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往後你不許再說自己不是錦瑟的話,還有關於借屍還魂的事也不能再說。這是皇宮,若傳出去會惹來麻煩,我也會叫你錦瑟。”


    那一個不悅地嘟著嘴:“可是錦瑟……一聽就是丫環的名字,電視裏都那麽演的……”她頓了頓,終於妥協,“好,你說是錦瑟就是錦瑟。”


    聽她極為勉強的口氣,方嫿掩麵一笑,道:“你靠近一些,讓我看清你的容貌。”


    “幹什麽?”錦瑟問一句,但還是往前走了一步。


    幽暗光線下,方嫿還是看清楚了眼前人的臉,水靈的大眼睛,很是清秀的丫頭。她謹慎地四下看了看,才又道:“這幾日我都不會來,需要準備一下,你過來,仔細聽我說……”


    連著兩日,尚宮局相安無事,方嫿聽從外頭迴來的宮女在說誰誰蒙了聖恩了,誰誰又進位了,她隻一笑置之。原以為皇上會注意她,終究是她天真了。後來她又聽送飯的宮女說柴房那邊真奇怪,錦瑟都安靜兩天了。


    方嫿嘴角銜著笑倚在華梁下,這兩日她得了空便來這裏等著,容止錦若是入宮來看太後此處便是必經之路。


    這兩日她想了很多,宮女對映岩之死的欲言又止,還有作為映岩女史錦瑟的突然病逝,這一切的一切仿佛有著巨大關聯。否則何以一個典正去了那麽久都無人接替?尚宮白素碧對此事也許並非一無所知,方嫿便大膽地想,他們把錦瑟關起來也是為防止她亂說話,若不是認定她已瘋癲,怕是這一個“錦瑟”也早就命喪黃泉了。


    她要救她,便必須要消除那些人的疑慮。


    “參見侯爺!”遠處,宮女的聲音脆生生地傳來。


    方嫿猛地迴神,果真瞧見容止錦一手握著折扇翩翩而來。她鬆了口氣,等了兩日總算是等到他了!


    她提著裙擺跑上前,小聲叫他:“侯爺。”


    容止錦琥珀色的眸子一亮,利落地將折扇一收,笑吟吟地看著她:“喲,本侯還以為有上次皇上的話,你必不敢來找我了呢!”不過她不來找他,他倒是心癢癢想去招惹她,否則也不入宮來了。


    方嫿氣憤地瞪他一眼,趁四下無人,伸手便將他拉至一側假山後麵。容止錦一驚一乍道:“喂,你不是想在就地勾|引本侯?”話雖這樣說,他的眼底卻無一絲驚慌,更有抹期待的味道。


    方嫿不想與他廢話,徑直將東西往他懷裏一塞。


    “什麽?”他伸手接住,嘴角揚起一絲玩味,“定情信物?”


    方嫿微微一蹙眉,先前認識他時還不曾想竟是這樣口沒遮攔的一個人。她似乎有些了解從洛陽來長安這一路上大人的苦了。


    容止錦已將手中的宣紙打開,他不免皺眉,居然是一幅畫像?他不悅了:“你不是要給我做媒?”


    敗給他了,虧他想得出來。方嫿忍住笑,道:“幫我做張麵具。”


    下不為例


    容止錦盯住畫像看了半晌,才問:“我為什麽要幫你?”


    方嫿低聲道:“你說我……”


    “咳咳。”他打斷她的話,趾高氣揚道,“麻煩請對本侯用敬語。”


    他好看的眼睛眨了眨,那一瞬,方嫿隻覺被雷電擊了一記。她暗暗一歎,隻能道:“您也說奴婢犯了欺君之罪,那您還是幫兇,您不幫,奴婢就去告訴皇上去。”


    他咬了咬牙,隨即又笑了。順勢倚在假山壁上,目光盈盈地看著她:“去,隻管去。太後是我姑母,皇上是我表哥,我倒是要看看你一個小小的典正還能在後宮興風作浪不成?”他睨著她,小丫頭,敢威脅他的人還沒出世呢!


