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滋生的那些疑惑,明明想問的,可是看著連意那不欲多說,無言逐客的姿態,沈融怔了怔,終究是沒有問出口。


    連意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到了今天這樣的地步,和她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不客氣,多保重。鈸”


    剛剛那些關心與緊張,就像是一場暴風雨一樣,一旦風雨初歇,終究要各迴各的位置。


    連意根本沒有理會沈融的話,但沈融知道連意不可能這麽短的時間內睡著的。


    走到了門口,沈融想了想,還是停住了步伐。


    “剛才那些人是衝著你來的吧?”


    無論如何,沈融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連意,別的不說,一想到了連鳴跟隨連意在一起會陷入如此的危險之中,沈融就無法事不關己的離開。


    沈融轉臉看著連意的眉,似乎皺的更緊了一些,但依然沒有睜開眼睛。


    “等你傷勢好些,我會給你電話,我會盡力爭取孩子的撫養權。”


    沈融說到這一句時,多少有些嚴厲,哪怕她知道此刻的連意可能正承受著肉體上的巨大痛苦,但該說的話還是脫口而出。


    連意依然沒有迴應,沈融知道他肯定是聽到的,索性轉身準備開門離去,隻聽得這個時候連意卻開口道:


    “沈融,在你的眼底裏,我是不是已無藥可救,不值得半分留戀?不值得多給一點點時間?”


    連意的聲音裏,充滿了一種疲憊的苦澀的感覺,仿佛在責怪她不能理解他一般。


    沈融沒有說話,也沒有打開了病房的門就走,相反的,她的臉上露出來淡淡的疑惑來,連意這麽問是什麽意思?


    就在沈融想要出口時,房門被人突然間推開,匆忙走進的身形,險些和沈融撞個滿懷。


    “意~你怎麽樣?”


    米洛急急闖進來後,在發現了房間裏隻有沈融一個人時,眼底裏一閃而過的狐疑,但很快就隨著連意躺著的身形,和沈融正欲離開的模樣,而快速的恢複了過來,隻見得她身上還帶著水汽,急匆匆的就朝著連意奔了過去。


    “意,你沒事吧?”


    米洛的聲音似乎要哭出來一樣,沈融的那些話自然早已沒有了迴答的必要,而連意睜開了眼眸的時候,看著險些撲過來的米洛,似乎語氣裏有些無可奈何一般:


    “我沒事,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連意的話,前三個字還顯得漫不經心,後麵的幾個字,已經多了一份嚴厲來。


    米洛似乎一時結舌,沒有迴答出來連意的話,有些委屈的模樣,轉身看向了沈融還站在門口沒有走時,仿佛是在看著一個不知進退的多餘的人一樣。


    “既然米小姐已經來了,連總的身體需要米小姐照顧,我想暫時還是帶鳴鳴迴去吧。”


    沈融之所以留了下來,自然是想說這一句話的,而米洛聽了沈融的話後,臉上微微一閃的光芒,卻是轉臉看向了連意,聲音裏有些商量的口吻道:


    “意,你看看,是不是要讓沈小姐~”


    連意似乎沒有多少心情去思考這個問題一般,淡淡的迴答道:


    “你來決定好了。”


    米洛聽了,連忙轉身過來,表情裏都是不得已的模樣:


    “既然如此,鳴鳴就拜托沈小姐好好照顧了。”


    沈融的臉上沒有多少變化,看著米洛那種儼然女主人的語氣和姿態,淡淡的迴應道:


    “鳴鳴是我的兒子,我自然會好好照顧。”


    說完,沈融毫不遲疑的離開,走道裏並沒有吳誌聰和連鳴的影子,沈融索性直接去撥打吳誌聰的電話。


    吳誌聰很快的從旁邊的房間裏走了出來,鳴鳴小大人似的看著沈融,語氣裏充滿著關心:


    “媽媽,爸爸好了嗎?”


