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外頭,玉策才訓斥道:“說了多少次了,無事不準隨便進入內室!”


    玉漱的小臉上滿是不悅,私下裏,她可是不懼怕玉策的,哼一聲道:“是因為錢公公有事不在,姐姐為何不讓我入內伺候?你能做的,我也能!哦,我知道了,你是怕我看見你和皇上親熱嗎?哼,別以為我剛才沒看見,你給皇上揉肩,這種事,我還沒瞧見紫宸殿裏其他宮人做過!娘說要姐姐幫我的,卻原來姐姐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吧?”


    “你!”玉策的臉色大變,一把將她拉至一側,道,“你別亂說話,屆時我也保不了你!”


    玉漱甩開她的手道:“我這是實話實說,別以為現在不在家裏,你就可以不聽我娘的話了,等我寫信告訴娘去!”


    玉漱一扭頭就跑了,玉策咬著唇,迴頭看了紫宸殿一眼,到底還是追著玉漱去了。


    袁逸禮進去時,恰逢燕淇從內室出來,袁逸禮忙行了禮,抬頭時,稍稍一愣,關切道:“臣方才進宮時也聽聞了一些事,皇上請節哀。”


    燕淇點點頭,讓他坐下。


    袁逸禮坐下了,才又道:“臣看皇上的臉色不大好,才過年,您該好好休息。”


    燕淇抬手揉著眉心,歎息道:“前朝後宮一堆的事,朕便是想歇也沒有時間。各屬國有消息嗎?”


    袁逸禮搖頭道:“沒有,各位王爺都安分得很。倒是西楚有不少動作。”


    燕淇冷冷哼一聲,點頭道:“這一堆奏折也多數有提及,袁將軍上表西楚***擾我大梁邊界之事,問朕是否予以還擊,朕想了多日,正值新年伊始就起戰事終歸不妥,便想暫且忍一忍。”


    袁逸禮的臉色尷尬,低聲道:“其實臣今日來,是有件事要跟皇上稟報。”


    “哦?”燕淇迴眸看著他。


    袁逸禮繼續道:“大哥的年紀不小了,爹打算讓他成家立業,大哥偏又以國事為借口不願迴金陵完婚,爹便要我迴去替大哥迎親。臣想跟皇上告個假。”


    燕淇臉上的笑容微微斂起,片刻,才道:“原來如此,不知是哪家小姐?”


    袁逸禮忙道:“是陳國公家的千金。”


    燕淇略一躊躇,似才想起來,悠悠道:“朕還記得陳國公告老多年了,一直幽居於金陵,陳家千金與袁將軍自也般配,朕就準你幾天假,順道也把朕的賀禮帶去金陵。”


    袁逸禮起身道:“臣謝主隆恩!”


    燕淇淡笑著伸手親扶了他一把,淺聲開口:“你也老大不小了,若是看上哪家的小姐,朕便給你賜婚。”


    袁逸禮的神色尷尬,低頭道:“謝皇上,臣……若看上喜歡的,一定來請旨。”


    燕淇“唔”了一聲,一手拿起桌上的一本奏折,翻了翻,聞得袁逸禮正色告退。他抬眸看了一眼,點點頭示意他出去。


    袁逸禮行至外頭,玉策忙上前道:“大人這便走了嗎?”


    袁逸禮點頭,順口道:“怎不見錢公公?”


    玉策忙答:“哦,皇上說晚上要見嫿妃娘娘,錢公公親自傳話去了。大人看起來心情不錯。”


    袁逸禮笑道:“是啊,家裏有喜事。”


    “大人要成婚了?”


    袁逸禮望著玉策吃驚的樣子笑起來:“不是我,是我大哥,我得出宮了。”他笑著離去,玉策愣愣地望著他的背影發了呆。


    袁逸禮出了紫宸殿,往前走了一段路,目光定定望向靜淑宮的方向,現下他是不方便過去,也不好找人帶話給她。想著他因為大哥的事要離開長安一段時日,心中便擔憂的很,袁逸禮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往容府走一趟。


    新年一過,容府前的大紅燈籠便已撤下。


    家丁人的他,見他過去,忙上前來問:“袁大人有何貴幹?”


