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下早朝,太後便已早早在紫宸殿等候。


    燕歡的臉色不見好,之前的擔憂都成了真。


    太後未開口,便聞得她道:“母後還是先迴去,朕換下朝服便要去禦書房召見幾位重臣。當年皇爺爺也不過是錯信了九皇叔,您也不必怕,這件事朕會解決。”


    “你打算怎麽解決?”太後不甘心地問。


    燕歡沉著臉,說實話她心裏也沒有底。


    外頭,錢成海匆匆入內,稟報道:“皇上,晉王殿下求見!”


    燕歡吃了一驚,蹙眉看向太後,太後的臉上也有疑色,不禁道:“他來幹什麽?”


    錢成海低頭道:“晉王殿下說,帶了一個人來見皇上,稱皇上一定會高興的。”


    “傳。”她吐出一個字,隨即轉了身入內,由玉策伺候著更衣。


    廳內,晉王見燕歡出去,忙上前來行禮。


    燕歡虛扶了他一把,道:“眼下這個時候四皇叔怎會來長安?”藩王無召不得迴京,晉王這個時候來,莫不是見她帝位不穩嗎?


    晉王卻是笑著道:“臣在越州時遇見了一個人,臣知道皇上定是思念得緊,所以特意給皇上送來。”他拍拍手,一個侍衛將一人抱著入內。


    燕歡的目光瞧去,侍衛懷中的女子緊闔著雙眸,她早已一眼認出她來。


    是方嫿!


    怎麽可能?燕修還活著,他不是沒有救她嗎?


    她的神色緊擰,疾步上前一把摞起了方嫿的衣袖,手臂上的守宮砂早已消失。燕歡不覺訝異,片刻,她才暗自冷笑,她當時真是昏了頭了,千嬌百媚是他下的毒,他怎麽會沒有解藥!


    晉王見她的臉色大變,以為是她知曉了貴妃與禮部尚書的醜事,想著袁家是不能翻身了。他張了口正要說話,卻聽燕歡道:“四皇叔長途跋涉也累了,先下去休息,來人,送貴妃迴宮!”


    她現下還想不明白既然燕修與方嫿都沒死,他們又怎會不在一起?不過眼下,她有方嫿在手,無異於握住了一張王牌!


    機智應對


    ?容止錦自陵王手中逃出來後原本是想去越州找方嫿的,後來聽聞燕修已離開越州抵達了遼州,他鄭重地想了想還是決定去遼州,倘若當初方嫿真的留在越州城,那燕修無疑會帶走她。網


    他感到遼州已是五日後,連日的逃亡他身上早已分文不剩,自然也沒有錢去買做麵具要用的材料。


    現在怎麽辦?


    他有些懊惱地徘徊在軍營外,憑他這張臉要混進去簡直就是比登天還難,這些的人誰不認識他?


    沒法子,他隻能等天黑看看能不能趁機溜進去辶。


    帳內一片靜謐,袁逸軒靜靜坐在矮桌前。燕修掀起了簾子自外頭入內,夜風撩動著一側的燭火搖曳。


    自袁逸禮死後,袁逸軒幾乎都不怎麽說過話澌。


    聞得身後的腳步聲,袁逸軒迴頭看了一眼,低聲道:“王爺還不休息?明日大軍便要過湛江,還有硬仗要打。”


    燕修點點頭,上前將一壺酒擱在矮桌上,他自顧坐下,開口道:“長夜漫漫,既然將軍與本王一樣失眠,不如小酌喝幾杯。”


    他將酒盞斟滿,推至袁逸軒麵前。袁逸軒沒有拒絕,端起酒盞揚一揚手,然後仰頭飲盡。他隨即自己有倒滿了整杯。


    燕修低頭淺啜一口,笑容輕淡道:“本王與將軍上一迴在一起喝酒還是開平三十五年父皇的壽宴上,。”


    袁逸軒低嗤一笑,又飲一杯,道:“那時柳將軍還在先帝麵前誇我劍法好,日後必能成大器。彼時我爹還仍希望將來我能當個言官,希望我能像他一樣接手讀書台。”


    到底是事與願違了。


    他心中暗自一歎,目光飄然看向麵前之人。


    燕修伸手與他碰杯,他臉上的笑容悠然,語聲輕弱:“不能改變過去,那就創造未來。將軍是聰明人,定能明白本王的話。”他說著,將杯中剩下的酒灌入喉中,隨即起了身離去。


    才掀起了帳簾,便聞得身後之人定定道:“我做這一切,並不為王爺!”


