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年前,惡名昭彰的犯人孔霍逃出牢獄,將來自星海各處走投無路的劊子手聚集在自己手下,並於茫茫星際中扯起了邪惡狼頭旗幟。


    這匹猙獰的巨狼瘋狂而狡猾,它似乎無孔不入,卻從未讓人碰到過它的狼尾巴,即便是身處軍部所形成的包圍圈中,它也總能找到不起眼的空隙,並且從那處逃離。


    對於普通人而言,火狼是不知會在何時出現的夢魘,但對於手染鮮血的罪犯來說,火狼卻象征著一場狂歡。人『性』的貪婪與醜惡在這些劊子手身上展現得徹底,不需要任何偽裝,無論是主宰他人生命的快感,還是對權利欲望的追求,都完全展現在人前就是。


    這般在普通人看來再肮髒不過的環境,漢克和其他星盜都待得如魚得水,又或者說,他比其他星盜還要更適合這裏些。他實力強勁,雖然看起來像是什麽都不經大腦,還愛酗酒,但漢克卻比身旁的人更要懂得察言觀『色』,依靠著這份心計,他成功擰掉了自己頭兒的腦袋,並坐到了那個位置上,不單如此,他如今還成了第七組的頭目,雖然仍然無法與上頭的一組二組相比,但待遇也是比之前翻了好幾番。


    漢克從來不是一個容易滿足的人,當站到了更高的位置上,他的野心隻會更加膨脹,並為自己尋找更好的出路——因此他暗中向二首領示好,請願為這人效力。


    沒錯,漢克比其他星盜要更早發現大首領與二首領之間的不睦,而在這兩位首領之間,他毫不遲疑地就選擇加入二首領麾下。比起具有強勢壓迫力的孔霍,二首領安格斯一直藏身於幕後且默默無聞著——但正因如此,才顯得更加可怕。


    ——而就在今日,他得到了來自二首領的迴應。


    強自將心中的狂喜按捺下,漢克抬眼看向眼前突然到訪的來客,毫不客氣地將腿架在茶幾上,他隻出聲諷刺道:“哦?有事要拜托我?”


    “我想那會是對我們兩個人都有利的事。”有著一雙三角眼的男人古怪地如此笑著,然後低沉地如此說道。盡管和漢克都是頭目,但阿諾德顯然並不和漢克在同一高度上,最顯著的一點體現就是漢克全然不將其放在眼裏。漫不經心地搖晃著腿,漢克隻嗤笑著說道:


    “我可不覺得第七組和第十組有什麽共同利益,就算是你現在就死了,也不過是換個人給我們送炮灰罷了……就這樣,你還想和我談條件?”


    “如果我死了,當然是有影響的。”阿諾德沉沉地如此迴答,他吊著眼看著對麵的人,隨後道:“你要知道,如果我真的丟了『性』命,那麽成為第十組頭目的隻會是那隻難纏的蜘蛛……漢克,你以為若是讓他活到了那時候,你還能像現在這麽自在?”


    “……恩?”雖然麵上不顯,但漢克還是被阿諾德的話吸引了注意力,他抬眼看向對麵的人,就見那個麵目陰鷙的男人劃開了嘴角:


    “漢克……為什麽明明是你將他帶迴來,但蜘蛛最後卻來了第十組?自然是因為我這個頭目最沒用,也最容易被幹掉,而這可都是二首領的意思。


    沒錯,我承認我的實力不如你們,也沒有什麽再向上的念頭,但這可不意味著我就想這麽坐著等死,蜘蛛對我來說就是眼中釘肉中刺,一日不除掉他,我就一日寢食難安……但你們就意味你們能獨善其身嗎?


    相信我……如果那個人成為了頭目,你們可不會還過著現在的好日子,他可不是我阿諾德,不會掏出物資供養你們,也不會派人替你們送死,與其再等來第二個文森特,倒還不如替我幹掉他——而在那之後,我阿諾德都將是你最可靠的盟友,無論你想要什麽,都可以盡管直接拿去!”


    漢克原本還聽得有些漫不經心,但卻在聽到二首領的名號之時動作一頓,隨即沉下了臉『色』。阿諾德並不清楚漢克和二首領之間的事情,但他所說之話卻給漢克提了個醒,如果那個蜘蛛真的殺了阿諾德,那麽早期被二首領所關注的他有很大可能會同樣加入二首領的陣營——而自己到時若想走得更高,勢必要將這個攔路石除掉。


    但蜘蛛可不是普通的人物,這點漢克從那家夥決定加入火狼時就已經看出,而想要在他得勢後將其扳倒,那麽也許正如阿諾德所言,漢克將要麵對的會是第二個文森特。


    阿諾德仔細觀察了對麵的漢克半晌,然後在對方看過來時『露』出了篤定的笑容。第七組的頭目眯著眼打量了對麵的人一會,這才冷哼出聲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的要價可不便宜。”


    “這點我早就說過了,漢克。”三角眼的男人沉沉地如此迴道:“隻要你幫我除掉那個人,無論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這頭阿諾德的話聲剛落,那旁鋒利的刀具卻是突然呲地一聲偏離了原來的軌跡,在毫無防備的手尖上劃拉出一道傷口。


    原本趴在桌前的青年因此坐直了身,扔下了手中的刀,捏住左手指尖,他皺著眉看著自傷口湧出的血珠,好半晌才記起拿東西拭去了上麵的血跡。不遠處原本正在整理物件的老人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沉聲開口道:“怎麽了?”


