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給你取了個稱號。”


    雅致的香氣環繞在鼻端, 邵君衍正單手給自己受傷的左臂纏上紗布, 就聽蘇蘭這麽道。那個正跪坐著倒酒的女人笑得眉眼彎彎, 她微偏著腦袋, 淺棕的眼眸一如既往地蠱『惑』人心。


    但那雙眼對邵君衍來說卻毫無吸引力, 也因此他向來困『惑』莫奈對蘇蘭的避之不及,抬眸看向蘇蘭,邵君衍隻是不鹹不淡地點了點頭:“恩。”


    這語氣詞大概類似於“我知道了”或是“哦原來這樣啊”這種令人感到無趣的話,蘇蘭這般想著時輕抿起唇『露』出了笑,她放下手中的酒壺, 改用一手撐著側臉:“反應真讓人失望, 明明小莫奈在知道後反應很有趣呢。”


    “……”或許連邵君衍自己都沒有發覺,他在聽到熟悉的名字時動作頓了頓, 已經移迴的視線也不自覺又飄到了蘇蘭身上,用這招對付青年百試百靈, 蘇蘭繞弄著頰邊的發絲,花了一秒鍾去思考為何自己的魅力還抵不過莫奈,隨後才慢悠地道:“怎麽?有興趣了?”


    “說來聽聽。”利落地在手臂上打了個結,並小心翼翼地放下袖子將傷口掩住,他餘光瞥見蘇蘭低頭抿了口酒, 繼而才說道:“他們叫你白麵修羅。”


    “……”沒有反應才是最正常的反應,蘇蘭端著酒杯, 正因此而覺得興致缺缺,就看著青年屈腿站直了身,意外地開口問道:“我想知道的不是這個。”


    “哦?”


    “莫奈的反應, 你之前有提到的吧。”


    “……嗬,你真是……意外的在意莫奈的看法呢,因為還是雛鳥的緣故嗎?”蘇蘭啞然失笑地晃著酒杯,放鬆地靠坐在椅背上,這才開口道:“他說他想起了你們第一次見麵時的樣子,而現在你已經長成了全然不同的模樣……或許我該恭喜你。”


    烈日西斜,透亮的紅『色』紗簾覆上了陰影,邵君衍一動不動地側身站在原地,看著陰影中的女人向他舉起酒杯,用不知是歡悅還是悲歎的口氣道:“恭喜你被第六區所接納,在這片渾濁的土地上生根發芽……白麵修羅。”


    哀歎聲在心中化作層層漣漪,隨之催生的是刺骨的殺意——邵君衍改變主意了。


    所謂的槍械隻會塗上對人類來說無毒的染料,帕裏奇給他們配給的最有殺傷力的武器卻是一柄不到半臂長的折疊軍刀以及一些不到巴掌大的短刀,平日裏用來清除道路障礙物。雪花熙熙攘攘從天邊飄落,邵君衍利落地就地一滾,在避開伊格納茨後半跪在雪地中。


    他的頭盔在不久前被伊格納茨劃斷了帶子,現在已經不知被埋藏到哪兒去了,利落的黑發在接觸到空氣以後很快凝上了霜,無端為原本就沉重的身體更添加了重量。


    “……你是在蔑視我嗎?”自伊格納茨口中說出的話輕得幾乎要聽不見,卻蘊著顯而易見的不滿,邵君衍起身迅速向後退了兩步,便聽那人放肆地笑道:“邵君衍,再這麽下去……我可不會對你手下留情啊!”


    “對付你已經足夠了。”邵君衍隻是冷聲如此迴答,也就是在這時,他突然改變防守的姿態,反握著刀刃飛快『逼』近伊格納茨,雖敗給邵君衍一次,但伊格納茨到底還是在帕裏奇中小有名氣,他毫不慌『亂』地架住邵君衍的攻擊,令原本直刺向心髒的刀尖隻從他身側劃過,在材質出眾的布料上留下了一道口子。


    一擊不中,邵君衍迅速避開伊格納茨的攻擊,他視野餘光瞥見了空『蕩』『蕩』的後方,因而在關鍵時刻刹住車,轉向了安全地帶——這個由曲折小道通往的平地不過是個不大的天然圓台,除了一麵高聳的石壁,其他邊緣都全無遮攔,一不小心就會墜入萬丈深淵。


    “……真是令人厭倦的遊戲。”一次次遊走與如同試探般綿軟無力的攻擊消磨了伊格納茨的耐心,扭曲瘋狂的神情不再,伊格納茨冷漠地望著對麵的人,突然之間便抬起了手!


    飄揚的雪花在觸碰上高溫後迅速消融,就連身上的衣服都被燒灼出一圈焦痕,邵君衍神『色』晦暗地站直了身,他冷寂地看著伊格納茨手上的□□,沒有半點起伏地陳述道:“你違背了校規,伊格納茨。”


    “有什麽關係?”青年沉沉笑著,他一手平舉著槍,一手伸出按壓著額頭,緩緩道:“你難道不奇怪為什麽到現在帕裏奇都沒派人過來?防止任何意外發生,確保百分百的安全,校方是這麽說的吧?可惜的是,我不久前剛開啟了幹擾器,雖然不能瞞著戰爭女神多長時間,但殺了你也已經足夠了。


    對了~親愛的保羅,就是這麽離開了這個世界。”


    “……原來如此。”麵無表情地捏了捏自己的額發,邵君衍抬眸看著伊格納茨,緩緩在唇角綻出沒有溫度的笑容:“既然這樣,那麽我就放心了。”


    “……恩?”