    他與他會攜手並進,隻是因為他們有一個共同的敵人,僅此而已。


    燕修的步子一頓,卻仍是一笑離去。


    天氣漸熱,縱使夜晚也微微感到了熱氣。燕修駐足頷首,夜空中已有疏星,閃閃點點,他闔了雙眸深吸一口氣,寒冬終是過去了。


    站了片刻,不遠處傳來了打鬥聲,燕修蹙眉睜開眼來,見那邊火光移動,有士兵拿著兵器往那邊衝過去。


    “發生了何事?”他伸手攔住了一個欲前往的士兵。


    士兵忙低頭道:“迴王爺,說是營地裏出現了刺客!”


    燕修的臉色一變,士兵已匆忙跑去,他遲疑了片刻,到底也是往前麵去了。


    仇定早已趕到了現場,燕修過去時見一人被士兵擒住狠狠地壓在地上。


    仇定見他過來,伸手攔著道:“王爺當心,刺客已被拿下,但不知還有否別的同黨。”他轉過臉,朝士兵吩咐道,“下令全軍戒嚴,加強巡邏,一有異常及時稟報!”


    士兵領命下去了。


    燕修的目光仍是看向被壓在地上的刺客,他的臉在火把微弱的光線下若隱若現,燕修驀地推開仇定的手上前一步,蹲下身仔細看了眼,隨即驚愕道:“怎麽是你!”


    臉上雖然塗了一些泥巴,可燕修還是認出來了,不正是容止錦嗎?


    容止錦見這麽快就被認出來,幹脆也就不遮掩了,咬著牙道:“裝什麽裝,我為什麽來你難道還不清楚嗎?”


    “放肆!”押住他的士兵大喝一聲,鉗住他的手用了力,痛得容止錦哼出聲來。


    燕修卻道:“放開他。”


    士兵們吃了一驚,仇定忙上前道:“王爺這是做什麽?”


    燕修已負手站起身,開口道:“放開他,是平陽侯。”


    “什麽?”仇定驚訝之餘又將目光掃向地上之人,經燕修一說,他倒是越看越像了。


    士兵們鬆了手,容止錦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他揉著脹痛的手臂在嘴上碎碎地罵著。偷偷摸摸果真是比不上光明正大,他若是能做個十張八張麵具帶在身上,哪輪得到他們囂張!


    容止錦有些憤恨地擦了擦臉,抬頭直直看向燕修,直聲問:“方嫿呢?”


    他一句話,問得燕修臉色大變,他驀地迴身凝視著容止錦,脫口道:“她不是和你在一起?”


    容止錦也懵了,半晌迴不過神來。


    華年成聞聲趕來了,見了他吃驚道:“侯爺?王爺,他怎麽在這裏,這怎麽迴事?”


    燕修顧不得迴答華年成的問題,伸手便將容止錦帶迴自己的營帳,帳簾一落,他才忍不住又問他:“我親眼看著她和你一同進了越州城,後來你們不是一起總地道走了嗎?”


    容止錦的臉色蒼白,他半張著嘴瞪著燕修看了半晌,才恍然迴神,匆忙搖頭道:“我沒和她在一起,我是被人強行帶走的,我以為她被你帶走了啊!沒有嗎?怎麽可能,她一定留在越州沒走啊!”


    燕修的目光微微沉下去,他的唿吸聲也沉重起來,他很確定方嫿沒有留在越州城,他們的人入城後前是搜了軍營,後來挨家挨戶都搜查過,方嫿一個人不可能藏得住!他以為她是同容止錦一起走了,怎會這樣?


