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將忙點頭:“是,末將膚淺了,這就下去打點一切。”


    副將轉身離開,陳宜寧端著藥盞上前,遞給袁逸軒,這才道:“到那時,我軍必定能贏嗎?”


    袁逸軒一口將藥喝了,淡淡睨她一眼,道:“凡是沒有絕對。”


    陳宜寧接藥盞的手不覺一顫,她吃驚望著他道:“倘若敗了,將軍會如何?”


    他說得從容:“敗軍之將,左不過一死。”


    她震驚地看著他,他替九王爺效力,難得不是為了將來的榮華富貴嗎?為何他卻能將生死看得那樣淡,把死說得這樣簡單?


    她暗吸一口氣道:“我聽說將軍已經娶親,將軍死了,可曾想過你的夫人?”


    慣著她


    袁逸軒迴眸睨視了陳宜寧一眼,將手中的藥盞遞給她,隨即背過身去,淡淡地道:“本將軍沒有成過親。”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絕情和冰冷。


    陳宜寧端著藥盞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她不可置信地望著麵前男子的背影,用力咬下了菱唇,他竟說沒有成過親……


    原來在他心裏,他從不曾承認過她丫!


    深吸了口氣,她凝望著他慘淡一笑,道:“將軍果真忠心,為九王爺都能拋卻七情六欲!”


    語畢,她匆忙轉身,大步離去。


    袁逸軒驀然迴頭看了一眼,隨即微微歎息一聲。


    七情六欲,他早就不配擁有媲!


    容止錦很快便找到了幾個軍醫,他握了握拳頭大搖大擺地走進去,將手中的藥方往其中一人手裏一塞,開口道:“這是給娘娘補身子的藥方,皇上吩咐你們趕緊將藥配出來。”


    軍醫低頭細細看了看,裏頭很多都是大補的藥,他自然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麽東西,隻疑惑地問:“這是誰開的方子?”


    容止錦一本正經地道:“這我就不知道了,皇上沒說。皇上隻說要你們趕緊將藥煎好,我好送去給娘娘。”


    幾個軍醫麵麵相覷,最終點頭下去抓藥了。


    容止錦鬆了口氣,他也不走,就這樣大大方方地在旁邊坐下。


    方才接他藥方的軍醫突然問他:“聽說抓了一個刺客?是不是真的?”


    容止錦點頭道:“真的啊,還是個女的!”


    “女刺客?”


    “那是,還貌美如花呢!”


    “啊?難道是美人計……”


    容止錦忍住笑,開口道:“我想我們皇上定力很足,絕不會敗在美人計下。”


    軍醫聞言,自豪道:“那是自然,皇上心中隻有娘娘一人,別的女子不管如何貌美都無法入得了他的眼。”


    二人正說著,便見一小隊士兵舉著火把徑直朝這邊來了,容止錦依舊鎮靜地坐著不動。


    為首一人道:“有刺客混入了營中,你們這裏有沒有可疑的人來過?”


    軍醫搖頭道:“沒有啊,不是說已經抓住了嗎?”


    士兵哼一聲,一麵四處查看,一麵道:“抓到一個女的,有一個男的還沒抓到。”


    軍醫驚訝道:“雌雄雙刺啊?”


    噗——


    容止錦忍不住笑了出來,這人當個軍醫真是屈才了啊,他怎不說書去啊!


    士兵的目光朝容止錦看來,他盯住他看了半晌,才揮手道:“每個人都要查驗!皇上說了,那個刺客精通易容術,我們不得以,得看看你們的臉到底是不是真的。”


    容止錦從容地將自己的臉湊上去,笑著道:“那可真得好好查驗查驗,萬一身邊的人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熟人就慘了!”


    士兵點頭道:“就是啊,滿軍營都在查呢!不過也沒線索,我估摸著那人害怕,夾著尾巴逃了!”


    容止錦的眉梢一佻,隱著怒道:“有可能!”


