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取了帕子出來,輕輕拭去嘴角的血漬,舒展的眉心卻又蹙起,聽他疑惑道:“咦,嫿妃的手怎有些粗糙?”他的指腹摩挲著蘇昀的指尖,目光朝她看來。


    蘇昀氣結,錦瑟是宮女,手自然會粗糙!


    她咬咬牙,隻好笑道:“這殿下就不知道了,本宮這是手粗心細。”


    “是嗎?”他的長眉一佻,越發覺得麵前女子有趣。


    蘇昀又道:“殿下不喝這杯茶,便是無視本宮的歉意。”


    “怎會?孤欣賞嫿妃。”他說著,端起杯盞一飲而盡,隨即歎息道,“隻可惜沒有酒,不然孤真想跟嫿妃喝幾杯。”


    蘇昀伸了伸被他抓住的手指,無奈道:“好說好說,但可否請殿下先高抬貴手?本宮這樣不太舒適。”


    “嗯。”他淡淡應著,忽而起了身,手上一用力,直接將蘇昀拉入懷中。他旋即落座,正好讓她坐在他的腿上,蘇昀大驚,纖細腰身已被他的手臂箍住,一動也動不了了。他淺淺笑道,“這樣夠舒適了?”


    “你……你幹什麽!”蘇昀驚慌地掙紮起來,可是他的力氣好大。


    軒轅承叡從容道:“孤傾國絕色都叫嫿妃瞧去了,嫿妃不讓孤見一見芳容,那孤摸幾下你也不會少塊肉。”


    蘇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確實稱得上帥氣,不過要說絕色美男,當屬燕淇。她在這個世界還沒見過比燕淇美的男子。沒想到這西楚太子這樣自戀,果真是花孔雀!


    她不想和他說話,這人看起來人模狗樣,一樣的男人本色,就會趁機吃她豆腐,揩她油!蘇昀伸手欲打他,卻不想被他一把捉住,廣袖瞬間滑落,露出她光潔白皙的藕臂,還有上麵那顆明顯的守宮砂。軒轅承叡的眸子一緊,隨即笑道:“怪不得嫿妃要見孤,還處處誘惑孤,原來梁帝有難言之隱。”


    蘇昀見他看著自己的守宮砂,自是聽出他話裏的意思,她氣憤道:“你胡說!”


    “孤胡說嗎?那為何身為皇妃的你竟還是完璧之身?”軒轅承叡靠近她,溫熱氣息噴灑在她的輕紗上,惹得她的心猛地跳動起來。


    他越發得寸進尺,俊顏漸漸逼近她,她下意識地伸手推住他堅實的胸膛……


    從沒有哪一次可以哭得這樣高興。


    方嫿的削肩微微抽動著,她抬手揭下了臉上的麵具。華年成雖早已知曉,但仍是免不了深吸了一口氣,待迴過神來,他忙脫口問:“方姑娘,你的臉……”


    女子右側臉頰光潔無瑕,細膩透紅,哪裏毀了容?


    她迴眸看向同樣吃驚的燕修,低聲道:“那是騙我爹他們的。”


    燕修清弱一笑:“如今要騙的人可多了。”


    首當其衝,便是皇上。否則,她就是欺君。


    方嫿含淚而笑,她沒有否認。從懷中取出了容止錦給她做的傷疤貼上,燕修已問她:“平陽侯的手藝?”


    “嗯。”看來容止錦還真是小有名氣,她卻將蘇昀的麵具遞給燕修,“戴上這個,你跟華伯伯迴滄州城。”


    華年成越發吃驚地看著麵前女子,燕修目光沉沉地看著她:“這便是你的計劃?用你自己換我迴去?”


    方嫿笑道:“隻有你離開,皇上才不必受要挾將大梁國土無條件給西楚,而你若死在這裏,大梁皇室被辱,各封地王爺也會以皇上不顧親情為由為難他,屆時大梁必將引發內亂,你一定也不願看到這樣的局麵。可我不一樣,我一個女流之輩,西楚人也未必會殺我。”


    燕修的麵色一沉,開口道:“你休想。”


    “師叔……”


    他側身不看她:“華年成,帶她迴去!”


