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容笑了笑,像是沒聽懂他的警告逕自道:「在我這兒要是再有差池,我該掛冠求去了,不過好歹是兩個姑娘家,帶往你的院落不妥,這樣吧,橫豎昭華也在,就讓她們到昭華的院落。」


    「也成,你差人準備一下,我有話要問她倆。」


    「是與傅家有關的事?」應容說著斂去笑容。「傅曉已經說了,不想再追究傅祥的死,所以這個案子準備結案了。」


    宇文恭揚起濃眉睨了迎春一眼。


    與其冀望惜字如金的迎春,卓韻雅早有準備由自己開口。「大人,傅大爺是想眼前正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畢竟人死不能複生,這事就到此為止。」當然,這也是她建議的,有什麽辦法?民要如何與官鬥?想活命,就得認命。


    「我要問的跟傅家的事沒有關係,是我跟這個丫頭的恩怨。」宇文恭心笑非笑地道。此話一出,卓韻雅和應容不由地打量他倆。


    卓韻雅心想,這丫頭什麽時候得罪大人了也不知會她一聲?如今被帶迴來,就不知道她還能不能瞧見明日的陽光。


    「大人,你不會打算欺負……」應容點到為止地說,雖說他也認為這丫頭頂撞宇文恭的機會頗高,但要是借此想欺侮人,太教人不恥了,他這個表哥不能容忍。


    「怎了,我還能將她給吃了?不過就是有點事要問問罷了,要不……你讓昭華過來一趟,讓她帶卓娘子到她院落歇會。」橫豎他現在就是要留下這丫頭,而他也相信這丫頭會心甘情願留下。


    應容心知改變不了他的決定,隻好差府裏下人將應昭華請來此處,先帶卓韻雅迴她的院落歇著。


    臨走前,應容不由多看他一眼,眼神仿佛對他此舉無法理解。


    那眼神讓宇文恭都覺得好笑起來,等人一走,隨即開口,「進來吧。」


    踏進作為書房的梢間,宇文恭往榻上一坐,就見迎春神色自若地走到麵前,負手而立,杏眼直睇著他,沒有戒慎恐懼,更沒有防備不安,隻是靜靜地等著他發話,一張稚嫰姣美的臉蛋染上老成的氣息。


    這神情和這站姿……宇文恭不由望而出神,想起在濤風閣時他之所以出手,就是因為她當時的神情很像公孫。


    到底是他快被思念給折磨瘋了,還是她的氣息真的像極了公孫?


    眼前,她依舊麵無表情地等候,沒有一絲不耐,當然,也沒有一絲期待,她的目光淡漠得教他不敢自作多情。


    「你可有瞧見我的隨從?」半晌,他狀似隨口問道。


    「他應該站在傅宅外。」


    宇文恭半捂著臉,不知道該不該感謝她的有問必答。唉,盯人盯到教人察覺,甚至人都走了還不知道……迴京之後還是再將奉化丟迴衛所操演,省得一直隨侍在旁,武藝都生疏了。


    「大人隻是想問這個?」


    宇文恭迴神望去,見她背脊挺直,負手而立的姿態帶了幾分眸睨的傲勁,愈看愈是心驚。一開始見看她時,他並無覺得她身上疑點重重,可如今愈瞧愈覺得賞心悅目,卻依舊疑點重重——什麽樣的姑娘家能養出這一身氣勢,太可疑了。


    所以,她不是。


    可他覺得她可疑,卻不是視她為兇手,而是疑心她太像公孫。


    見她神色依舊沒有不耐,他思索一會脫口問道:「那晚,是你放火燒了傅家的書房?」話落,哪怕她的麵容隻有瞬間的變化,依舊被他捕捉住了。


    「是。」迎春輕聲道。


    「你在那一晚受了傷?」


    「一時大意。」許是那晚將他推入卞江前教他察覺的。


    「那晚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大人又何以非問出真相?傅大爺已經要求知府大人不再追查兇嫌。」


    「因不眼前死的並不是隻有傅祥,還有龍太衛指揮使和副指揮使,這案情互有牽扯,再者我見過傅祥身上致命的刀傷,也見過今晚龍太衛副指揮使的傷勢,雖說傷在不同部位但卻是同樣的手法,兇嫌是個慣用左手之人,而你必定見過殺害傅祥之人,我想從此追查下去。」


    「大人雖在京裏位高權重,但是在地方卻是無權查案審案,何必追查?」


    「你如何知道我在京裏位高權重?」他問。


    麵對宇文恭看似閑散實銳利的目光,迎春神情不變地道:「大人忘了傅老板曾前往府衙求見?這事卓娘子是知情的,自然會說與我知曉。」


    宇文恭輕點著頭,沒在這事上多作文章,導入正題,道:「雖說我不能幹涉地方,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權力,況且這事明擺是衝著我來的,我真能不管?」太明顯了,連著三個求見他的人都成了刀下亡魂,要他怎能視而不見?


    「大人認為是有人設圈套要大人介入?」


    「也許。」他是如此猜測,隻是需要更多的證據。「不如你先跟我說說傅祥究竟是為了何事求見?他又是如何得卻我會在近期前往府衙?」


    「我不知道傅老板為何知曉大人會進府衙,但我知道傅老板是為了一座礦山而求見大人。」事到如此,迎春選擇盡其所能地告知。


    「礦山?」


    「傅老板經手的產業相當廣,其中是以船廠所需要的材料為大宗,船上所用的零件和工具泰半是鐵,所以傅老板手上有幾座鐵砂礦,可惜已采盡,算是絕礦。日前他又在清中一帶購置一座礦山,卻意外挖出了黃金,這事本就該上稟,由京城派人前來勘礦開采再與礦主分利,可這事卻讓——」說到這兒,迎春頓了下。


    「怎了?」


    迎春不語,忖著他向來與他七叔交好,要是讓他知曉他七叔在卞下一帶猶如土皇帝一般,真不知道他敢不敢辦他。


    他的七叔、她的七舅……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


    【第四章 似曾相識的氣質】


    「有什麽不能說的?」


    「橫豎傅老板的礦山被占,所以想請大人申張正義。」迎春簡略帶過。


    宇文恭聽著,濃眉微微攢起。


    究竟礦山是被誰所占,才逼得傅祥一眾商戶要向京裏的官員陳情?要說卞下這一帶能夠手遮天的,也隻有他七叔了吧?


    漕運總督可是管理這條卞江流經的七省漕政,手上有兩萬漕兵、十萬軍門,更是直接聽令皇上,不受地方官員彈劾糾正,要說是土皇帝,大抵也成。


    隻是她方才的停頓究竟是不敢犯上,抑或者是知曉漕運總督與他的關係?可就算傅祥知道他的身分,也不至於清楚宇文散是他七叔吧,否則又怎會求見他,要他相助?


    那她如何得知?


    暫時丟開這疑問,他又問:「你的意思是,為了不讓傅祥將這事張揚,便派人將他滅口?」


    「天曉得呢?」


    「我再問你,傅祥被殺的那個晚上,你可有瞧見兇手的麵容,又為何要燒書房?」諸多疑問纏在她身上,隻盼她能一吐真相了。


    「……那男人覆麵,所以我瞧不清他的長相,至於燒書房……那是為了永除後患,隻要帳本礦契沒了,對方也就不會再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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