他似是不大願意離開璿璣殿,隻是後者儼然避開了他的目光,隻擺了擺手,道:“菘藍,送乾殿下迴承安殿。”絲毫沒有給李乾半點反駁的機會。


    菘藍屈膝應諾了一聲,爾後便踱步走到李乾身旁,微微頷首。


    即便再如何地心不甘情不願,李乾亦也知曉長姊脾性,囁嚅了雙唇,略有些欲言又止,卻又最終什麽也沒有說,隻垂了頭,頗有些喪氣的感覺。


    待得李乾的身影消失在璿璣殿外的時候,堯薑這才露出一副極為疲憊的神情來。


    崖香立於一側,小心翼翼地奉上新換的茶水,


    殿內的焚香味道驀地被風吹散,不知曉從哪裏傳來一聲宮女刻意壓低的驚唿聲,堯薑微蹙了眉頭,大抵是覺得眼下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動靜,都會使得她心煩意亂。


    “殿下,”崖香輕聲喚道。


    堯薑便滿麵茫然地朝她望去,前者垂下頭,掩去了麵上的神情:“方才慎刑司的徐公公來了。”崖香的聲音輕飄飄的響起。


    堯薑仍舊一臉的茫然,隻聽見崖香繼而又道:“徐公公說,前些時日殿下讓人送去慎刑司的那位宮人,方才被陛下身邊的小夏公公領走了。”


    “李聞?”語氣之中帶了些許不易察覺的疑惑。


    崖香輕輕地應了一聲“是”,堯薑閉上了眼睛,長歎了一口氣。


    她都快要忘記了,這個不久之前被她送去了慎刑司的李聞。隻是如今李聞在慎刑司裏頭待了許久,父皇都不曾過問於此事,今日又怎麽會特地讓小夏親自去將人領出來。


    腦海之中驀地湧上一個念頭,堯薑的唇邊緊接著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意來,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卻是什麽話都沒有。


    輾轉反側,一夜無眠。


    堯薑安靜地躺在床榻之上,眼睜睜地看著床帳之外由昏暗演變至晨光微曉。


    恍恍惚惚之間,崖香的聲音輕快響起,似是時辰不早了,堯薑卻是翻了一個身,將麵龐轉到了裏側。


    崖香沒有得到迴應,便又輕聲喚了幾句。


    久久的沉默伴隨著平穩的唿吸聲,堯薑仍舊還是沒有起身。


    不知曉過了多久,崖香細微的腳步聲遠去,殿內變得寂靜無聲。


    堯薑想了一整夜,前一世的時候她是在接連慘遭變故,而阿弟又年幼之下,方才匆匆忙忙地擔負起她本不應當擔負起的責任來。


    本以為重活一世,有些事情已經發生過,如今的自己算是提前知曉,若是小心提防,定是有些用處的,至少不會讓她與阿弟再次如前世那一般,受製於吳氏,從而結局淒慘。


    隻是堯薑仍舊還是沒能想到,有些事情並不像她想象的那一般,譬如陳皇後與建元帝之間,難不成真的隻是夫妻不和,感情不睦嗎?


    昨日陳皇後麵上的神情複雜,即便說出來的話不似平日裏那般,但是總覺得有哪裏不大對勁。而建元帝在麵對這樣的待遇之下,亦也並沒有因此龍顏大怒,遷怒於旁人,隻是拂袖離開。


    這些事情都使得堯薑開始不斷地懷疑,究竟是這一世與前一世不一樣了,還是前一世的這些事情,自己從來都沒有發現過。


    越是去想,堯薑的額角便越發隱隱作痛。


    不知曉過了多久,她似是聽見了外殿隱隱約約地傳來了白蘇的聲音。


    因著白蘇說話向來是不急不緩,一字一句總是十分清楚,即便聲音不大,堯薑亦也是聽出了其中主要表達的意思。


    大抵還是陳皇後擔心她是否受了風寒,昨日的那杯茶水她下意識地去擋,使得衣裳濕透了不少,雖說及時換下了,但是近日她並沒有去請安,以至於陳皇後仍舊心懷擔憂。


    爾後響起的是崖香的聲音,外殿嘈雜了半響,堯薑卻是沒能聽清楚崖香最終說了什麽。直到白蘇的聲音再次響起,伴隨著的是一陣漸近的腳步聲。


    “殿下,”短暫的腳步聲停下,崖香似是在床帳之外叫了一聲。


    堯薑“嗯”了一聲,沒有多餘的動作,又聽見崖香接著說道:“皇後娘娘聽聞殿下病了,特地讓陳太醫前來請脈。”言語簡潔,堯薑登時心中沒了。


    想來崖香見自己久久不曾起身,又不敢過來攪擾,於是索性稱病,卻不曾想到陳皇後直接讓白蘇領著陳太醫前來了。


    纖細的睫毛顫了顫,堯薑細聲道:“扶本宮起來罷。”


    崖香甚是輕快地應諾了一聲,接著撩起了垂下的床帳,隨手掛在了一側的蓮花勾上,卻隻是撩了一半而已,將堯薑的麵龐露了出來。


    床帳內十分昏暗,崖香墊了幾個枕頭,這才扶著堯薑微微起身。少女的麵龐依舊忽明忽暗,唯獨一雙眸子清亮無比。


    白蘇上前朝著堯薑屈膝行禮,簡明扼要地說了來意,與崖香所說一致。


    堯薑點了點頭,斂下眼簾,略有些有氣無力道:“有勞陳太醫了。”她極為客氣,陳太醫卻是不敢逾禮。


    自錦被之下伸出一隻纖細的手來,崖香蓋了一塊帕子在上頭,陳太醫便隔著帕子,專注了好一會兒,麵色依舊,收迴了手。


    “殿下近來過多憂慮,應當好生歇息才是,待得下官迴了太醫院以後,會為殿下擇一張安神的方子,好好調養便是。”他如是說道,爾後又細心地囑咐了崖香一番,這才行禮離去。


    白蘇亦也不曾久留,跟隨著陳太醫一道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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