    去裏麵查驗的人都出來了,紛紛搖頭表示沒有可疑的人。


    為首的士兵歎了口氣,衝容止錦聳聳肩道:“哎,又是白忙活一場!”


    容止錦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辛苦了。”


    士兵哀歎道:“那也是沒辦法的,那我們先走了啊。”


    “哎。”容止錦拉住了他的手臂,壓低聲音問,“聽說抓住了一個女的,還說貌美如花,皇上他該不會已經在享用了?”


    士兵毫不掩飾地笑出聲來,道:“哪兒啊,皇上就看了幾眼,直接給拉去關起來了!不說了,我們還得趕下一個營帳查去。”


    他說著抬步邊走。


    容止錦的臉上掛著笑:“慢走啊。”


    他還真的朝他們揮了揮手,那士兵走了幾步還迴頭道:“空了來喝酒!”


    容止錦認真地點頭:“好說好說,一定一定!”


    他們走遠了,容止錦轉身,才發現裏頭抓藥出來一個留著胡子的軍醫正直直地看著他,突然道:“娘娘身邊不是有侍女嗎?怎麽皇上會派你來,我好像也沒見過你啊。”


    容止錦仍是笑著,麵不改色道:“這營裏那麽多人,你沒見過也正常,我前幾天才調去看守娘娘的營帳的。再說,娘娘身邊的侍女正在帳子裏跪著受罰呢,惹娘娘生氣了,皇上才剛去瞧過。”


    他見那小胡子軍醫仍是一副將信將疑的神色,繼續道:“你不信我啊,哦,剛才帶人來查驗的那個就是我兄弟,他還叫我去喝酒來著,是不是啊?”他的目光看向之前與他聊天的軍醫。


    那軍醫愣了下,隨即道:“是啊,他們認識,哎,別廢話了,藥給我,快熬上。”


    小胡子軍醫到底不再多問,轉身去忙別的事了,容止錦暗自鬆了口氣,再若問下去,他的汗都快冒出來了!


    拔了根草叼在嘴裏,容止錦背身坐下,目光警覺地看著四周。


    不時有巡邏的士兵走過,但幾乎都沒有看過他。


    果然大隱隱於市!


    一個時辰後,藥熬好了,容止錦才站了起來突然捂著肚子說:“哎呦,哎呦不行,我突然肚子痛!”


    軍醫吃驚道:“怎麽這個時候肚子痛?”


    容止錦可憐兮兮地道:“一定是吃壞了,怎麽辦?這藥一定要先送去給娘娘,涼了就沒藥效了。”他順手拉過一個士兵,道,“兄弟,麻煩你替我把藥送去給娘娘,一定要送到她手裏啊,皇上特地交代的,說這藥叫魏紫!不行了,我忍不住了,我走了!”


    他說完,跑得比兔子還快。


    那士兵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聽軍醫說了一遍,這才忙端著藥盞離去了。


    容止錦站得遠遠的,見那士兵走了,這才鬆了口氣。


    眼下他可算大功告成了,可不能去關押方嫿的地方冒險,萬一在路上碰到了軒轅承叡豈不是找死嗎?


    現下找個如假包換的士兵去,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沒問題了。


    軒轅承叡喝了一盞茶還不見蘇昀迴來,他不安地起了身走出營帳去。


    遠遠地瞧見蘇昀的侍女狼狽地在前麵跑過,軒轅承叡使了個眼色,一個士兵忙上前將侍女帶了過來。


    軒轅承叡蹙眉看著她道:“怎麽弄成這樣?”


    她的衣服染著泥土,臉上也髒兮兮的。


    侍女一見他,忙跪下行了禮,道:“迴……迴皇上的話,娘娘要奴婢去抓螢火蟲,可……可這個時候哪裏有螢火蟲啊?奴婢找了半天沒找著,想……想迴去領罰……”


    她的聲音本能地低了下去,誰都知道皇上最寵愛娘娘,難保她還沒見著娘娘就先讓皇上給罰了,她現下倒是有些後悔不該口快如實地告訴皇上。


    軒轅承叡脫口問:“她沒罰你在帳內跪著,叫你去抓螢火蟲了?”