    袁逸禮咳嗽一聲道:“我找小侯爺。”


    家丁吃驚道:“我們侯爺過年時去雲州了,袁大人不知道嗎?”


    是嗎?袁逸禮不覺蹙眉,這又是什麽時候的事?他還真是不知道。


    “大人有話要留給我們侯爺嗎?”


    袁逸禮搖了搖頭:“也不是什麽要緊的,那我就迴去了。”他轉身上了馬車,原想著他在金陵的日子拜托容止錦多照顧照顧方嫿,看來倒是落空了。


    袁逸禮靠在馬車壁上,不免又笑了笑,他了解方嫿,沒有把蘇昀接迴來以前她不會讓自己出事的。再說宮裏還有皇上,方嫿也會自己照顧好自己的,等金陵的事一辦完,他就會馬上迴來。


    ————方嫿自尚宮局迴來後,整個下午都將自己反鎖在臥室內,便是錢公公來傳話說燕淇晚上要她過紫宸殿去,她都沒有出去見人。


    她滿腦子都在想,太後無疑在公主的事上有所隱瞞,也許她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但她為了扳倒柳貴妃選擇了掩飾,她便是不能在燕淇麵前說了。


    臨近傍晚,鍾秋靈來了。


    方嫿正換了衣裳出去,便屏退了眾人,與鍾秋靈在靜淑宮的後苑散步。


    斜陽餘暉散盡,映襯著光禿的樹幹更為蒼涼。


    鍾秋靈低聲道:“娘娘懷疑的不錯,奴婢去查時,發現偏殿的茶水已讓人倒掉,奴婢查了殘留的茶葉,裏麵摻有迷香。迷香不算毒藥,是以試藥的宮人們查不出來。”


    方嫿不覺放慢了步子,這麽說來,是方娬被人下了藥,所以她才會走到台階口時站立不穩。韋如曦好意想扶她一把,她卻因藥效發作摔下了台階去。劇痛讓方娬體內的迷香藥效失靈,怕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摔下去的,是以方娬自然而然認定是韋如曦推了她,她又那樣一說,自是所有瞧見的宮人都錯以為韋如曦要害人。


    “她們兩個果真都沒有撒謊。”方嫿喃喃道。


    鍾秋靈點頭道:“奴婢現在也明白了,那娘娘打算怎麽辦?”


    一彎修竹斜斜擋住了去路,方嫿抬手挽住竹枝,停下了步子問她:“此事裳司正知道嗎?”


    鍾秋靈開口道:“尚不知。”


    方嫿應道:“很好,誰也不準說,你去一趟太醫院,再去一趟司藥房,看看有誰去要過迷香。”


    鍾秋靈幽暗眸子裏沉著光,她低聲道:“奴婢已去查過,太醫院和司藥房的人都說沒有人去要過迷香,且他們的迷香也不曾少過。”


    方嫿讚賞看她一眼,依燕修的性子,用人必然會選省心之人。不過隨即,她又覺得疑惑了,宮中所有藥物皆是出自司藥房,太醫院的太醫手中也會有一些,但不會多。迷香若不是出自那兩處,難道是宮外來的?若真是是宮外之物,那無異於|大|海撈針了。


    修竹自指尖彈開,方嫿轉身道:“那你再去查一查,這段時間各宮嬪妃可有與宮外的人接觸?”


    鍾秋靈遲疑道:“娘娘若是懷疑迷香乃宮外之物,奴婢以為大可不必。前段時間正是過年,一年當中這個時候,宮門口盤查特別緊,迷香這種禁物是不可能被攜帶入宮的,除非……”


    她的話音悄然壓低,方嫿的眉頭緊蹙,已接口道:“除非那人是侍衛不敢盤查的?”


