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嫿心中一驚,那日她果真就心急火燎地去了,然後更加讓燕歡誤解了吧?她頹然一笑,微低下頭不說話。


    燕歡將桌上的吃的端進來,小心擱在床邊,開口道:“朕打算等逸禮迴長安就給他一個驚喜,明日,朕會讓太醫對外聲稱嫿妃突染急病,往後,你臉上的傷疤便可揭了。即便有人發現禮部尚書的新夫人生得像極朕的嫿妃也沒有人能解釋你臉上無疤之事,便讓他們以為逸禮不過找了個與嫿妃模樣相似之人成親也沒什麽大不了,朕相信逸禮不會計較這個。”


    她說得從容,分明已在暗中安排好了一切,方嫿震驚之餘不得不說她為她的去處考慮得那樣妥當,她待袁逸禮也是極好的,不管這當中是否有袁逸軒的關係。方嫿也終於明白為何袁逸禮會對她這般忠心,那絕非是一蹴而就的。在過去漫長的五年內,袁逸禮當她是燕淇,是他大哥最好的朋友,亦是他此生值得追隨的聖明君王,而他亦是做足了一個忠臣該做的。


    指甲狠狠地掐入指尖,尖銳的痛令方嫿瞬間清醒過來,她猛地搖頭:“我不願!”


    “為何?”燕歡的眼底湧出了訝異。


    方嫿死死咬著唇,這為何自是不能告訴她的。倘若她應下離宮這件事,燕歡無疑會尋了由頭賜婚,袁逸禮或許會顧及她的心思與她做對假夫妻,可她的內心不允許!當初入宮選秀是她誤會了燕修所致,如今她也清清白白,她不想他日去了地下叫燕修知曉她嫁給了袁逸禮!不論如何,這都是她自己無法原諒自己的!


    她適時垂下眼瞼,隻得扯謊道:“阿昀沒有迴來之前,我不想離開皇宮。”


    “蘇昀?”燕歡蹙眉道,“她對你竟那樣重要?”


    方嫿深吸了口氣,徐徐開口:“她之於我就像曦妃之於您。”


    燕歡的神色一淡,提及韋如曦,自是又讓她想起曾發誓要保護她的,卻不想又讓韋如曦不知不覺中遭受到了傷害。她對韋如曦的愧疚,沒有人比她還要清楚。燕歡的目光淺落迴方嫿臉上,她思忖片刻,終是點頭:“朕答應你,但,朕不能保證一定能將蘇昀給你帶迴來。”


    她的話,同袁逸禮說的那樣不同。


    袁逸禮曾答應了說會把蘇昀帶迴來的,可燕歡卻說不能保證……


    人心


    燕歡的麵色裏隱約夾雜著憤恨:“西楚與我大梁開戰了。”


    “什麽?”太後的容色裏有了震驚,來時的原因此刻也已經不重要了,太後疾步上前,見她緊握的手中捏著什麽,太後已然明白這絕不是一個玩笑。她急著問,“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燕歡的的眉心緊擰,揚聲道:“來人,召各位大臣進宮!”她人已繞過禦案出去,行至門口忽而側臉道,“母後先迴延寧宮,兒臣晚上會過去。”


    太後尚未應聲,眼前的身影已消失。


    “太後娘娘。”寶琴擔憂地喚她一聲,見她的眼底隻有得知戰事的震驚,看來嫿貴妃的事她早忘了累。


    一路急急迴了延寧宮,容芷若忙將準備好的新茶沏了端入內室,太後卻瞧也不瞧,容芷若又看了寶琴一眼,低聲問:“貴妃娘娘讓您生氣了嗎?”


    太後哼一聲道:“哀家不是為了這件事。羯”


    不是?容芷若的眼底越發不解,難道對於嫿貴妃的事太後一點也沒有生氣?