    “是……是啊……”侍女聽他的聲音裏帶著怒,答話間更是害怕了。


    軒轅承叡的臉色驟青,怪不得找了那麽久都沒找到容止錦,原來如此!


    他轉了身大步朝關押方嫿的營帳走去。


    蘇昀的心跳得飛快,她的目光直直地看著方嫿,片刻,才道:“白尚宮既然是我的姑姑,為什麽要把我關在柴房五年?”


    方嫿握著籠子的手指驀然收緊,她咬著唇道:“此事涉及大梁皇室的秘密,我暫時不能說。”


    “你防著我?”蘇昀的眸色一擰,話語開始不悅。


    方嫿苦笑道:“阿昀,你若還是那個阿昀,我自是無需瞞著你,隻是我此行的目的……”


    方嫿的話說至一半,便聞得外頭傳來士兵的聲音:“娘娘,您的藥屬下送來了。”


    藥?


    蘇昀本能地迴頭,見一個士兵端著藥盞入內,低頭道:“娘娘請用?”


    蘇昀凝視著藥盞中的藥,並不似尋常湯藥的黑褐色,細細一聞,味道竟是似曾相識,她不覺蹙眉問:“誰送的?”


    士兵依舊低著頭道:“是皇上派人給娘娘準備的,還說這藥叫魏紫。”


    “魏紫?”蘇昀越發疑惑了。


    方嫿的心口微微一怔,她自是想起那年洛陽花會,她初見容止錦時的“姚黃與魏紫”的故事,這麽說……是容止錦!


    她忙道:“阿昀,你不是想知道白尚宮為什麽關押你嗎?那你就喝了它!”


    蘇昀震驚地迴頭看向身後的方嫿,她一臉認真地道:“你喝了它,也無需我把一切都解釋給你聽,阿昀,喝了它你就能記得我,記得你從來不叫我嫿貴妃,記得我們在一起時的一切!”


    蘇昀的臉色微微蒼白了些,她迴頭端住了藥盞。


    士兵轉身退下了。


    她定定地望著手中的湯藥,恍惚中似乎記起來了,容止錦想要從口中度給她的正是此藥!難怪她覺得這樣熟悉!


    方嫿緊張地看著她,這不是她熟悉的那個蘇昀,她著實不知道她會不會將這碗藥直接灑了。掌心有汗沁出,她不自覺地咬住唇,連唿吸也屏住了。


    蘇昀端著藥盞的手顫抖起來,她深吸了口氣低下頭,嘴唇才要觸及碗口,外頭一聲“昀兒”冷冷地傳入。


    她抬眸瞧去,見軒轅承叡疾步衝進來,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藥盞上,厲聲道:“你喝的什麽?”


    蘇昀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一咬牙,直接仰頭便喝了。


    “昀兒!”軒轅承叡的眸子狠狠地撐大。


    蘇昀隻覺得耳畔傳來一陣吼聲,她睜眼望去,眼前的景色卻突然模糊起來。她隻瞧見那張驚慌的臉,還有他急急衝過來的身影……


    ——如今的東梁已不是你離開時的東梁了,你要迴去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倘若有一天,孤和嫿妃為敵,你站在哪一邊?


    ——好大的脾氣。


    ——我們娘娘喜歡,她給慣的!


    ——你怎知孤不喜歡?孤也慣著。


    記憶中,他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果真是慣著她。


    白日裏,他為護她翻進了荷花池裏,這個季節的池水冰冷刺骨,她見他冷得牙齒都咯咯的響,對著她仍然是微笑。


    蘇昀翻了個身,她失眠了,腦子裏全是他和她在一起的樣子。


    細細算起來,那隻花孔雀似乎也沒那麽討厭嘛!


    除了他不讓她迴大梁,別的事他仿佛都已經無可挑剔了。


    高富帥起碼都占全了,身邊也沒有一個半個的姬妾。


    蘇昀不自覺地一笑。


    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她猛地睜開眼睛望去,軒轅承叡拂開了珠簾入內,徑直將直垂在她床邊的帷幔掛在床勾上。


    蘇昀吃驚地坐起身,皺眉道:“你幹什麽?”