    沈融矮身蹲下,點了點頭道:


    “爸爸需要好好休息,寶寶現在不能看爸爸,先跟媽媽迴去好不好?”


    連鳴似乎有些不舍得,但還是點了點頭,直起身便準備拉著連鳴離開,隻聽得吳誌聰叫了一聲:


    “沈小姐~”


    沈融有些疑惑的看了吳誌聰一眼,就看到後者臉上似乎有些遲疑,但最後還是下了決心似的道:


    “沈小姐,可能對連總有些誤會,雖然連總的感情和生活我無權幹涉,但是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連總似乎對沈小姐更在乎~”


    沈融略微訝然的看著吳誌聰,仿佛不能置信的表情,讓後者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我隻是多嘴,沈小姐不必有心理負擔,當然,也希望沈小姐別把連總想的那麽無情無義,他對沈小姐,還是~很在乎的。”


    從頭到尾,吳誌聰都沒有說出來個所以然,沈融見他說的模棱兩可,欲言又止,卻沒有繼續問下去,如果是六年前,她或許會抓住任何一個這樣的機會,都會給自己打氣,甚至開心半天,默默的給自己加油,但現在,已經不可能再做那樣的事情。


    而且,連意會在乎她,也是她預料之中的,不是嗎?


    吳誌聰看著沈融那麽從容的表情,最終有些遺憾的笑笑,卻沒有再繼續多說。


    沈融領著連鳴走出了醫院時,外麵的雨已經小了下來,散亂稀疏的雨滴,似乎隨時都有停下來的打算,天空再度明亮了起來,仿佛剛才的一起隻不過是一場惡夢醒來了一般。


    也在這個時候,譚嘯的電話打了過來。


    沈融與連意似乎都沒有多少胃口的樣子,讓譚嘯忍不住有些皺眉。


    “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還是剛巧一起心情不好?”


    譚嘯開玩笑的又小心翼翼的看著沈融,沈融抬頭,夾了菜給連鳴,提醒他不要偏食的同時,微笑著對譚嘯道:“哪裏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隻是天太熱,沒有胃口罷了。”


    其實剛下過雨,一片清涼,哪裏會熱,譚嘯看了一眼沈融,並沒有戳破。


    周五,沈融接到了吳誌聰的電話,通知她去和連意談一談連鳴的撫養權的問題。


    沈融自然爽快的答應了下來,把接孩子的任務交給了譚嘯後,便朝著約定的地點趕了過去。


    地址是吳誌聰的事務所,沈融趕過去的時候,已經看到了一輛嶄新的卡宴停在了事務所的樓下,車子擋風玻璃上掛著一隻俏皮的洋娃娃,讓那豪車頓時顯得既奢華又俏皮。


    而洋娃娃旁邊有一個透明的玻璃球,球裏麵是空心的,裝滿了七彩的顆粒狀的物體,沈融不覺間多看了兩眼,確認了那顆粒狀的物體就是再普通不過的大米,染成了五顏六色後,沈融的腦海裏不由想到了什麽。


    沈融趕快轉移了視線朝著事務所走了過去。


    “沈小姐,請稍等,我去和其他幾位同仁商量個事就迴來,您稍等會兒。”


    吳誌聰看到了沈融這麽早過來後,略微一怔,表情裏有些閃爍,但還是如此開口,顯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著急,吳律師先忙!”


    沈融禮貌客氣,吳誌聰笑了笑,推開了辦公室的門,還匆匆的給她倒了一杯溫水,然後才走了出去,倒完了溫水後,沈融有注意到吳誌聰笑著繞道了辦公桌前,似乎特意拿了文件壓在了一片緋色的燙金卡片上。


    沈融沒怎麽在意的樣子,安靜坐下來,靜等吳誌聰迴來。


    吳誌聰走後,他的辦公桌上一支圓珠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廈有輕微的晃動,還是窗戶的風吹了進來,圓珠筆滾落。


    沈融走過去撿了起來,放上去後,看到了那白色文件下壓著的一角。


    不由推了推白色文件,看到了一枚精致的燙金卡片,是一張結婚請帖。


    打開結婚喜帖,沈融看到了熟悉的兩張臉。


    耳畔,是利刃刺破血肉的聲音。


    眼前,是洶湧不絕的刺目之色。


    “啊——”


    方嫿驚叫一聲從床榻上跳起來,半開的木窗外陽光明媚,內室紗帳輕曳,原來是個夢!