    “你們都先出去吧。”


    太後下了命令,裏頭隨侍的宮人們忙都恭敬地退出去。


    行至外頭,容芷若忙拉住寶琴問:“發生了什麽事?太後娘娘沒有去紫宸殿嗎?”


    寶琴迴頭朝裏麵看了眼,壓低了聲音道:“大梁與西楚開戰了,太後娘娘自是管不著後宮那些事。”


    容芷若“啊”了一聲,兩國交戰可是大事,相比之下,後宮嬪妃之間的事自然就成了小事了,也難怪太後迴來後會是那也的臉色。


    容芷若急急拉著寶琴問:“那皇上會禦駕親征嗎?”


    寶琴笑了笑:“姑娘急什麽,邊疆有袁將軍,皇上怎會禦駕親征?”


    聞言,容芷若才算是鬆了口氣。


    “她真那樣說嗎?”韋如曦詫異地看著來稟報的璃兒。


    璃兒點頭道:“是的,貴妃娘娘是那樣說的,說娘娘不能離開偏殿半步。”


    韋如曦緩緩退了一步在身後的錦塌上落座,她知道皇上雖然保了她,可也許皇上也不相信她,以為是她害了嫵昭儀的胎,她沒有怨言,隻怪自己太蠢。可現在她隻想離開這裏,還給皇上與嫿貴妃一個二人世界,為什麽連這一點小小的要求也不允?


    “貴妃娘娘!”


    簾外的那抹身影是何時來的?璃兒隻覺得一股血氣猛地衝上腦門,慌慌張張地找方嫿行禮。


    韋如曦的目光直直地望去,見方嫿獨自一人朝她走來,她忙起了身行禮:“臣妾見過貴妃娘娘。”


    “妹妹無須多禮,你我還同以前一樣。”方嫿伸手將她扶起來,一個眼神示意璃兒退下。璃兒下意識地朝韋如曦看了一眼,得到應允後忙轉身出去。


    韋如曦悄然將手收迴廣袖下,方嫿略一笑,開口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隻能告訴你,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從未變過。”


    她頹然一笑,低語道:“皇上已經不信我了,他定也以為嫵昭儀的事與我有關,否則他為何那麽久都不召見我?”


    她說的召見是何意方嫿自是知曉,可她卻無法告訴韋如曦,因為真正的燕淇已經死了,燕歡無法召幸她。


    目光悄然落在麵前女子哀傷的臉上,方嫿開口道:“皇上信你,知不是你做的,他不來見你,是因為手上有很重要的事要處理。皇上還特意交代我一定要把你留在偏殿,因為一旦你出了偏殿,皇上有心要護你怕是也力不從心。”


    韋如曦的眼底有了一絲安慰:“你說要我留在偏殿是皇上的意思?”見方嫿點了頭,她的臉上才有了笑,隨即又蹙眉道,“那……皇上在忙些什麽?”


    笑容微斂,方嫿壓低了聲音道:“幾個月來,西楚一直擾我大梁邊境,眼下已經開戰了。”之前太後去了那麽久都不迴來,方嫿覺得奇怪便派人去禦書房看了看,去的人傳來消息,說兩國已起了幹戈。韋如曦是個單純善良的女子,這一切用來騙她已是足夠。


    果然,方嫿見韋如曦的臉色大變,忙抓住了方嫿的手,聲音裏帶著顫抖:“怎麽會這樣?不會的……不會的,我離開西楚的時候,柔福公主也曾說過,她也討厭戰事,她說楚帝一定也不會發動戰事的。”


    方嫿淡淡望著眼前的女子,啟唇道:“怕是現在西楚真正掌權的人是他們太子了。”


    韋如曦輕唿一聲,驀地鬆開抓著方嫿的手,嬌美臉上盡是蒼白容色,她大約也想起了正是軒轅承叡讓她毒害皇上的。


    韋如曦永遠不會知道,若真正的燕淇沒有死,那如今大梁的江山怕早就易主了。


    燕歡連著三日未迴紫宸殿,邊疆的奏折堆積如山,她時常批閱到半夜便在禦書房的暖閣歇下。


    三日後,袁逸禮迴長安。


    方嫿立於白玉欄杆前,遠遠瞧見那抹鴉青色的身影急急步入禦書房,她隔得雖遠,卻還能看清袁逸禮臉上凝重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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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策悄然靠近,低聲問:“娘娘,我們還去嗎?”