    方嫿卻不懼,朝他福了身子便轉身:“那奴婢就去了。”


    “喂!”


    她還真的從假山後麵出來,往紫宸殿的方向去了。


    容止錦咒罵一聲衝上去將她捉迴來,一把將她按在假山壁上,道:“這一去什麽後果你知道嗎?太後會護著本侯,你自然就是妖言惑眾,必當眾處死!”


    她微微一哼,道:“反正您已讓奴婢失了為妃的機會,活著不如死了。”


    “你!你當真以為做皇上的女人那麽好?”


    “你沒做過你怎麽知道不好?”


    容止錦被問得哽住,片刻,妥協道:“這人是誰?”


    “我認的義妹。”


    “義妹?”他誇張地一叫,“你才入宮幾天就認義妹?宮裏人別誰都去幫!”他以為她是聰明的女子,難不成一入宮就笨了?


    看他怒不可遏的樣子,方嫿心中隱隱淌過一絲感動。她自是知道要小心宮中之人,可錦瑟不是宮裏人。


    她朝他又行了禮:“侯爺若是幫了這個忙,奴婢會記在心裏。”放眼整個長安城,除了容止錦,她再沒有一個可信任之人。


    容止錦定定地看著她,掙紮片刻,終還是妥協了,咬牙道:“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而方嫿下一句就讓他覺得頭大了:“其實,不止要一張麵具。”


    “什麽?”他的眼睛一撐。


    方嫿湊過去,踮起腳尖在他耳畔輕言一番。


    迴到尚宮局,方嫿徑直去了一個女史的房間。此人她之前在淑景殿見過,與她一樣是落選的秀女,便是聽她偷偷說要出逃的那一個,方嫿還知道,她叫蘇昀,沒什麽家世,利州人士,距離長安城十萬八千裏。


    “奴婢見過方典正。”蘇昀規矩地行禮。


    方嫿反手關上門,低聲道:“我知道你記掛家裏病重的母親,一心想出宮去服侍。倘若現在有個機會,你要是不要?”


    蘇昀的眼珠子睜圓,不可置信地看著麵前女子。方嫿含笑上前,附於她耳邊道:“你若是要走,便幫我做一件事……”


    從蘇昀房間出來,方嫿舒了口氣。轉身見一個宮女跑來,喘著氣道:“方典正,您在這裏呀?快,鍾司正找您呢。”


    “何事?”


    “還不是因為太皇太後壽辰的事?各屬國王爺們都要來長安給太皇太後賀壽,順便述職,怕是要在宮裏住上一陣子。一個時辰前上頭的命令就下來了,要六尚準備相關事宜……”


    宮女滔滔不絕說著,而方嫿一顆心卻遠了。


    王爺們都來,燕修呢?他也會來嗎?


    偷龍轉鳳


    尚宮局內廳。


    一眾女官都站在下首聽著白素碧的交代,方嫿整個人有些恍惚。走出內廳時,被外頭的熱浪一卷,她心頭的苦澀瞬間就蔓延開來。


    不是不在乎了嗎?不是要忘了他嗎?那為什麽還對他的消息這般念念不忘?他來與不來又與你何幹?


    指甲嵌入掌心,她卻渾然不覺痛。


    裳如與幾個女史過來見她站在外頭,不免道:“怎還站在這裏?白尚宮說了,王爺們迴京述職期間宮中可不得出現不幹淨的,鍾司正也特地交代我們都要當心,叫你的人眼睛也都尖一些。”


    方嫿迴眸,勉強笑道:“我知道,多謝姐姐提點。”


    才說著,便見一個宮女匆匆跑來,道:“裳典正,尚食局的宮女被偷了耳環,鍾司正要您過去處理呢!”


    “什麽?”裳如的秀眉微擰,一落衣袖往前道,“這幫丫頭簡直不想活了,都什麽時候了,手腳還這樣不幹淨!”