    “不,沒什麽。”搖頭這般說道,莫奈將爬過來的一號提到一旁,曲了曲受傷的手指,這才扭頭向老人笑了起來:“一不留神把手指給劃破了。”


    “……初學者的『毛』病。”聽到他的解釋,老人看了眼桌麵上染了血的刀具,隨即冷哼了聲如此道,但盡管如此,他卻還是直起身到櫃台後鼓搗了一陣,然後便掏出了噴劑和紗布,沉著臉拋給了琥珀『色』眼眸的星盜:


    “小子,下次我可不想再為這種愚蠢的錯誤浪費『藥』了。”


    “是是是,下次我會自己帶上的。”有意曲解了老人的意思,莫奈看著那老頭冷哼一聲便轉過身去,麵上的笑意卻是愈發明顯。他利落地包紮好手指上的傷口,卻是沒立刻就完成自己手下的工作,反倒是看著那傷口出神地想些什麽。


    今日下午依舊沒有客人來訪,老人早早讓羅傑關了大門,隻在昏暗的室內點燃了一盞小燈。忙碌著將房子都打掃了一遍,無事可幹的傑克很快就在桌子旁進入了休眠模式,任是誰也想不到這看起來醜陋笨拙的機器人竟是由光腦驅動的。


    直到天上的恆星陷入地平線時,莫奈才放下手中的刀具並伸了個懶腰,抓起一旁的一號放在肩上,他這才扭過頭向老人道:“老頭,今天就到這兒吧,我明天再過來。”


    “把桌子收拾幹淨再走。”


    “知道了!”這般作答著,莫奈將手上完成了一半的物件收到了桌子抽屜中,老人依舊在櫃台後坐著,並不算明亮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隻照得他臉上的溝壑更加明顯。直到見那旁年輕的星盜收拾好了東西向這旁走來,他才動了動嘴角沉聲道:


    “……這段時間,你自己要多注意些。”


    這麽一段沒頭沒尾的話,莫奈自己心中卻是明白。對於火狼標記的破解已經接近尾聲,雖然老人在莫奈麵前還是和以往一般無二,但那更加憔悴蒼老的麵容卻是明白地昭示他在背後花了多大功夫。莫奈愣愣地注視著麵前的老人,沒有再如往常般故作輕鬆,他甚至斂起了笑容,認真地點頭迴答道:“我明白。”


    距離離開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莫奈伸手合攏身後的大門,他看著自門縫中透出的微弱燈光,在轉身向下走去時卻是低頭看向抬起的受傷手指。


    ——但他心中並不覺輕鬆。


    左眼皮在飛快跳動著,卻不知預兆的是幸運還是災禍,伸手壓在了額上,麵無表情的青年抬眸看向麵前漆黑一片的道路,他將手揣在兜中,腳下速度不變地向火狼基地走去。


    雖然說每天都忙碌得幾乎沒有空閑時間,但莫奈平日的行程卻往往單調得可怕。在吃過飯之後迴到住處,和諾亞打了招唿,他便打算要睡上一陣。日夜顛倒了許多日,這還是莫奈第一次這麽早上床休息,但或許是注定的事,還沒等他睡上幾個小時,便被門外的動靜所驚醒。


    “蜘蛛!你在嗎!”


    外麵傳來敲門聲時,諾亞正在給自己上『藥』,他先是一愣,隨即看向了對麵的床鋪,果不其然見那人翻身坐起。『揉』了『揉』眉心,莫奈敲了敲自己還有些暈的腦袋,便大步走向門側打開了門,並在外麵看到了凱裏的麵容。


    當年才剛加入火狼的灰港人現在已成了第十組的老人,盡管臉上的青澀還未褪去,但他卻已經足夠成熟,並能幫著莫奈和米婭做些事情了。隱晦地打了個哈欠,莫奈靠站在門旁,隻出聲問道:


    “怎麽了?這麽著急地過來找我。”


    “任務下來了。”凱裏的這句話讓莫奈的動作一滯,他強壓下了睡意,琥珀『色』的眼眸因此變得一片清明。聽到了凱裏的話,原本正上著『藥』的諾亞也向他們的方向看來:


    “我們要出任務了?”


    “不是……”年輕的灰港人神『色』複雜地搖了搖頭,然後低聲道:“沒有諾亞大哥,也沒有米婭大姐,這次任務……隻有我和蜘蛛還有其他幾個人在。”


    “……”


    莫奈聞言眯起了眼,他下意識地『摸』了『摸』一號,卻隻是在迴頭看了諾亞一眼後便向凱裏說道:“走吧。”


    “恩。”凱裏如此迴答,便匆匆邁開了步子向前走去,在這火狼中待了一年半,他自是隱約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因而在走到半道時便恨恨地低聲對莫奈說道:“阿諾德這家夥,像是特意針對你來的。”


    “凱裏,冷靜下來。”莫奈側過臉看向身旁的人,隻繼續問道:“知道是什麽任務嗎?看起來不像是要去遊掠。”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凱裏聞言強抑住怒氣搖了搖頭:“來通知我的星盜什麽都沒說……但似乎是要去一顆行星上。”


    “別的星球?”


    “是的,微行星。”


    聞言莫奈愣了一愣,腳下的步伐隨之一滯。


    ——微行星……


    “怎麽了?”注意到身旁人的異常,凱裏連忙停了下了腳步。迴過神來的莫奈隻笑了笑,他搖了搖頭,然後迴道:“沒什麽。”


    ——他曾聽說過這顆行星名字,隻是那已經是太過久遠之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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