    “我不迴去!”她倔強起來誰也勸不住。華年成動了動唇,到底隻剩一聲歎息。


    燕修終是又迴身,華年成扶他坐起來,他一手按著胸口喘息道:“我如此連床都下不了,即便戴上這麵具,你叫我如何走出西楚軍營?你當他們太子是傻子嗎?”


    方嫿紅著眼睛道:“華伯伯會扶著你,你放心,他們太子不在,阿昀會拖住她,阿昀一定會的。師叔,求你離開這裏好不好?我答應你,我會好好活著,我不會讓他們殺我。”


    他伸手向她,冰涼指尖撫上她的臉頰,她哭得狼狽,在他眼裏卻仍是那樣美得驚心。這幅容顏,多少次午夜夢迴出現在他的眼前,如今近在咫尺,於他而言卻又是那般遙遠。


    “嫿兒,你不值得。”他歎息。


    她拚命搖頭,流著淚卻笑:“對我來說是值得的。”


    他深深凝望著她,好久好久,才聞得他淺聲道:“保重。”她一怔,聽他已略提高了聲音道,“來人!”


    方嫿一陣吃驚,外頭馬上有西楚兵進來,她慌忙側臉掩住自己的容貌。燕修已道:“我要休息了,麻煩你們將他們送迴滄州城。”


    “師叔!”她沉聲叫他,眼底含怒,他卻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華年成隻得替她遮掩住,幫她重新戴上麵具。身後的士兵冷冷地道:“二位請!”


    蘇昀用盡了渾身的力氣還是推不住他,她正醞釀著要罵他,突然見軒轅承叡的大手揚起,蘇昀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他沒有打她,隻是她的鼻息間一涼,遮住她容顏的鬥笠已讓他揭開。蘇昀本能地睜開眼睛,男子輪廓分明的俊顏近在咫尺,他深邃眼眸盯住她。


    底下的女子帶著一絲驚慌,明眸皓齒,秀挺的鼻梁,小巧的嘴……確實是個美人。隻是,為什麽好像跟他想象中的嫿妃不太一樣……


    軒轅承叡沉寂的眸子一緊,迴想起她手上的繭,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他似又想起在營地瞧見東梁那個醫女時,她躲閃的目光,還有低下頭的樣子……軒轅承叡猛地起了身,一把將蘇昀推開。蘇昀收勢不住,一屁股摔倒在地上,痛得她齜牙咧嘴。


    軒轅承叡鐵青著臉欲走,卻在轉身時,隻覺胸口一陣氣血翻湧,他低頭猛地嘔出一口血。眼前望出的景象瞬間開始模糊,他踉蹌退了幾步,下意識地扶住了桌沿。怎會……他的身體……


    蘇昀吐了口氣從地上爬起來,嫿嫿給她的任務就是拖住軒轅承叡,好讓她有足夠的時間將九王爺掉包出來。可蘇昀卻不這樣認為,雖然嫿嫿說會想好萬全之策全身而退,但怎麽退她卻始終不願告訴自己。蘇昀便想,也許她根本就沒什麽所謂的退路,她就是想犧牲自己去換迴九王爺。蘇昀又怎麽會允許?


    軒轅承叡站立不穩跌坐在椅子上,聞得蘇昀開口道:“殿下還是安分一些,切勿急血攻心。”


    他扶著桌沿的手不住地顫抖,不甘地問:“你怎麽下的毒?”


    “哦,你說這個啊,喏。”她大方地指了指桌上的茶壺。


    軒轅承叡的眸子緊縮,怎麽可能?