    方嫿轉了身欲走,聞得身後有人叫她:“方典正,有人托奴婢將這交給您。”


    東西用錦緞抱著,方嫿拿在手裏一握便知是麵具,她笑著道了謝,匆忙迴到自己的屋內。


    翌日,聽聞昨兒偷了耳環的宮女被揪了出來,裳如命人打了她三十大板,還關了靜閉。傍晚,蘇昀來了,方嫿將準備好的銀兩給她,低聲道:“你去西華門,有馬車在那裏等著你。出了長安便不要再迴來,從此改名換姓重新開始。”


    蘇昀顫抖地接過包袱,含淚跪下道:“方典正的大恩大德奴婢一生都不會忘記!”


    方嫿微微一笑:“去。”


    蘇昀行至門口,又迴頭看了她一眼,才離去。方嫿將房門緊閉,戴上麵具,從後窗翻了出去。


    錦瑟趴在門邊突然瞧見外頭出現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差點就嚇暈過去,方嫿隻丟下一句哈“按計劃行事”。


    “哎……”錦瑟還想說什麽,便見眼前之人已離去。


    半個時辰後,尚宮局主殿。


    白素碧猛地從敞椅上站起來,盯住底下宮女道:“你說有人看見錦瑟在禦花園?”


    “是,千真萬確!好多人都看見了!”宮女堅定地道。


    白素碧揚聲道:“來人,去柴房看一看!”


    去的人很快就迴,沉著臉色道:“迴尚宮,人真的不見了!”


    “什麽?”白素碧臉色大變,“還不快去找!”


    方嫿此刻戴著錦瑟的麵具,她穿過了禦花園,知馬上便會有人來抓她,她隻要再戴著這張麵具到處晃晃,等四下無人時便摘了麵具,任誰也找不到錦瑟了。


    她正盤算著,忽而身後傳來一聲“她在那”,方嫿本能地迴頭,見兩個宮女已朝她跑來,方嫿暗吃一驚,怎這般快!


    她轉身便跑,翻入一側的長廊,她的步子加快,卻不想在盡頭拐角處穩穩地撞入一人懷中。方嫿驚慌抬頭,那一瞬,她隻覺得心驀地沉了沉。


    袁逸禮,怎麽會是他?


    意外相逢


    袁逸禮抬手整了整朝服,一雙錯愕至極的瞳眸就這樣撞入眼簾。麵前宮女分明是一張陌生的臉,卻奈何……他的眉心微蹙,已聞得她身後的追趕聲。


    方嫿尚未反應過來,便覺得身子被推了一把,踉蹌地跌在了花叢後。


    追她的宮女來了,見了袁逸禮忙行禮道:“袁大人,奴婢們正在找一個犯了宮規的宮人,您瞧見了嗎?”


    袁逸禮微微點了點頭,伸手往後一直:“往那邊去了。”


    “謝大人!”兩個宮女忙抬步追去。


    見她們行得遠了,袁逸禮這才迴身,卻發現那花叢後早已空空如也,哪裏還有宮女的影子。他不免微微一嗤,說不清為何,他仿佛在剛才的宮女身上看到了那一個人的影子。洛陽方府初見,她看他的目光便不曾有一絲感情,相反卻有淡淡的厭惡。後來洛陽花會他當眾棄她而去,她眼底對他的厭惡之色已溢於言表。而剛才那個宮女看他的眼神,竟也是如此!


    他垂於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握緊,數不清多少夜晚,他總會在睡夢中見到那雙美麗雙瞳,還有她的那句“為什麽”。大哥笑他太小氣,委實不該當眾棄她,他沒有言語。他們從小便有婚約,他不曾期待,卻也從不抗拒,他隻是想不到她居然不惜毀容也要退婚。他堂堂金陵袁家的少爺難道還配不上她嗎?


    “袁大人,袁大人?”


    思緒被徐徐拉迴,眼前太監的身形也漸漸清晰了。太監見他動了,忙道,“皇上等著您呢,您怎麽還在這兒?”


    “哦。”他勉強一笑,道,“我馬上去,有勞公公。”


    方嫿見容止錦的時候跑得滿頭是汗,容止錦將手中東西交給她,道:“你怎把自己搞成這樣?”