    方嫿點了頭,後宮嬪妃不得擅入禦書房,是以她們隻能去暖閣等著。


    玉策將帶來的點心一樣一樣取出來,擱在桌麵上,方嫿卻道:“你也不必急著拿出來,袁大人來了,皇上不會那麽早來暖閣。”


    玉策低下頭,歎息道:“奴婢好幾日沒見著皇上了,沒有奴婢在身邊伺候,也不知這幾日皇上習慣嗎?”


    她的話令方嫿想起那時燕歡曾說過,她是離不開玉策的,如今方嫿自然也明白什麽意思了。


    玉策忽而看向方嫿,她的目光緩緩凝聚起來,方嫿被她看得有些尷尬,不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淺聲問:“本宮身上有何不妥嗎?”


    玉策猝然一笑,搖頭道:“不是,隻是奴婢有一事一直很想問問娘娘,但是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什麽事?”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方嫿幾乎對玉策也無話不談了,燕歡都敢信她,那她也沒什麽好懼的。


    玉策想了想,才下定決心輕聲道:“娘娘真的是不習慣有人伺候著洗漱嗎?”


    她的話語很輕,卻似乎透著眸中疑惑和猜測。


    方嫿略微吃了一驚,轉念又一想,這件事反正連皇上都知道了,也不算什麽殺頭的大事了,於是稍抬了眸華看著她,笑著道:“你想說什麽?”


    宮人們都靜侍在紫宸殿外。


    殿內明火搖曳,太後華美臉龐上盡是怒意,轉身斥責道:“皇上竟讓一個女子上戰場?這若是傳出去,有損我大梁顏麵!”


    燕歡卻輕悠淺笑道:“朕還以為母後氣什麽,原來是這個?西楚太子妃還是女流之輩,她都能與西楚太子並肩作戰,我堂堂大梁貴妃為何去不得?”


    太後的麵色一冷,開口道:“一個蠻夷之國怎能與我大梁相提並論!”


    “這仗都打起來了,母後還在乎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燕歡轉身在禦塌上落座,不以為然道,“那朕還是女兒身,不照樣坐穩這大梁江山?累”


    一句話,說得太後臉色驟變,她快步行至燕歡身側,怒斥道:“這等話也是皇上可拿來隨便說的嗎!”


    燕歡笑一笑:“看母後緊張的?這紫宸殿前前後後的人都讓您給遣出去了,怕什麽?難道您還會說出去嗎?嫿兒的事也是,您不說,有誰會知曉?反正朕對外聲稱嫿貴妃突染急症,這段日子讓她遷居龍山行宮靜養了。羯”


    太後一噎,再是說不出話來。


    離開長安的五日,臨近幽州時,在城外瞧見了大批難民。


    方嫿微微蹙眉,袁逸禮低聲道:“定是從邊疆逃來的,走吧,我們管不了那麽多。”他的雙腿一夾馬腹,徑直往前。


    方嫿追上他的馬,目光從哪些難民身上收迴,直直落在他的身上。從長安城出來後,一路上他幾乎沒怎麽和她說過話,通常都是她問一句他才答一句,這還是他初次主動開口。


    方嫿驅馬上前,與他並肩,眸華仍是落在他的臉上,她皺眉道:“在金陵發生了什麽事?”


    他詫異看她一眼,隨即道:“沒有。”


    方嫿嗤笑:“那你為何怪怪的,看來好像都不願意同我說話?”