    仿佛之前一切都是熱身運動,再持起刀刃的青年再也不壓製自己身上的殺意,這顯著的變化令伊格納茨瞳孔一縮,他心中毫無預兆地出現了危機感,而這促使他毫無預兆地發起下一輪攻擊。


    “沒用的。”高溫光束堪堪擦過肩膀,但邵君衍依舊神『色』不變,他冷漠地直視著麵前的伊格納茨,幾番奔躍,便已到了伊格納茨的麵前。伊格納茨沉著臉看著事態朝不受控製的方向發展,果斷地收迴槍,轉而用軍刀與邵君衍對峙。


    鏘——


    碰撞在一起的軍刀不受控製地向後仰去,邵君衍雙手抵著刀背,卻是在這時突然放棄了進攻,令刀鋒隻是割斷了伊格納茨的衣袖。恍然間伊格納茨覺得他拿走了一樣東西,但他沒時間去警覺這個,攻守形勢倒換,原本處處受製的青年突然掌控了整個局麵。


    “你……”不利的情形將伊格納茨『逼』急了眼,他伸手想要二度掏出槍,但邵君衍隻瞥了一眼,立時並手為刃擊飛槍支,伊格納茨愕然之下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卻沒想到他腳步一個踩空!


    積雪轟然從崖邊墜下,原本在崖壁縫隙中生長的枯枝不堪重負,不過一瞬就哢嚓被折斷。伊格納茨狼狽地垂在半空中,他先是狼狽地看了一眼腳底深淵,隨即又抬頭怒不可遏地看向邵君衍:“你——!”


    “很奇怪我為什麽會救你?”邵君衍牢牢抓著伊格納茨的右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他再次『露』出了笑:“禮尚往來,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了。”


    “……”


    “我殺過人,殺過很多的人。”黑發的青年冷漠地看著伊格納茨『露』出驚愕的表情,再出口時話中已是一片冷然:“我不記得他們的麵孔,卻記得他們眼裏肮髒的**,無數次他們想要取我『性』命,但我依舊活到了現在。”


    “這不可能……”


    “你與他們一樣,伊格納茨。”邵君衍緩緩鬆開了手,伊格納茨在此時終於感受到了恐懼,他拚命想要握緊邵君衍的手,可這都沒有用處:“帕裏奇會保護好每一個學員,但你卻沒注意,我已經破壞了你身上所有的防護裝備,對了……謝謝你的指示器部件,再見。”


    手中的重量一輕,趴伏在雪地上的青年沉默地看著另一人墜入深淵,他緩慢從地上爬起,麵無表情地仰頭向天空望去——那裏灰蒙蒙的一片,仿佛連飄落的雪花也就此沾染上了汙濁。


    不必冒這風險,你知道你可以將這件事交給帕裏奇處理——但是結果卻可能不盡人意。


    “……修羅。”低聲說出的話也不知是說與誰聽,邵君衍撿起腳邊的頭盔戴上,毫不遲疑地便向約定好的地點跑去。通訊器上的消息已經數不勝數,邵君衍忽略了他們,隻一心一意地趕去與約書亞會合。


    “嘿!邵!在這裏!”其餘人已經先他一步抵達,約書亞在見到他之後焦急地揮著手,邵君衍接過他手中的部件,將它與自己身上帶著的其他三個部件合在一塊,其他人多少有些驚訝,但邵君衍沒給他們發言的機會,在拚合到一處之後,他幹脆地打開了指示器。


    “離我們不到千米遠。”說著這話時邵君衍猛然抬頭向上看去,注意到他的動作,其餘人也一同仰起頭,將目光落在了不遠處。


    ——空中巨獸在山的背麵『露』出了側腹。


    沒有顯『露』任何形態,那巨獸與空氣融為一體,如同透明的漂浮生物,但這場大雪卻令它暴『露』了行跡。吹拂而來的雪花飄落在它身上,漸漸夠了出巨獸輪廓,也令它暴『露』無遺——這是多麽巧合的事情,但即便如此,他們依舊無可奈何。


    “敵方已經發起進攻了,指揮官。”身旁人低落地說著:“我們無法調來飛行器,就算發現了……也沒有什麽用了。”


    “……”邵君衍一動不動地看著那龐然大物,所有人都已經死心,隻有他沉默地站了起來,在眾人愕然的目光中,青年冰冷地道:“我們跳上去。”


    “……啊?”


    “這種飛船入口旁邊有緊急開艙按鈕,跳上去,然後打開入口。”


    “可是……可是……”


    明明是很荒唐的提議,但邵君衍的態度卻強硬得令人無法反駁,約書亞撓了撓腦袋,第一個邁開步子跟上已經離開的邵君衍。他們攀上山峰最高處,在這裏,他們已經能清楚看到飛船的龐大身軀。


    或許是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原本幾乎是停頓在原地的飛船緩緩升入高空中,其餘人尚且心懷怯意,甚至打算勸下邵君衍,但此時邵君衍已經飛身躍向飛船方向!


    “指揮官!!”


    渺小的身影與巨獸擦身而過,但拋出的吸繩卻牢牢粘在了船身上。在半空中晃『蕩』了一會之後才穩住身形,邵君衍抬頭向上望去,順著繩索攀到頂部握住了入口處突出的短階。


    ——但就在此時,奪旗賽結束了。


    說不清冰冷的機械女聲出現時是什麽感覺,邵君衍所有的動作都停了下來,戰爭女神的聲音重複了三遍,聽起來卻沒有半點真實感。


    “需要我請你進去坐坐嗎?”


    不知何時打開的入口處靠站著尼古拉斯,他翠綠的眸中印著邵君衍狼狽的模樣,但其中卻沒有任何諷刺抑或輕蔑的情緒。


    邵君衍看著他,隨後緩緩鬆開了手。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了……之後就是零碎交代一點事,然後喜聞樂見喜聞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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