    容止錦支頷靠在桌邊,聞得她的尖叫聲,他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揉了揉眼睛才喜道:“你醒了!”


    她自顧從床上下來,顫抖著聲音道:“我……我刺傷了他……琰”


    容止錦將她按迴床上,蹙眉道:“沒有,別瞎說,他好的很,眼下早在去滄州的路上了。”


    方嫿愣住了,目光飄忽不定。


    容止錦叫了她幾聲也不見她迴答,他心中不安,蹲在她麵前道:“方嫿,你怎麽了?喂,方……”


    他才說著,外頭突然傳來打鬥聲,容止錦的臉色一變,他下意識地站起身快速行至窗口。


    方嫿也從呆滯中迴過神來,跟著往前觀望。


    燕修走時留下了四個暗衛看著他們,憑容止錦的功夫是絕不可能帶著方嫿逃出去的。


    來人一身玄墨色勁裝,頭上帶著蒙紗鬥笠,雖是看不清楚樣貌,可單憑那身形也知是個少年。他出手幹淨利落,以一敵四竟也絲毫不落下風!


    一柱香後,那四個暗衛均已敗在他的手下。


    隨即,房門被推開,容止錦下意思地將方嫿護在身後。方嫿驚恐望去,少年手中的劍尖滴著鮮血,一路蜿蜒而來。


    她又細細看一眼,這才驚訝地拉住容止錦的衣袖,想必他也已經看見了,來人手中握著的竟然是一柄木劍!


    這番打鬥非但沒有斷裂,反而越發喋血鋒利!


    容止錦沉聲道:“玄木劍!”


    “什麽?”方嫿小聲問了句。


    他側目道:“玄木劍乃取材北寒之巔的鐵樺木所製,傳聞此木堅硬無比,比玄鐵更甚。”


    持劍少年清朗笑道:“師兄好眼力。”


    容止錦緊抿著薄唇,他自然見過這柄劍,當年他還在這裏求學時,這柄玄木劍還被閑置在師父的房內。此刻容止錦凝視眼前之人一眼,驀然笑道:“看來師父是為玄木劍找到了一個好主人了。”


    少年笑著往前一步,容止錦卻身手攬住方嫿又往後退了幾步。方嫿疑惑地看向他,他們師兄弟之間有種近乎敵對的感覺,她的心不免提了起來。


    容止錦的聲音略冷:“師父讓你來的?”


    少年笑一笑,卻是答非所問:“師父說我所見之人都能隨我處置,倒是沒想到師兄也在此,哦,這位姑娘是?”


    容止錦不說話,故意側身一步將方嫿完全擋住。


    那一個又笑言:“莫不是嫂子嗎?”


    方嫿躲在容止錦的身後,拽著他衣服的掌心已然悄悄冒出了汗,縱然她不知他們師兄弟之間的事,也已覺出了此時氣氛的不妙,自是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容止錦驀地握上了方嫿的手,將她拉著出去道:“看來師弟還有事要忙,我們先走了!”他的步子飛快,方嫿迴眸看了少年一眼,隔著直垂的輕紗,她仿佛瞧見那雙精銳眸子正直直地瞧著自己,那種寒意不由得從腳底板升起,她迫使自己收迴了目光。


    行至院中,方嫿才發現倒在地上的四個暗衛竟都已斃命!


    每一劍都直刺心口,劍法精準狠辣,誰都不敢相信竟出自一位少年之手!