    袁逸禮的神色有些尷尬,眸色裏盡是複雜,略微別開臉,道:“你想多了。”


    方嫿有些懊惱,從不曾見過這樣別扭的袁逸禮,她所認識的袁逸禮,不該是將什麽心思都深藏的人,可是這一路,他卻沉悶得像個活死人!她一路也被諸多事煩著,眼下也沒心思追根究底,馬鞭狠狠地抽打在馬臀上,大喝一聲“駕”便疾馳而去。


    袁逸禮忙追上眼前的身影,握著馬鞭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是他極力將她推向皇上的身邊的,如今皇上對她寵愛有加,封她為貴妃,給她鳳印,許了她任何想要的東西,這不該是他希望的結果嗎?


    可為何在瞧見皇上與她送別時的親昵他心裏卻還會感到不舒服?


    “駕!”低沉一吼,袁逸禮的臉上盡是自嘲笑意。


    快馬加鞭又是五日才抵達滄州,這已是方嫿二次來了,她還記得上一次來,也是與袁逸禮一起,卻是為了燕修。這次來,為蘇昀,也為燕歡。


    袁逸軒派了錢副將相迎,方嫿已利落地從馬背上翻身下來。


    錢副將上前行了禮,笑道:“娘娘別來無恙。”


    上次來時,為防昌王袁逸軒便沒有公開她的身份,今時不同往日,錢副將一見她的容貌也就知曉了。她勉強笑了笑,身後的袁逸禮已上前問:“袁將軍呢?”


    “在城樓上。”錢副將說著已轉身引他們上前。


    方嫿隨著他們走上城樓,袁逸禮大步走向前方的男子,大聲道:“大哥!”


    一身鎧甲的男子轉身,兄弟倆狠狠地一抱,袁逸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路辛苦了,貴妃娘娘呢?”


    袁逸禮側身讓開,袁逸軒正***行禮,卻被方嫿攔住了,她的目光望向城下,隻問:“眼下情況如何?”


    袁逸軒卻不答,行至方嫿的身側,低聲道:“娘娘是來勸說他們太子妃的,末將卻不認為此計可行。”


    方嫿蹙眉迴頭看他:“將軍何出此言?”


    他冷冷一笑,側目看著方嫿,開口道:“女子出嫁從夫,娘娘不會連這樣的道理都不懂吧?況且,您的侍女和西楚太子這一段姻緣,也還要感謝娘娘從中搭線。”


    方嫿不覺吃一驚,她下意識地迴頭看了袁逸禮一眼,這件事隻有袁逸禮知曉,袁逸軒會知道那便隻有他說的。袁逸禮顯然沒有要否認的意思,方嫿否認道:“阿昀不是那樣的人。”


    三從四德在蘇昀眼裏就是一個笑話!


    袁逸軒反手抽出佩劍,直指向遠處的敵營,冷笑道:“那娘娘便睜大眼睛看看您說的不是的結果。”


    敵營的情形方嫿一上來就看到了,她深吸一口氣,開口道:“安排我見一見她。”


    方嫿親筆寫的信已送去了敵營一個時辰,她在營帳內開始坐立不安。


    有人自外頭進來,方嫿忙都站起來,袁逸禮徑直入內,皺眉道:“她說會見你一麵,但要你不準帶侍衛出去。”


    方嫿急著道:“我去。”


    “嫿兒!”他伸手


    抓住她的手臂,臉色凝重道,“你就真的敢?你不怕他對你做什麽?”


    方嫿搖頭道:“她不會對我怎麽樣的,別人不了解,難道你還不了解我和她之間的感情嗎?”


    袁逸禮一聲,隨即道:“可是……”


    “沒有可是,她不會對我怎麽樣的,你放手。”她推開他的手,抬步要走。袁逸禮憤憤地拔出靴筒中的匕首遞給她:“拿著,以備不時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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