    蘇昀見他的樣子,便笑著道:“酒壺有鴛鴦壺,茶壺自然也有。我故意騙你說之前你倒的茶有毒,結果證實我是騙你的,你就不會再有顧慮了。所以我再倒一杯沒毒的給自己後,就按下了這個開關,倒了一杯有毒的給你。嘖嘖,此毒名叫‘魅影’來無影去無蹤,發作起來會叫人功力盡失,吐血三升不止啊!”她看一眼麵色慘白的軒轅承叡,笑一笑道,“這個當然是誇張的,你可以自動過濾。不過好使的毒也有缺點,就是潛伏的時間有些長,嗯,我們聊了有超過一炷香時間了?你若在之前有所警覺,以你的功力,將它逼出來自是不在話下,不過可惜,你錯過了。解藥嘛,你也不必擔心,兩個時辰後,藥效一過,你又能恢複生龍活虎。不過,這到底能不能生龍活虎得看殿下的選擇。”她說著,抽出了元白留下的匕首,利落地架在他的脖子上。


    軒轅承叡再驕傲不起來了,一天之內被同一個人連耍兩次,他軒轅承叡真是沒辦法活在這世上了!他咬牙暗中提一口氣,胸口一陣劇痛,喉間已有血腥,他的俊眉緊蹙,沉聲問:“什麽選擇?”


    蘇昀清了清嗓子道:“選擇一,你下令叫你的人把我們九王爺放迴來,連同跟過去的太醫和醫女,並且退兵二十裏,自己給你家牛羊找草去,不準擾我大梁邊境。選擇二,你拒絕我之前所說,然後被我殺死在這裏。”話落,她又補上一句,“建議你選擇一。”


    他哧地笑出來,笑了才想起他不應該很生氣嗎?栽了兩次在她手裏,為什麽他還笑得出來?


    蘇昀將匕首貼緊他的脖子,咬牙道:“殿下,該選了!”


    軒轅承叡捂著胸口,卻是問:“孤若放了人,你轉身就把今日之事廣為流傳,孤豈不是很虧?”


    嗬,都什麽時候了還想著自己的麵子!蘇昀鄙夷瞪他一眼,道:“我保證不說。”


    “你拿什麽保證?”


    蘇昀深吸了口氣,一本正經道:“我以西楚太子殿下軒轅承叡的子孫後代發誓,倘若我將間日之事廣為流轉,便叫他們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軒轅承叡的嘴角微微揚起,他墨色瞳眸睨著她,低笑道:“看來孤不娶你都不行了,否則孤的子孫後代都危險得很。”


    蘇昀的眼眸一撐,他……他說什麽?


    軒轅承叡邪邪一笑,一手倘若朝蘇昀伸來,蘇昀大吃一驚,握著匕首的手一抖,鋒利匕刃已劃破他的頸項,一排血珠登時冒了出來。蘇昀急道:“你可別亂來啊,我真的會殺了你!”


    他“唔”一聲,輕描淡寫地道:“孤選二。”


    塵歸塵


    蘇昀的眸子不自覺地撐大,脫口道:“選二?我看你才是個二!不成,我要重新出題,沒有二這個選項了!隻能選一!”


    軒轅承叡嘴角一揚,笑得意味深長:“原來你喜歡九王爺。”


    蘇昀握著匕首的手一顫,立馬頂迴去:“你才喜歡九王爺!”


    “孤可是男人。”他說得時候那個驕傲呀丫。


    蘇昀譏笑道:“誰說男人不能喜歡男人?”


    “哦?”他吸了口氣,似是恍然大悟,“原來你喜歡的是女人?莫不是隨行入我軍營的醫女?”


    蘇昀頭大了,這個男人的思維跳躍得可以,她卻不想與他廢話,將匕首逼近,惡狠狠地開口:“殿下若想跟我在這裏兜圈子就免了,人你到底是放還是不放?”


    他的唇上一抹近乎妖冶的嫣紅色,目光仍是直直地看著蘇昀:“你是誰?媲”


    “啊?”蘇昀被突如其來的一句問話問糊塗了。


    軒轅承叡又道:“孤就算栽了,也不想栽得不明不白。”


    蘇昀輕笑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蘇昀是也!”她在心裏想,是你妹妹呢,她才不叫蘇昀!


    麵前男子的眸華卻漸漸凝聚起來了,他低歎道:“你果然不是嫿妃,那個醫女才是嫿妃……嫿妃跟九王爺有奸情?”


    “噗……”蘇昀差點就噴了,雖然說起來好像是應該算奸情,可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怎麽那麽別扭呢!


