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臨李家於外聲名不顯,唯有實力達到一定境界,且與李家的生意有所交集者,才能從交往中看出一些不尋常的東西,略窺這個家族的恐怖底蘊。


    排幫一滅,如今的孤狼幫明麵上成為了玉臨府的第一大江湖勢力,但實際上,不論前者還是後者,與李家根本不具可比性。


    之前提到的暗影門,其實就是李家發展起來的勢力。趙子銘之所以會在趙家大船上遇襲,就是因為他在碼頭上船時,行蹤就已經被人報告給了李家上層。


    那個外號“奪命追魂”的殺手,本來還不願意以逸待勞,去暗殺一個晚生後輩,若不是因為追迴血玉之事太過重要,他要暗中隨行,且他也著實與藥老怪有仇,他在碼頭上就光明正大的找趙子銘的麻煩了。


    當然,若是那樣,事態便不是如今這般發展了。


    至於那殺手為何將李家的三爺也殺了,則涉及到李家的內鬥,說來複雜,暫時壓下不表。


    此刻,李家族祠的一間密室裏,有五人圍桌而坐,其中三個是白發蒼蒼,年歲已高的老者,另外兩個約摸四十上下,奇特的是,兩人的麵貌幾乎一模一樣。


    這五人,便是李家當今最核心的五位成員,三個老者是上一輩的族老,那對孿生兄弟,就是李家的大爺和二爺。


    老大李天華的左眼眼角處有一顆黑痣,老二李天信則沒有,這是區分兩兄弟的唯一標誌。


    李天華臉色陰沉,說話聲像冬天的悶雷,句句讓人心頭震顫,“昨夜有消息來,老三死了,奪命追魂也被人所殺。”


    聽了這話,其他四人豁然色變,一個族老更是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說什麽?登兒死了?”這人正是李登的父親李明達。


    李天信說道:“四叔,你先別急,坐下來說話。”


    李明達聽聞噩耗,已然失了分寸,不顧勸說,依舊瞪視著李天華。


    李天華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下麵的人語焉不詳,隻知道老三和奪命追魂是被一個年輕人殺的,據我所知,此次與我們交易的趙家,連同其背後的南山寨,沒有誰有那份本事,更別說是年輕人。”


    李明達蒼老的麵皮動了動,坐了下來。李家固然底蘊深厚,財雄力強,但對手也極多,時刻要麵臨來自外部的威脅,李天華這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李天信說道:“皇室忙於戰事,無暇對付我們,這次出手的,應該是那幾家,隻是不知出手之人是誰,竟連奪命追魂都命喪其手。”


    一個族老道:“人死不能複生,現在最重要的,是追迴血玉,這涉及到我李家的生死存亡,不容有失。”


    李天華忽然目光沉凝地掃視一周,視線掠過他二弟的時候,微微頓了一下,而後沉聲緩緩說道:“我隻想知道,血玉之事,在座各位是否向外透露過隻言片語。”


    見其他人都搖頭以示沒有,李天華說道:“那二弟便隨我親赴南山寨一行,一為追迴血玉,二來,三弟不能這樣死得不明不白,我們必須向兇手討個公道,家中諸事,就拜托三位族老了。”


    李明達問道:“那個殺了奪命追魂的高手,你們有把握對付麽?”


    李天華起身向外走去,“此行太叔祖會隨我們前去。”


    ……


    自從遭遇截殺後,高岑便下令船上的水手全力劃船,力求以最快的速度趕迴去,途經一些小的碼頭和集鎮,也不做停留。


    這倒使得趙子霜想中途下船去買藥治臉的打算落空了,不過她剛在鬼門關前轉了個圈,嚇得夠嗆,倒也沒發大小姐脾氣。


    高岑為感謝趙子銘的救命之恩,領著船上幸存的手下同去他房間道謝,奉上黃金百兩,並且不許他推辭。趙子銘無奈,隻得收了。


    龍漢欽亦在道謝的人群中,起初表現得很不自然,但見趙子銘沒有對他展露敵意,料想其果真不知道雇兇暗殺之事,心裏大鬆一口氣,臉上竟堆起了虛偽的笑容,讓其他人以為他是感激於趙子銘的恩情。


    趙子銘心如明鏡,可礙於身中劇毒,實力大減,不便即刻與之翻臉,便虛與委蛇了一番。


    眾人走了,趙子霜和趙子俊兩兄妹卻留了下來,後者雙目放光的表達了一通對趙子銘的崇拜,看這架勢,簡直是想認他做大哥了。趙子霜當然要矜持許多,不過水汪汪的眸子裏,也充斥著異樣的神采。


