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身體輕輕地顫動了一下,接著,她緩緩地站起來,轉過身子,紫金色的眸子裏,終於泛起了些許神采。


    黍藏又說道:“我留在天棺上的那縷魂念已經消散,說明他走出了千重輪迴幻境,這是一個奇跡,若非他踏上了三力同修的混沌絕路,將來你和他……唉。”


    寧小虞淺淺地笑了,不過笑容轉瞬即逝,若曇花一現,她朝黍藏微微躬身,“虞,謝過大長老。”


    話音剛落,她眉心的古樸字符,驟然亮起了白色光芒,雙眸之中,兩道熾白火焰自瞳孔深處燃起,將紫金之色一點點地覆蓋。


    與此同時,山巔上空,忽然浮現一片璀璨的銀色星海,星海中央,十顆明亮的金色大星耀眼無比,其上遍布玄奧的紫金紋路。


    每一顆金色大星上,都開始冒出微弱的白色火焰,白焰迅速漲大擴張,不多時,便占領了整片星海。


    少女雙臂微張,身體被一股無形之力托起,徐徐升空,在她身周,一方紫金色的領域若隱若現。


    隨後,此領域亦同前二者一般,從各處騰起朵朵白焰,最終徹底轉化為熾白之色。


    一股可怕的熱力以少女為中心,朝四周飛快擴散,所過之處,天地元氣猛然暴動,空間一陣模糊扭曲,山頂的地麵,更是直接熔化為赤紅的岩漿!


    黍藏一揮袖袍,一層淡淡的金光,從他腳下蔓延而開,覆蓋了整座山峰,原本熔化的地麵,頃刻間恢複原貌。


    他仰頭望著空中的少女,麵露驚容,“「大光明聖法」!孩子……你……”


    少女櫻唇微啟,聲音空靈飄渺,宛若來自遙遠的九天之上,卻又充滿著山嶽般的堅毅。


    “我深受族恩,幸存至今,願以此身此魂,修光明聖界,護佑吾族。”


    聽得此言,黍藏的神色變得肅穆之極,竟是向少女躬身一禮,高聲道:“藏,謹代黍黎億萬子民,謝聖主之恩!”


    ……


    放逐之地極西,此處是天坑邊緣,陡峭的絕壁參天而上,伸入雲中,不見其盡頭。


    時間剛過正午,太陽的光芒卻已無法抵達這裏,絕壁投下廣大的陰影,如一張黑色幕布,徐徐蓋落。


    由於缺乏光照,這片地域林木稀疏,遍布亂石荒灘,天地元氣稀薄之極,又寒冷無比,故而罕有生靈棲息。


    絕壁某處,斜嵌有一條長十餘丈、寬兩三丈的大裂縫,形成了一條彎彎曲曲的小徑,通向崖壁之中。


    穿過小徑,有一個小天地般的隱秘所在,是一個洞穴,方圓足有數十畝大小,頂部離地麵卻僅有三四丈高,顯得很是壓抑。


    洞穴並非天然所成,四壁坑坑窪窪,挖鑿痕跡明顯,隻是手法粗糙,全無半分美感,好似為單純地追求速度而倉促挖就。


    在洞穴入口對麵的石壁上,另有一個石洞,內裏的通道雖然寬廣,但上下左右的石壁更加崎嶇不平。


    通道歪歪扭扭地斜向上伸,盡頭處又有一個洞穴,比先前那個更大,同樣的粗糙,不同的是,此洞周圍遍布大大小小的裂縫,像一張張或開或半合的怪嘴。


    入口對麵還是有洞穴、通道,通道末端一樣連接一個石洞。


    這般構造一直延伸了一千多丈,才到了盡頭,或者說,到了開挖的盡頭。


    這裏是一個擴掘中的洞穴,不過礦工並非人類,而是數以千計的獸類!


    並且,它們赫然都是先天級的妖獸!


    這一幕若是落在常人眼中,足以使其產生驚世駭俗之感。


    百餘個不同種類的上千頭先天級妖獸,有肉食妖獸,也有草食妖獸,很多彼此是天敵,此刻卻相安無事地在挖洞,情形說不出的詭異。


    它們配合默契。


    砰!


