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長達丈許的灰色劍芒筆直飛出,撞上了一座巴掌大的血色小山。


    轟!


    劇烈的爆炸聲響起,環形氣浪四溢,胡同兩邊的磚牆有如紙糊泥塑,轟然倒塌,灰塵彌漫間,一道人影往側方激射而去。


    就在這時,斜刺裏橫掠出一柄黑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劃過那人的腰身。


    那人口中發出淒厲之極的慘號,身體斷成兩截,上半身落在地上,下半身卻依然邁步跑了十數丈才倒地,沿途鮮血內髒灑落,畫麵血腥無比。


    灰塵散去,趙子銘一臉複雜的望著地上的殘屍,堂堂一個元境強者,就這樣死在自己的刀下,讓他頗有幾分唏噓。


    而他下手之所以這般狠辣果決,是因為這些天自己的經曆,讓他明白了元境強者究竟有多麽可怕的殺傷力。


    既然已經和對方結下大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斬草除根,消除所有潛在的威脅,畢竟,他在大離並非孤家寡人,對方若對他的親友下手,那他就得抱憾終生了。


    收拾好心情,趙子銘揮刀在地上挖了一個深坑,正要將烏長老的兩片殘屍放進去,後者怎麽說也是一位元境強者,這樣做,也算為其保留最後一點尊嚴。


    突然,雷霆走到一片殘屍旁,低頭叼起一個青色小布袋,獻寶似的湊到趙子銘身前,通過靈魂鏈接表達了自己的意思:這是寶貝。


    趙子銘怔了怔,接過小布袋,卻也沒有即刻探索的意思,往懷裏一塞,埋葬了烏長老,又從廢墟裏尋出了烏長老的長劍,而後沿原路返迴。


    高台上,雲圖反剪雙手,微微仰頭凝望遠方,在他身旁,站著臉色蒼白的柴靜靜,她手裏抱著小黃。


    小黃抽了抽鼻子,吱吱叫了一聲,爬上了柴靜靜的肩膀,豁然間,它兩隻小小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細細的尾巴左右搖了一下,一副很吃驚的樣子,看起來呆萌可愛。


    柴靜靜察覺到它的變化,偏頭看向高台一角,雲圖也調轉目光望了過去。


    趙子銘順著台階走上高台,身後跟著雷霆,後者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打了個響鼻,而後瞅見柴靜靜肩頭的小黃,大眼睛裏流露出點點疑惑。


    小黃倏地張嘴,發出了一道酷似大笑的尖叫,一個骨碌滾落到柴靜靜懷裏,兩隻爪子捧著肚子,笑叫不停,活脫脫像個被逗樂了的頑童。


    雷霆聽得叫聲,終於認出小黃就是那天的巨猴,大眼睛裏瞬間充血,長嘶一聲,血氣勃發,便要衝上去拚命。


    “雷霆!”趙子銘急急伸手,撫在它的脖頸上,喝止了它。


    柴靜靜亦拍了拍小黃的腦袋,“小黃,別鬧。”她望向趙子銘,指著雷霆,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千銘哥哥,它,是你的伴生夥伴?”


    趙子銘點頭道:“我和雷霆簽訂了靈魂契約。”


    柴靜靜歉然道:“千銘哥哥,對不起,那天小黃打傷了雷霆。”


    趙子銘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小黃就是那隻……”


    他話未說完,小黃一個縱躍,跳到地上,身形吹氣般膨脹起來,轉眼變成了高達丈許的龐然大物。


    變身為巨猴的小黃一手摸著後腦勺,衝趙子銘咧嘴一笑,全無半點兇戾,反倒憨意十足。


    看著憨憨傻傻的小黃,同時感受著雷霆對其濃烈的敵意,趙子銘忽然有些頭疼起來。


    翌日,玉華府邊境的某個山口,雲圖停下腳步,道:“子銘,不用送了,我們就此別過。”


    趙子銘默然少頃,說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方能再見,你和靜靜,多多保重,還有,血族詭異莫測,你此行必多兇險,凡事小心為上,切勿莽撞。”


    昨夜,他與雲圖抵足而眠,徹夜長談,各自說了這近一年來的經曆,趙子銘終於知道,雲圖為何會有之前那番奇怪的表現了。


    原來,他被李老太爺重創到瀕死狀態後,為了療傷,不得不將血池的力量吸收殆盡,而血池又是大有來曆之物,其中沉睡著一個血族的靈魂。


    這個靈魂進入了雲圖的身體,借血池之力一舉奪得了身體控製權,反將雲圖本來的意識壓製。


    若非趙子銘重創了他,使其再次陷入沉睡,雲圖至今也不可能蘇醒。


    即便如今雲圖占據了主導,羅斯的靈魂依舊很有可能重新反噬,故而雲圖必須趁著這段時間尋找另外的血池,吸收力量,增強自身的實力。


    雲圖正容說道:“子銘之言,雲圖記之。”他從懷中取出一隻血紅色的小瓶,遞給趙子銘,“這是我的一滴精血,服下可解你體內的血毒。”