    容止錦原本還以為燕修在撒謊,如今看他的臉色好像也不是假的,莫非方嫿真的不在這裏?


    他短滯一念,一手握拳敲打在掌心,咬牙道:“糟了!”


    燕修抬眸看向他,隻見他愣愣地看著自己,脫口道:“當日營中很多人都知道她是身份,她該不會是被人送去長安了吧?”


    燕修的身子略微緊繃,這是他最不願看到的結果,倘若嫿兒落在燕淇手裏,指不定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


    他緩緩往前一步,在床榻邊坐下,眸華迴轉落在帳內點燃的燭火上。


    大軍正要東進,眼下卻又出了這樣的事,他該怎麽辦?


    眼前似有人影晃動,方嫿的黛眉微蹙,緩緩睜開眼睛。


    鎏金鳳尾床勾挽起降色紗帳,眼前珠簾晃動,琉璃青燈照得內室一如白晝。


    試探利用


    剛下過一場春雨,葉尖上還掛著晶瑩的露水,空氣裏浮起一抹清新的香氣。殢殩獍曉


    韋如曦扶著宮女的手從內室出來,燕歡著一襲金絲線織就的團雲紋龍炮斜倚在桌邊品茶。韋如曦忙上前朝她行了禮,道:“皇上怎的這個時候來了?”


    燕歡笑一笑,俯身扶了她一把,拉她在一側坐下,道:“朕知道這段時間忙於政事忽略了你,日後朕得了空自會常常來看你。”


    韋如曦低首笑道:“皇上日理萬機,不必想著臣妾。”她頓了一下,才鼓起勇氣問,“邊疆的事……還好嗎?”


    她的話落,隻見燕歡的笑意稍斂,再不是之前的愜意神情。韋如曦忙道:“臣妾……並不是要幹政,臣妾隻是……甾”


    “朕知道。”他淡淡打斷她的話,眸子裏染著笑道,“外麵的事自有朕在,你不必擔心。”


    聞言,韋如曦才鬆了口氣,她隨即又淺聲道:“臣妾去過靜淑宮,可那邊的宮人說是皇上的意思不讓任何人去打擾貴妃娘娘。皇上,貴妃娘娘病了嗎?”


    燕歡的眉頭微蹙,他隨即起了身道:“其實朕不讓你們去見嫿兒,是有原因的。銅”


    “娘娘怎麽了?”韋如曦緊張地跟著站起來,手指本能地絞著手中絲帕。


    燕歡歎了口氣,伸手撫上桌沿,道:“她失憶了,以前的事根本不記得了。”


    韋如曦驚道:“怎麽會這樣?她好端端的怎麽會失憶?”


    燕歡搖頭道:“朕也不知道。朕知道你同她交好,那便去看看。正好朕還要去一趟延寧宮,你就準備準備吧,朕有空再來看你。”


    她說著,負手轉身出去。


    “皇……”韋如曦張了口,見那抹身影已出去了。宮女璃兒蹙眉道:“皇上怎來的這樣匆忙,娘娘還專門命人下去準備點心呢,這點心也沒吃上。”


    韋如曦淺淺歎息一聲道:“算了,這段時間皇上忙得很。你下去叫人把點心裝進食盒裏戴上,我們去靜淑宮。”


    “是。”璃兒點了頭下去。


    從昨夜起,宮裏便都在傳,說嫿貴妃其實不是去龍山行宮養病,而是讓皇上偷偷帶出去找了一個神醫治病。


    那位神醫醫術高明,有起死迴生、令**重生的本事,那區區臉上的一道疤自然算不得什麽。


    方娬立於窗前,暗沉著臉色聽著外頭兩個小宮女嘰嘰喳喳地說著。


    貼身宮女木芸小聲道:“娘娘別聽她們胡說,現在皇上不讓任何人去看嫿貴妃,惹得宮裏頭那些好事的人到處亂嚼舌根。哪裏真的有那麽高明的太醫?”


    方娬嗤笑一聲,迴眸看向她,低聲問:“你之前見過嫿貴妃嗎?”


