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墨景桓身體踉蹌,他知道皇上在打什麽主意。


    皇上說到底為了牽製他,做了不少事,先是約傅秀蘭要讓傅秀蘭嫁給皇子,眼下又要讓他娶不相幹的姑娘。


    別人愛一個人如此容易就能相守一世,而他想與所愛之人一起,怎麽就那麽難呢?


    “皇上,求您不要賜婚。”傅秀蘭為了墨景桓,毅然而然地向皇上求情,不惜下跪這樣的屈辱。


    皇上揮袖,冷哼不理。


    墨景桓一把拖起卑微跪在地上的傅秀蘭,仰起臉凝視著皇上,似乎看穿了皇上所籌謀的一切,“臣絕對不會娶清平郡主,臣不愛她,那樣沒有愛的婚姻是不會有幸福的。”


    “反了你們!”皇上怒道,“墨景桓公然抗旨,關入大牢,待大婚之日再放出來!”


    墨景桓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傅秀蘭的視線中。


    聖旨下到永聯王府邸。


    碧瓦朱甍的府邸在百姓看來是如若蓬蓽生輝,在陳雲染看來卻是心如刀割,這道聖旨下來是逼得她跟梁以寬日後形同陌路。


    陳雲染捧著聖旨癱軟坐在地上,連旁邊的婢女所說之話都聽不清。


    身穿朝服的永聯王從宮裏迴來,便看到陳雲染失魂落魄的憔悴樣子,漆黑的眼眸空洞無神,嘴唇翕動間不知在念著什麽,手中的明黃聖旨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會滑落。


    永聯王手臂環繞抱著陳雲染道:“你怎麽了?”


    陳雲染還如剛才一樣,一動不動,活脫脫像是個沒有靈魂的玩偶。


    永聯王也顧不得禮儀尊卑,拿過聖旨瞧了起來。


    陳雲染喜歡梁以寬他是清楚的,眼下陳雲染又是這番模樣,他心疼極了,“你看看我,我是你父親啊。”


    “父親……”陳雲染呢喃細語。


    忽然間陳雲染掙脫開永聯王的胸膛,噌地站到一旁,有依賴、期盼、委屈等複雜多變的神情看向永聯王。現在隻有永聯王能救她於水火之中。


    “父親,我喜歡的人是梁以寬,皇上卻要我嫁給墨景桓,我不嫁!”陳雲染委屈巴巴地說道。


    永聯王拍了拍身後的灰塵,眉眼間又柔和些許,“為父知道,你先冷靜下來。”


    陳雲染聲調裏帶著哭腔道:“我冷靜不下來,想到不能嫁給梁以寬,我這心裏就難過的很。”


    似乎有千萬隻的蟲蟻啃噬著她五髒六腑,像是要將她的內髒咬得幹淨才肯善罷甘休一樣,疼得她麵部表情豐富多彩:齜牙咧嘴、眉頭緊皺。


    “乖,一個男人罷了,那冠軍侯家的小子也不見得就比那梁家小子差。”永聯王安慰道。


    皇上親自下旨,這件事情毫無轉圜的餘地,現如今倘若是抗旨不嫁,恐怕皇上會直接遷怒他們全家,所以他也隻能好說歹說勸陳雲染嫁給墨景桓。


    永聯王不知道的是深愛一個人的想法,愛著一個人就好比在田埂撒下種子,種子都在田埂生根發芽,想要輕易摘掉發芽的稻穗,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現在的梁以寬就是陳雲染心中發芽的稻穗。


    陳雲染大聲哭鬧,嗓子因為她的嘶吼都略微喑啞了,“我隻要梁以寬,我心心念念的、夢裏想著的都是他!萬萬裝不下什麽墨景桓……我不要嫁給他!不要!不要!”


    傅秀蘭自墨景桓被關押在天牢中就整日心神不寧,腦子裏徘徊的是墨景桓那張冰山臉的輪廓,眉目疏闊,爛漫桃花也不及他的雋秀,當真是好看極了。


    她再也按捺不住,她要去天牢看墨景桓,於是去求了皇上。


    皇上希望傅秀蘭是要去勸墨景桓,也就間接默許,否則那固若金湯的天牢哪裏是想進去就能進去?