    趙子銘接過小瓶,“後會有期。”


    雲圖亦道:“後會有期。”


    柴靜靜揮手,甜甜笑道:“子銘哥哥,祝你和小虞姐姐早成眷屬,下次見麵,我可是要吃喜糖的哦。”


    玉華城東,仁心堂藥鋪,鋪前台階上,站著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他的目光在街上密集的人群中不斷掃視,似乎在等什麽人,神色暗藏焦急。


    過了一會,一個白衣少年出現,白胖男子眼睛一亮,一個大步跨下台階,身上的肥肉劇烈的抖了幾抖,讓人擔心會不會掉落在地。


    他臉上堆滿笑容,微彎著腰,恭敬乃至諂媚的將白衣少年引進了藥鋪,直奔後院而去。


    坐堂的首席醫生是位長須及胸的老者,他偏頭看著兩人的背影,眸中閃過一絲異色,用僅有他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道:“值得萬胖子卸下假麵,親自迎接,那年輕人不簡單啊。”


    進屋落座,萬事通提壺沏了兩杯茶,自己端起一杯,“這是今年產的第一批‘苦秋霜’,請公子品鑒。”


    趙子銘也不客氣,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抿了抿唇,隻覺口中奇苦無比,兩道眉毛不由得沉了些許。


    萬事通把含在嘴裏的茶湯緩緩咽下,兩眼微眯,臉上浮現出享受之色,餘光瞥見趙子銘的表情,放下茶杯,道:“公子,此茶當慢飲,方可體其迴甘。”


    聽得這話,趙子銘心頭一黯,從前在藥堂,師父和徐先生亦經常品茶,師父常常抱怨他的喝茶方式不雅:“你小子這哪是品茶?分明是牛飲,浪費老徐的茶葉。”


    師父的音容猶在眼前,可其人已逝,永遠無法再見了。


    思緒沉浮,趙子銘麵上卻不露分毫,不置可否的道:“蘿卜白菜,各有所愛,對我來說,飲茶如飲水,能解渴便好。”


    萬事通怔然,隨即苦笑道:“公子所言極是,我輩習武之人,更當放開心胸,不拘一格,是我著相了。”


    趙子銘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說道:“此次我急著找你,是想與你做筆交易。”


    萬事通詫道:“交易?公子有何吩咐,但說無妨。”


    趙子銘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深邃起來,凝視著萬事通,問道:“你有沒有成為一國之君的想法?”


    此語若晴天霹靂,驚得萬事通豁然站起,他臉色大變的擺手辯解道:“公子明鑒,九五尊位,唯公子這樣的天驕才有資格登臨,萬事通從無染指之心,隻求能為公子鞍前馬後,得份功名蔭庇後人,便是萬事通此生大幸了。”


    趙子銘知道他誤解了自己的意思,起身負手憑窗而立,淡然道:“於我而言,人世繁華已無太多意義,我對帝皇之位,沒有半點興趣,隻想一心追尋武道,你無需緊張。”


    晨光透窗而入,在趙子銘背後投下長長的陰影,看著他修長而充滿朝氣的身軀,萬事通如臨高山,隻覺被峻拔巍峨之意沉沉籠罩,心神恍惚,張開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良久,他終於迴過神,澀然說道:“公子心胸之廣大,誌向之高遠,實非一般世人可比,難怪公子年紀輕輕,就能有如此成就,萬事通坐井觀天,不知公子的鴻鵠之誌,望公子見諒。”


    趙子銘轉身笑問:“怎樣?你若有心,我可以出手助你掌控玉華國。”


    萬事通精神一振,臉上泛起激動的紅光,想了想,沒有迴答趙子銘的問題,而是先問道:“不知公子需要屬下做些什麽?”


    如此自稱,表明他已臣服。


    趙子銘讚賞的看了他一眼,麵臨這麽大的誘惑還能保持鎮定,對方的確算是一個人物,“我助你稱帝,你要答應我三件事。”


    萬事通微微躬身,“公子請說。”


    趙子銘正容道:“其一,登基之後,你必須施仁德之政,愛民如子;其二,李家之人,我不希望他們再出現在這片土地上;其三,派人保護我的親友的安全。”


    萬事通聽罷,抱拳說道:“屬下必不負公子所托。”


    趙子銘滿意的點了點頭,在找李家複仇之前,他便考慮到了誰來接替皇帝之位的問題。


    因為國不可一日無君,李家既亡,若不及時另立新主,玉華國將紛亂四起,百姓免不了生靈塗炭,這是趙子銘所不願見到的,故而他才主動聯係萬事通。


    而且,趙子銘對以後的生活也有了大致的打算,他在這裏停留的時間不會太長了,扶持萬事通稱帝,為趙家和曾經的好友如展運、鐵牛等人設下一層保護,亦算盡了最後一分力。


    數月前,泗水關大軍東撤時,鐵牛等許多玉華府的武者因不滿皇室的決定,紛紛卸甲歸田,返迴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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