    鍾秋靈認真地點頭。


    鍾秋靈走後,方嫿獨自一人在修竹旁站立許久,風吹得竹葉簌簌做響。她的臉色微凝,即便如袁逸禮那樣深受燕淇寵信的重臣亦不可能幸免宮門口的盤查,侍衛不敢查的,也隻有容家的人了。可會入後宮來的,無非便是容止錦,方嫿不覺搖頭,不會是容止錦。


    放眼後宮嬪妃,除了她,還有誰與容止錦交好,能叫他攜帶禁物入宮的?


    方嫿的黛眉蹙得更深,若真是不是宮外之物,那問題還是出在太醫院和司藥房,是有人撒謊,還是根本就是……


    “娘娘。”宮女突如其來的叫聲令方嫿猛地吃了一驚,她迴頭,見宮女垂目站著,低語道,“娘娘,該用晚膳了,一會還要過紫宸殿去的。”


    她不說,方嫿還真是快忘了。她卻不走,淡淡道:“本宮沒有胃口,你先退下。”


    宮女遲疑著,低語道:“奴婢知道娘娘因為昭儀娘娘的事吃不下,娘娘顧慮姐妹之情,可還是要保重自個的身子啊。”


    宮女關切的話語落在方嫿心頭,霎時有什麽東西猝然流淌過方嫿的心口,她驀地迴眸看向宮女,脫口道:“你說什麽?”


    宮女被嚇了一跳,忙低下頭道:“奴婢說娘娘要保重自個的身子。”


    方嫿的臉色異常,喃喃搖頭:“不是這一句……”


    宮女悄然看她一眼,見方嫿並未生氣,這才壯了膽子道:“奴婢知道昭儀娘娘是您的妹妹,昭儀娘娘出事您心裏不好受,可晚膳還是要用的。”


    宮女的話落,便見麵前之人猛地轉身,大步往前走去。她輕唿了一聲“娘娘”,忙小跑著跟上去。


    方嫿走得飛快,看來是她想岔了,倘若容止錦幫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什麽嬪妃,而是他的親妹妹呢?


    容芷若!


    方嫿記得了,離開延寧宮時,容芷若還旁敲側擊要她不要管這次的事,容芷若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希望太後處死韋如曦。方嫿還記得選秀之時,容芷若看燕淇的眼神,還有落選時的錯愕不甘,她怎沒想到容芷若愛的人是皇上!


    借韋如曦之手害方娬流產,好一個一箭雙雕!


    當初楚薑婉流產一事,要說是容芷若冤枉方娬那也說得通,因為方娬是後宮最得寵的妃子。至於說看見她和楚薑婉爭執的那個宮女采苓,她是延寧宮的人,被容芷若利用更是容易。雖然這當中還有一些事方嫿想不明白,但單憑眼下的猜測,容芷若是脫不了幹係了!


    “娘娘,娘娘您慢點兒!”宮女眼看著方嫿並沒有迴寢殿,而是朝宮門口去了,更是錯愕不已,想要問她去哪裏,卻見她的步子猛地收住,宮女慌忙站住步子才沒有一頭撞上去。


    方嫿迴頭便問:“今日小侯爺有入宮嗎?”


    宮女驚慌失措地低下頭,道:“應該……沒有吧。”


    那她便不必問容止錦了,方嫿遲疑片刻,才輕聲道:“你下去替本宮準備轎子,去延寧宮。”


    宮女“啊”了一聲,忙問:“娘娘不是要去紫宸殿的嗎?”


    方嫿睨視她一眼,並未說話,宮女方知自己話多了,忙轉身下去準備。


    外頭很快準備妥當,宮女扶了方嫿上去,便聞得她道:“現下就去延寧宮。”


    鸞轎才離開靜淑宮,紫宸殿的太監便匆匆來了,一問之下才知方嫿去了延寧宮。


    “公公有什麽話便和我說,等娘娘迴來我再代為轉告。”宮女恭敬地道。


    太監無奈,隻好點點頭,道:“錢公公讓我來告訴娘娘,皇上說晚上臨時有別的事,沒時間接見娘娘,姑娘就轉告娘娘,今晚不必過紫宸殿去,在靜淑宮好好休息吧。”


    宮女迴道:“是,我記下了,公公慢走。”


    太監應了,這才又匆匆離去。


    因方娬流產一事,太後終歸是哀痛大過憤怒,少少地用了晚膳歇下了。方嫿去時,正見寶琴站在廊下跟幾個宮女交代事情。


    其中一個宮女眼尖,見了方嫿,寶琴忙轉身過來行禮,“娘娘怎這個時候來了?太後娘娘已睡下了。”


    方嫿應了,目光越過她的身後,也未見容芷若,她不覺有些奇怪。


    寶琴又道:“莫不是娘娘真查到了什麽嗎?”