    一頭黑牛人立而起,兩隻碗口粗的前蹄重重踏在石壁上,碎石迸射間,石壁表麵浮現蛛網般的裂縫。


    黑牛退到一旁,接著蹬踏那些沒有裂開的石壁,它原先的位置,則被一隻長鼻食蟻獸取代。


    食蟻獸的前肢,各長著五根尺許長的利爪,形似匕首,它抬起前肢,輕易地插進石壁,一左一右劃了個大圓,再往外一拔。


    嘩啦。


    石塊紛紛落下,石壁上出現一個圓坑。


    食蟻獸讓開,兩隻猿猴上前,它們把一個用木棍和藤條纏製的擔架放下,飛快地將石塊扒拉上去,然後一前一後,抬著放滿石塊的擔架離去。


    類似的情形,在洞中隨處可見,隻是因為妖獸的種類不同,采取的方式有所不同罷了。


    整個山洞,都充斥著灰塵與噪聲,空氣中還彌漫著濃鬱的獸臭,四周石壁上淩亂插放的火把火光搖曳,在地上投下密密麻麻,形態猙獰的獸影。


    山洞的一角卻格外不同,這裏隻盤坐著一頭妖獸,方圓五丈之內,再無其他妖獸存在。


    此獸象首人身,通體雪白,腰間圍了一條簡易皮裙,上半身赤裸,肌肉凸鼓,線條分明,它坐在地上,都有近丈的高度。


    它雙目微闔,唿吸綿長,長鼻下隱有風雷之聲,周身籠罩著一股無形的威壓,任何飛來的碎石與灰塵,都被排斥在五丈之外。


    忽然,前方的獸群傳來一陣騷動。


    白象雙眼一睜,抓起放在身旁地上的一柄大斧,站了起來,它這一站,足有兩丈餘高,腦袋差點頂到洞頂。


    它邁開大步向前走去,與它的龐大體型不相稱的是,它每一步落地,都無聲無息,連灰塵也沒有踏起一點。


    沿途的妖獸,皆對它敬畏之極,紛紛瑟縮著提前退到了一邊。


    一隻駝著一塊巨石的大山龜動作緩慢,躲避不及,白象看也不看,腳掌略微一抬,山龜連同其背上的巨石,都打著轉飛了出去。


    它來到山洞盡頭,此處的石壁和地麵,不再是尋常山石的青灰之色,而是亮著一層黃澄澄的光芒。


    它把右臂一橫,臂上的肌肉凸鼓遊動,使得本就粗大的手臂又膨脹了一圈,與此同時,手臂上白光大放,渾厚的淺白色血氣,朝它手中的那柄大斧中狂湧而入。


    它沉喝一聲,往下一蹲,揮舞著大斧橫斬而出。


    轟!


    一股無形震波擴散而開,整個山洞為之劇震,那些沒有黃芒覆蓋的石壁,極速崩開條條裂縫,大小石塊紛落如雨。


    隆隆巨響在洞中迴蕩,一些實力稍弱的妖獸口鼻溢血,捂著雙耳哀嚎出聲。


    一斧之威,強悍如斯!


    可惜並沒什麽用,斧下的石壁依舊黃澄澄的,絲毫無損,反倒是大斧被反彈而起,白象握斧的手掌亦被震傷,血流如注。


    吼——


    白象怒極,揚起長鼻發出沉鬱的嘶吼,吼聲連綿不絕,循環迴響於洞中,其他所有的妖獸都禁受不住,抱首痛嚎起來。


    十數息後,白象才止住吼聲,直起身子,往外麵走去。


    它一路向下,穿過所有的通道和洞穴,走出了絕壁裂縫,直奔附近的一座小山而去。


    小山接近山頂的背風位置,生有一片低矮的樹林,一條小溪從中蜿蜒流過,在溪流的一個拐彎處,一方小院臨溪而建。


    院子四周圍了籬笆,院內有一大一小兩間木屋,大木屋居中,小木屋靠右。


    大木屋前方,長著一棵青樹,枝繁葉茂,樹下擺著一張桌子,桌上有一盤圍棋,一男一女相對而坐,正在對弈。


    兩人都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少年一身白衣,四肢修長,麵容英俊如妖,隻是臉色蒼白得有些不正常。


    少女生有一張微圓的臉蛋,眉眼柔順,身上帶著一種安靜平和的氣質。


    若趙子銘在此,定能一眼認出,這二人,正是雲圖和柴靜靜。


    柴靜靜兩根秀氣的手指夾著一枚白子,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棋盤,兩道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起,顯然在凝神思考該如何落子。


    她對麵的雲圖望著她這般模樣,嘴角泛起了一抹笑意。


    好一會兒,柴靜靜抬頭看了雲圖一眼,雙唇微嘟,把指間的白子輕輕放上棋盤——看局勢,她除了這一步,已無處可下,偏偏這一步,也是自投羅網。


    雲圖笑得更歡了些,見少女的嘴角有化嘟為撅的趨勢,趕忙斂去笑容,拿起一顆黑子,裝模作樣地思索片刻,才放上棋盤。


    他這一步,非但沒有徹底完成合圍之勢,反而給白棋開了一道空門,相當於留了一條生路。


    “嘻嘻,雲圖哥哥真好。”柴靜靜甜甜一笑,喜滋滋地夾起一枚白子,正要落下。


    忽然,她神色轉冷,把棋子放入棋盒,起身麵向了院門的方向。


    雲圖顯然也察覺到了什麽,臉上的溫和消失不見,變得淡漠冰冷,他走到柴靜靜身旁,牽起了她的一隻手。


    砰砰。


    敲門聲響起。


    “進來吧。”柴靜靜聲調清冷地道。


    院門被推開,白象彎著身子鑽了進來,對柴靜靜略略點頭,行了一禮,口吐人言地道:“大人,土行之力又出現了,請您前去相助。”


    柴靜靜的目光,不著痕跡的掃過白象手中的巨斧,看到上麵新幹的血痕,眼中閃過一抹譏諷,不想多說什麽,隻“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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