    木芸先前是司衣房的宮女,是方嫿出宮後才來玉清宮伺候的。她低頭道:“奴婢雖不曾仔細地瞧過,可嫿貴妃也來過六尚幾次,奴婢遠遠地見過。”


    方娬轉過身,伸手拂開了珠簾出去,木芸說未曾見過方嫿臉上的疤也覺得不可能,她倒真是好奇了,這些流言又到底是如何傳出來的?


    木芸扶著她在錦繡榻上坐下,才奉了茶給她,便瞧見外麵一個小宮女飛快地跑進來,低頭道:“娘娘,貴妃娘娘來了!”


    方娬的指尖一顫,杯蓋“當”的一聲撞在碗口,她的黛眉微蹙,目光直直朝門口瞧去。方嫿很快進來了,她望著方娬的目光裏盡是坦蕩笑容,方娬一愣,木芸忙悄然拉了拉她的衣袖,方娬這才恍然迴神,起身朝來人行禮:“給貴妃娘娘請安!”


    方嫿疾步上前,親自扶了方娬起來,笑道:“這裏又沒有別人,你那麽多禮做什麽?”


    “娘娘……”方娬的眸中露出了錯愕。


    方嫿忙製止她道:“哎呀,叫什麽娘娘,我是你姐姐,你以往在家怎麽叫我,現在也一樣。”


    在家?


    方娬的臉色驀地變了,她在家大多時候都是直唿她的名字,隻有少許情況會不情願地叫一聲姐姐。


    今天的方嫿怎讓她覺得這樣奇怪?


    方嫿拉她坐下,卻是朝屋內的宮人道:“你們都下去,我們姐妹要說些體己話。”


    宮人們都退了出去,方娬的眼中越發的不可置信,她的眸華定定看向方嫿,原本有一道醜陋疤痕的臉頰果真是光潔無暇,膚質細膩白嫩,就像是根本沒受過傷一樣!


    這……這什麽可能!


    方嫿注意到她在看自己的臉,她的素手緩緩撫上臉頰,蹙眉道:“他們都說我這裏原來有一道疤,可是我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好像我生來就是這個樣子的呢。如今連你也這樣看著我,看來便是真的了。”


    方娬心頭一震,脫口道:“什麽叫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方嫿低下頭道:“我把以前的事都忘了。”


    “什麽?”方娬驚唿一聲,怪不得這次見她迴來她整個人這樣奇怪!可是,她是怎麽失憶的?方娬張了口,這才覺得好笑起來,她已經失憶了,問她又有什麽用?


    方嫿卻不顧她的驚訝,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低聲道:“我現在什麽都記不得了,皇上又很忙沒空去看我,我想在這個宮裏,你才是我的親人,有些事你一定知道的,對不對?”


    親人?方娬不覺暗自冷笑一聲,大約在這個皇宮裏,與她最不親近的人也就是方嫿吧!她倒是忘記了什麽都不知道了,卻來同她說什麽親人!


    方嫿接著道:“大家都說我是貴妃娘娘,那我為什麽不在宮裏,卻去了戰場上?”


    她的話說得方娬一陣訝異,她脫口道:“你是說你去了戰場?”這又是怎麽迴事?皇上分明是對外稱貴妃染病出宮去龍山行宮養病去了,難道這段日子她根本沒在龍山行宮?


    方娬的臉色低沉,是了,這也便能解釋為何好端端的是晉王將她送入宮來了。邊疆起了戰事她自是知曉,但具體情況如何後宮嬪妃是無從知曉的,照這麽說,晉王該是也去了戰場上。


    方嫿歎息著點頭,表情尤為無辜:“是啊,我也不知道我怎麽會在戰場上,但是那邊的士兵卻都不叫我娘娘,他們叫我方姑娘。哦,我一直和逸禮在一起,逸禮……”她壓低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逸禮說要娶我呢!可惜,他後來……後來戰死在沙場上了……”


    方娬的美眸猛地撐大,指甲不慎嵌入了掌心,痛得她皺了眉,她的目光仍是定定地看著方嫿,心下思緒飛快。逸禮,逸禮……她說的可是禮部尚書袁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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