    方嫿勉強一笑道:“不是,本宮來是有別的事,芷若姑娘呢?”


    寶琴本能地迴頭看了一眼,道:“在裏頭伺候太後娘娘,娘娘找她有事?”


    方嫿卻笑道:“哦,本宮想起來上迴侯爺入宮未來得及來見芷若姑娘,托本宮帶句話給她。”


    “什麽話?”寶琴疑惑地問。


    方嫿神秘一笑,壓低聲音道:“有關芷若姑娘的終身大事,本宮不便相告,小侯爺特意交代了,說隻能說與芷若姑娘一人聽。”


    寶琴忙笑了,轉身步入內殿道:“娘娘請稍後。”


    不多時,便見容芷若出來。方嫿與她行至延寧宮的後花園,讓宮人遠遠跟著,容芷若已開口道:“不是我哥要娘娘帶話吧?”


    方嫿斜看她一眼,笑道:“是真的。”她來時打聽過了,容止錦已經多日未進宮來。


    容芷若的神色裏有了吃驚,方嫿悄然停下了步子,前麵便是延寧宮的荷花池,此刻沒有荷花,因著太後的喜好,也不曾命人清理池中殘荷。她緩緩在池邊坐下,彎腰伸手撫著池中殘荷。


    容芷若於她身後站著,蹙眉道:“他要說什麽?”


    方嫿低語道:“他說太後娘娘宮裏這池荷花很美,想你有時間在太後娘娘跟前說說,他好讓人進宮來將荷花移植一些過府上去。”


    容芷若怔住。


    方嫿又道:“夏日綠荷滿池的景致雖美,可賞荷時真是要小心,若一個不慎跌下去可是不得了的。”


    容芷若的眉心緊擰,忽而見方嫿轉過身來,目光定定地看著她:“本宮還聽說這荷花池內溺死過人,你說是不是因為這個,所以這池荷花也開得特別好?”


    她的話說得容芷若臉色大變,她驟然退了幾步,咬牙道:“娘娘到底在說什麽?”


    方嫿笑著起身,不動聲色用錦帕拭去青蔥指尖的池水,淺聲道:“沒什麽,也許你都不記得溺死的宮女叫采苓了。本宮卻記得她,當日還是她瞧見本宮和婉昭容在禦花園起了爭執呢。哦,不過說來也奇怪,後來本宮在延寧宮撞見采苓,她像是不認得本宮似的,你說那她又是怎麽能在禦花園遠遠看一眼就知道和婉昭容爭執的人是本宮呢?”


    這句話說得容芷若的神情驟然緊繃,她下意識地掩起了略微顫抖的手,隨即勉強一笑,道:“娘娘特意來,便是要同奴婢說這些?”


    方嫿不答,反問她:“太後娘娘知道嗎?”


    “知道什麽?”她強作鎮定地問她。


    方嫿笑一笑,轉身:“看來本宮該去見見太後娘娘,也得囑咐宮門口的侍衛,盤查的時候不能遺漏了任何人,尤其是像侯爺這樣的貴胄,免得他一不小心把帶在身上的麝香、迷香之類的帶入宮來。”


    才走了幾步,便聞得身後之人急道:“嫵昭儀小產一事娘娘以為是奴婢所為?”


    方嫿徐徐放慢了步子,身後的腳步聲近了,容芷若猝然笑道:“真可惜,娘娘差錯了方向,找錯了人,此事與奴婢無關。”


    方嫿篤定一笑:“既是無關,那姑娘也不必怕太後娘娘知道,真是無關,也可還你一個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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