    那一個又哀歎道:“梁帝真是可憐。”


    蘇昀的嘴角微微抽搐,聽他又道:“孤倒是很想見一見嫿妃,到底是怎樣的奇女子,竟能夠男女通吃。”


    蘇昀的臉黑了,無奈地承認能鐵腕殺人的男人果真比較變態!她心一橫,一把將他推在桌沿,手肘抵住他的胸膛,發狠地將匕首揮了揮:“下令放人,否則我不客氣了!”


    他的眉目染笑,淡淡望著她。


    蘇昀幹脆將匕首移至他俊逸的側臉,厲聲道:“我在你這傾國絕色的臉上劃兩刀怎麽樣?”


    果然,軒轅承叡的眸子一緊,花孔雀果然很在乎外表!


    蘇昀趁勢道:“叫你的人進來,迴去傳話放人!太子殿下最好別耍什麽花招,不然我殺你之前先在你的臉上賞你三刀,叫你做鬼也不風流!”


    雖是被威脅著,可軒轅承叡不知怎的總想笑呢?他放棄了掙紮,終於妥協道:“好,孤放人。”這個女人實在有趣,看來這一趟東梁沒有白來。


    方嫿與華年成被西楚士兵強行帶出營帳,方嫿迴頭望去,帳子落下的瞬間,將裏頭那抹消瘦身影徹底掩起。她的心頭卻像是突然空了,走幾步,又突然轉身往迴跑去。


    “幹什麽?攔住她!”有人大聲叫著。


    她的手臂被壓住,整個人摔倒在地上,臉貼著地麵,她咬牙道:“我不迴滄州城,讓我留下照顧王爺!”


    “方……昀姑娘!”華年成欲上前來,卻被士兵攔住了。


    她急得哭了:“華伯伯,他不走,我也不走!”


    西楚的士兵一臉嫌棄地將她從地上拽起來,冷冷地道:“不走也由不得你!”


    又有人過來,沉著聲音道:“還不轟走!這點小事也辦不好,等殿下迴來看他不治你們的罪!”


    “是,將軍!”


    方嫿拚命掙紮著,是她想得簡單了,以為叫燕修戴上蘇昀的麵具就能平安出去,她從沒想過他不願……如同她都不敢想他根本不愛楚薑婉一樣。


    兩個士兵一起將她拖出去,卻是此刻,營外有人匆匆跑進來,在那將軍耳畔低言一番。將軍的臉色驟然變了,沉聲問:“殿下真這樣說?”


    “是,這的殿下的令牌。”士兵將手中的金令交給將軍。


    將軍看一眼,臉色更沉了,瞥見方嫿被士兵自眼前拖過,他遲疑片刻,才終於道:“住手,先放開她。你們兩個,去九王爺的營帳。”


    方嫿錯愕不已地看著他,隻見他已負手朝燕修的營帳走去,方嫿當下未多想,拔腿追上去。


    空氣裏飄著碧螺春的清香,蘇昀感覺握著匕首的手指頭都要僵了,她小半個身子都壓在了軒轅承叡的身上。


    他卻突然安靜起來,目光悠悠地打量著麵前的女子。


    蘇昀不耐煩起來:“我說太子殿下,你的人辦事效率也太差了?難道你想要他們拖上兩個時辰嗎?我可告訴你,過了一個半時辰我就要動手了!”


    軒轅承叡“唔”了聲,輕聲道:“孤覺得孤的人還是會在乎孤的生死的,孤都不急,昀兒,你急什麽?”


    方嫿叫她“阿昀”,宮裏更多的人叫她“昀姑娘”,此刻忽而聽他叫一聲“昀兒”,蘇昀隻覺得渾身的汗毛猛地豎了起來,她漲紅了臉道:“呸,少跟我套近乎!”


    他笑一笑,自顧道:“孤叫軒轅承叡。”


    “我知道。”


    “你怎麽知道?”


    “聽說的。”


    他似是不悅,又道了句:“那孤親口告訴你一次,孤叫軒、轅、承、叡。”他還一字一句說得清晰無比,生怕她記不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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