    容止錦一言不發走得飛快,方嫿小跑著跟上他離開。


    麵前二人已離去,少年這才抬手將頭上的鬥笠取下握在手中,他的目光空索,嘴角漸緩浮起一抹笑意:“嫂子……”


    容止錦帶著方嫿一路走出山穀,直到穿出了瀑布他才似長長鬆了口氣,腳下的步子卻仍是為止。方嫿被他拉著走,這才忍不住問:“剛才發生什麽事?你怎麽跑得這樣快?”


    他一麵走一麵道:“我承認我有些話騙了你,事關我師父和我的師兄弟,也隻那句‘我師父每個徒弟隻學一種絕技’是真的。”


    方嫿訝然望著他,他繼續道:“我師父總共六個弟子,分別學習玄木劍法、布陣兵法、毒藥、易容、暗器、巫術。我們師兄弟之間不會照麵,更別提什麽情分,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是師父最得意的門生,所有人都想著能把對方擊敗。這也是我為何出了長安獨身一人時幾乎從不以真麵目示人的原因。”


    方嫿瞬間了悟,匆忙中卻又憶起一事,脫口問:“想必你若不是瞧見他的玄木劍,也不會猜出他的身份,既如此,他又是怎知你的身份?”照容止錦的說法,他們師兄弟並未相見啊?


    容止錦的眉頭緊擰,似乎才想起這一茬來。


    思忖片刻,他才道:“大約是我在長安高調慣了,早已名聲在外。”


    這話若擱在以前,他說的時候一定會眉飛色舞得意非常,隻是眼下,連方嫿也聽得出其中的苦澀與不安。


    二人跑得氣喘不止,方嫿


    無奈道:“依我看,他既肯放我們走,也一定不會再追上來了,歇一歇吧。”


    容止錦的步子這才稍稍慢了,他心悸地迴頭看一眼,見果真無人追來,他懸起的心才放下了。


    二人坐在樹下,容止錦見方嫿轉過臉來正要和自己說話,他忙搶先道:“我看我們還是暫且先不去長安!”


    方嫿一愣,脫口道:“你也這麽想?”


    容止錦的眼底略有詫異,他是不能送她去長安才這麽說的,原來她早有此打算?那她想去哪裏?


    才想著,便聞得她道:“我們去越州!”


    燕修等人快馬加鞭終於趕在初晨時分抵達了滄州,城門開啟,馬隊貫入。


    “袁將軍呢?”燕修顧不得下馬便朝前來迎接的一名副將問。


    副將忙答:“迴王爺,將軍已於四日前率軍去越州了!”


    燕修的眉目深斂,他未發一言,調轉了馬頭便出城。


    “王爺!”華年成忙叫人侍衛一起跟隨出去。


    燕修行得極快,華年成急追上前,大聲道:“王爺,您再快也追不上了!”


    他的目光冷峻,沉聲道:“你難道還猜不出燕淇的用意嗎!”


    華年成一怔,身在其位,他又怎會猜不出燕淇的用意?


    皇陵內肅穆靜謐,無風無動,樹亦靜止。


    燕歡一襲龍紋尊袍立於墓碑前,上麵明明白白寫著“瑩玉公主之墓”,她定定看了良久良久,才驀然出笑,緩步上前,在它麵前席地而坐。


    她此番是秘密返京,除卻朝中幾個重臣在早朝議事時知曉外,其餘人都尚以為她還在邊疆戰場上。


    抬手自顧斟了一杯酒,她澆在墓前,低聲道:“哥,歡兒很久不曾來看你了。”


    她又給自己倒一杯飲下,側身靠在冰涼墓碑前,頷首凝望著頭頂藍翠相交的畫麵,目光遊離卻帶笑:“逸軒背叛了我,背叛大梁……我也確實不該有朋友的,倘若你還在,你會比我做得更好。可是我也很努力,為了大梁,為了母後,為了容家,為了你的大仇……所以走到今天這一步,我不後悔,從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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