    方嫿把錦瑟的麵具遞給他,喘了幾口氣,這才開口:“這張麵具您帶出宮就毀了。”


    容止錦將麵具納入壞中,繼而又蹙眉:“皇上若是知道我幫你做這些,非殺了我不可!”


    方嫿卻是笑:“怕什麽,又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權當成全了一個思母心切,想要在母親病榻前盡孝的女兒。您這還是做了好事呢!”


    容止錦癟癟嘴,道:“那宮女已出城了,很安全。反正你這人情是欠了本侯了。”


    方嫿點點頭,轉身要走,手腕處一緊,聽他的聲音傳來:“我還沒同意你就想走?”


    她看他玩味又上來了,可她還急著迴去辦事呢!若是遲了,隻怕全功盡棄!


    “侯爺,您別玩了,人命關天的事。”她適時服個軟,容止錦的性子她算是有些摸著了。


    果然,容止錦心中一得意,鬆了手,清了清嗓子道:“得了,你跪安。”


    “奴婢告退!”她轉身就跑了。


    容止錦悠悠笑著,正要離去,卻聽燕淇的聲音傳來:“止錦。”


    又改名字


    此時的尚宮局正熱鬧著,方嫿入內時見白素碧與鍾秋靈正站在院中。鍾秋靈一眼見她進去,叫住她問:“你去哪了?”


    “哦,奴婢帶人找錦瑟去了。”方嫿態度誠懇。


    鍾秋靈便不再說話,一個女史過來了,行了禮便朝方嫿道:“方典正,怎不見蘇昀?打算叫她出去找人呢!”


    方嫿神色淡淡:“哦,蘇昀犯了錯,我讓她在我房內罰跪,我這便叫她出來。”


    她匆忙入內,將房門一關,便叫:“錦瑟?”


    “你來了!”錦瑟從床底下爬出來,笑著道,“真有你的!我還想沒有鑰匙怎麽逃呢,沒想到那群傻子打開柴房的門一看我不在,連門都沒鎖就跑了!居然沒想到我藏在幹柴裏!”


    方嫿壓低聲音道:“沒人見你來?”她問著,將手中的麵具遞給她。


    她接過,一麵道:“沒有,人都去找我了,我從後窗進來的。咦,這是什麽?”她一頓,驚訝道,“人皮麵具!”這東西隻在電視裏見過,沒想到世上還真有!


    方嫿推她坐下,幫她戴上,小聲道:“日後你便是蘇昀了,利州人氏,家中隻有一個病重的母親。在尚宮局是我的女史。”


    底下之人的眼睛圓了,不可置信瞪著她道:“不是?一天之內你給我改了兩次名字!你真是我幹媽呀!”


    方嫿抿著唇:“不許貧嘴,日後也不許亂說話,在這裏要自稱奴婢。”


    麵具戴好了,又給她換上了女史的衣裳,方嫿推她一把道:“現在,你出去。”


    “幹什麽?”


    “假裝去找錦瑟。”


    “噗……”她差點就噴了,但見方嫿一臉嚴肅,她也隻好出去了。太棒了,她終於算是自由了,趁機出去溜達溜達,說不定還能勾|引個皇上!


    白素碧將目光從盛開的丁香上收迴,聞得鍾秋靈低語道:“您別怪奴婢多嘴,奴婢知道錦瑟是您遠方侄女,您不忍心……可那丫頭實不該留著的。”


    白素碧轉了身,片刻,才道:“她已瘋癲,也不知曉什麽事。”


    鍾秋靈跟上前再欲說什麽,但見白素碧的臉色隻能緘了口。


    禦花園東側一處亭中。


    燕淇一襲翔雲常袍坐在石桌前,他一落流雲廣袖,低聲問:“方才你在和誰說話?”


    容止錦低著頭道:“哦,沒什麽,一個宮女。”他趁機便轉口,“對了,臣見那些宮女都跑出來了,是出了什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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