    這麽晚了突然來她房內,莫不是他想……


    蘇昀才想著,卻見軒轅承叡將她的衣服丟過來,開口道:“把衣服穿了。”


    “幹什麽?”


    “穿上孤就告訴你。”


    蘇昀愣了下,見他已背過身去,她也不矯情,忙穿上了。


    “好了。”


    他轉過身來,俯身將她抱起來,徑直出去。


    蘇昀勾住他的脖子,蹙眉問:“這麽晚了,要去哪裏?”


    他的聲音夾著夜風傳來:“東梁。”


    蘇昀的眼底一喜,笑著道:“你終於肯送我迴去了?”


    他不說話,俊眉微擰,隻是腳下的步子飛快。


    趁著夜色出發,一行總共就五個人,趕得也極快。


    十日後,蘇昀才知道軒轅承叡根本不是送她迴長安,而是去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穿過了瀑布才知裏麵別有洞天。


    她的腿傷未好,一路都由軒轅承叡抱著進去,蘇昀看得呆了,一時間忘了問他為什麽帶她來這裏。


    侍衛們都守在外頭,軒轅承叡抱著她走進屋子裏去,有人急急自裏頭跑出來,蘇昀定睛一看,震驚道:“華先生!”


    華年成的臉色低沉,他隻看了軒轅承叡身後的仇定一眼,皺眉道:“來了?”


    仇定大步上前,脫口問:“王爺如何?”


    華年成搖頭:“不大好。”


    蘇昀震驚地緊抓著軒轅承叡的衣襟,急著問:“九王爺在這裏?”


    軒轅承叡皺著眉點了頭,仇定忽而轉身從軒轅承叡手中接過了蘇昀,蘇昀似乎才想起來,等一等,九王爺怎麽和軒轅承叡扯上關係了?


    還有這位仇將軍,他似乎與華年成認識啊?


    亂了亂了,蘇昀的腦子一片混亂,待她迴過神來早已被仇定抱著穿過了裏頭的院子。


    仇定低語道:“怪不得等了這麽久也不見你們來,路上怎會出現意外?”


    華年成歎息道:“我也不知為何禁衛軍突然出現了,幸虧我早有準備,否則隻怕後果已不堪設想!”


    仇定沉默不語,華年成已推開了房門,才入內,裏麵撲麵便是一股濃濃的藥味。


    蘇昀抬眸望去,隻見燕修靜靜躺在床榻上,借著入內的光輝,他的臉色蒼白勝雪,令蘇昀莫名一陣心跳。


    “九王爺的病……”蘇昀下意識地看向華年成。


    他示意仇定將蘇昀放在燕修床邊,臉色凝重道:“王爺的病發作得越來越頻繁,換心的事等不了了。”


    蘇昀大驚,她的眼珠子差點就掉出來了,忙道:“華先生你……你不會是想我給他做手術?我……我不行啊!我早就說過了……”


    “你說的我們可以解決。”華年成低聲打斷了她的話。


    蘇昀到底是被驚到了,半晌說不出話來。她腦中隻嗡嗡地轉著體外機都能解決?


    華年成轉向仇定道:“將軍,你出去讓他們準備。”


    仇定點了頭出去。


    蘇昀這才迴過神來,臉色極為難看:“可……也不行,這裏沒有放大鏡,就是能把看到的東西放大的鏡子。”不然那麽多血管她怎麽弄?


    華年成毫不遲疑道:“這個也可以解決。”


    也可以……


    蘇昀的眼睛越撐越大……


    “可是……”


    她又開了口,卻見華年成突然迴過頭去,他的聲音瞬間低下去:“王爺,您醒了?”


    蘇昀的目光隨之瞧去,見燕修的目光也朝她看來,她一時間語噎了,聞得燕修虛弱道:“華年成,讓我單獨和昀姑娘說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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