    趙子俊叫嚷著要請教武學,涎皮著臉軟磨硬泡。趙子銘無奈,心生一計,指著立在牆角用布條包裹著的那柄重刀,說道:“我與你所行之道,頗有不同,打十歲起就隨身攜帶這把兵器練武,你先去耍上幾迴,看合不合手,我再決定教不教你。”


    趙子俊興高采烈地走到牆角,伸出右手便想提起重刀,提了一提,沒動,再加力,還是沒動。


    他偏頭和趙子銘似笑非笑的目光對上,臉上一紅,把個左手也握上把柄,咬牙切齒,使出了吃奶的勁兒,重刀兀自杵在地上。


    重刀沒提起,趙子俊反倒因為用力過猛,導致下盤不穩,向後一個趔趄,又不想鬆手,帶著重刀向下倒去,其勢甚急,若給八百斤的重刀壓將下來,他今日恐怕得交待在此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即將倒地之際,趙子銘忽的出現在旁邊,右手一抄,把重刀提在了手中,同時左手一勾他的後頸,他隻覺一股大力湧來,身子就給撥起了。


    這一下羞得趙子俊滿麵通紅,囁嚅半天,問道:“千銘兄弟,這是什麽兵器?怎麽這般沉重?”


    趙子銘把重刀放歸原處,臉上白了一白,他有傷在身,這樣強運氣力,極為不當,低首輕喘片刻,方才答道:“這乃家傳之物,式樣奇特,沒有名稱,我便稱之為重刀,是有些沉。”


    趙子俊小心翼翼地問道:“有多重?”他自知問人這等問題,已然屬於窺探私人的重要秘密,大不合適,但他素來自認為武功不弱,卻連人家一把兵器都提不起,麵皮上掛不住,故而忍不住有此一問。


    趙子銘明白他的心思,搖頭一笑,道:“八百斤,你的內力再進一兩層,提起便也不是問題了。”


    趙子俊目瞪口呆,好一會兒,咕噥道:“難怪,憑我這五層的內力,即便再提升一兩層,隻怕也未必提得起,還須練上不知多少年呢。”他之前已然問過趙子銘的年齡,知道比他大不了多少,本事卻勝他百倍,麵上不由得難掩失落。


    見他這樣,趙子銘怔了一怔,心裏生出一種莫名的情緒,似乎看到自己的親弟弟受了沉重的打擊,又是不忍又是憐愛,情不自禁的勸慰道:“你也無需自慚形穢,我有這身本事,多虧天生了一身好力氣,以你的年齡,如果勤修苦練,將來是能有大成就的。”


    趙子俊搖頭不語,一味失落。趙子銘見狀,心念轉動,把個臉色沉下,說道:“你我同是少年人,這點打擊你就受不了了?當初我習武時,不知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才有今天的武功,你這般脆弱怯懦的性子,還說什麽要向我請教武學,當真可笑。”


    這話夾槍帶棒,滿是嘲諷,趙子俊聽了,失落之色一去,拍案而起,大聲道:“我趙子俊男子漢大丈夫,幾時脆弱怯懦了?你等著,待我迴家苦練兩年,我……我……”


    他本想說:“我來向你挑戰!”可轉念一想,自己努力,別人也不會原地踏步,現在差距這麽大,區區兩年光陰,如何追得上?一時語塞。


    趙子霜一直在旁邊安靜的看著二人,她看看趙子銘,再看看弟弟,忽然抿嘴一笑,敲了趙子俊的腦門一下,罵道:“你個呆瓜。”


    趙子俊怒意未消,但萬萬不敢對這位古靈精怪的姐姐發脾氣,摸著頭鬱悶的道:“姐,你罵我做甚?”


    趙子霜道:“千公子這樣說,就是要你像個男人,少在這裏吐酸水,與其羨慕嫉妒,不如奮發圖強,勇於進取,你平日在縣裏時常與那班狐朋狗友廝混,隻有這點武功,怨得了誰?”


    這話一語中的,如當頭棒喝,震得趙子俊低下頭去,久久不能言語。


    趙子霜可不放過他,問道:“怎麽了?不是常在你姐姐麵前誇口你如何如何了得的嗎?怎麽不說話了?”


    趙子俊猛地抬頭,說道:“姐,我明白了。”再向趙子銘一抱拳,“千銘兄弟,多謝你的提點,如果你不嫌棄,我就認你做大哥了。”


    趙子銘展顏笑道:“我比你大,做你大哥你也不虧,哈哈。”


    趙子俊大喜,便即起身離房,去廚房提了兩壇美酒,迴來與趙子銘喝酒拜把子。不想趙子霜也橫插一腳,硬要結拜。


    當下三人依江湖習俗,單膝跪地,右手舉杯,行了結拜之禮,趙子銘做大哥,趙子霜是老二,趙子俊則是三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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