    隻有傅秀蘭不自知罷了。


    天牢的獄卒掏出鑰匙,霹靂霹靂一陣聲響,牢門打開,裏麵的墨景桓似乎與被押走時一樣,半分的窘迫都沒有,還是那樣令人高山仰止的模樣。


    獄卒很有眼力勁的悄悄離開。


    傅秀蘭挑了個舒適的位置,坐到墨景桓的對麵,嘴裏還叼著根地上撿來的稻草,“皇上要我勸你,娶陳雲染為妻。”


    墨景桓似笑非笑地打斷她:“你叼的那根稻草,昨晚老鼠撒過尿了。”


    傅秀蘭的臉一下子就垮下來,看向墨景桓時都幽怨起來,怪不得墨景桓會用似笑非笑的神情,原來竟是這個原因,嚇得她避如蛇蠍,趕緊丟了那根稻草。


    “呸!”傅秀蘭恨不得把碰到過稻草的唾液都吐出來。


    “騙你的。”


    “你……”傅秀蘭瞠目結舌,沒想到是個萬年冰山還能這樣開玩笑,代價就是她差點把膽汁吐出來。


    墨景桓收斂起來戲謔,反而握住傅秀蘭青蔥欲滴的雙手,緊貼著沒有縫隙,他深情款款道,“傅秀蘭,你看著我的眼睛,它隻有什麽?”


    她看到他深邃的眉目下滄海般的眸子,輕聲答道,“有我。”


    “不止是我眼裏有你,心裏裝著也都是你。我在天牢裏日思夜想都是你,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墨景桓捧起她的臉,認真道,“我是不會娶陳雲染,我愛的人是你。”


    “我也如你一樣。不如想想怎麽離開這裏,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傅秀蘭有條不紊地分析道:“你先假裝同意結婚,等到時候再脫身。”


    墨景桓低垂眼瞼,綿密的睫毛像刷子一樣輕輕顫動,極為誘惑。闖出去的幾率隻有一半。


    傅秀蘭以為墨景桓怕失敗,她一字一句道,“倘若失敗,大不了我們一同赴死。”


    “在天化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墨景桓悶聲。


    明明是感動人的情話從墨景桓嘴裏說出來,好似是鸚鵡念古詩一樣惹人發笑。


    有墨景桓這句話的,即便是死,她也能含笑九泉。


    墨景桓想,他大概是花光了這輩子所有的好運才換迴來一個傅秀蘭,一個願意陪著他一起死的傅秀蘭。


    傅秀蘭的一綹青絲被墨景桓繞在指上,慢慢打著圈兒。


    宜嫁娶,祭祀,沐浴。


    冠軍侯之子墨景桓娶永聯王之女陳雲染。


    那場麵鑼鼓喧天,彩綢飄揚。迎親隊伍都是皇上的侍衛,步伐整齊劃一,吹奏樂器的也都是皇宮的樂師,節奏歡快喜慶。


    來觀看這場婚禮的百姓都摩肩擦踵,恨不得能擠到前頭目睹新郎墨景桓的風姿綽約,可惜四周是宮廷侍衛,隻能離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到了永聯王府,墨景桓踩在馬鞍,踩在地麵上。


    墨景桓隻需要在門口等候新娘即可。


    過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裏麵的喜娘顫顫巍巍地走出來,說話也不利索,“郡主跑了……”


    “什麽?”


    整個京城的百姓在永聯王府門口圍得水泄不通,這話即便在嘈雜中也能聽得清,頓時百姓們像是沸騰的水一樣炸開了鍋。


    皇上是賜婚的人,卻出現有人逃婚,這是要讓皇室顏麵盡失,墨府臉上也光彩不到哪裏去。


    皇上勃然大怒:“將清平郡主陳雲染抓迴來。”


    “是。”底下的人領命。


    侍衛在京城搜查,挨家挨戶地搜尋,也仍舊找不到半點蹤跡,像是忽然間憑空消失在這世界上一樣。


    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拍打在亭台樓閣之上,應當是十分秀美的景色,可身處其中的陳雲染可一點也不覺得美好。


    她一路逃難似的躲避追兵,她容易嘛!


    但一想到是為了去見她的以寬哥哥,心中卻似抹了蜜般的甜。


    以寬哥哥,我來啦!


    傅秀蘭早先陳雲染一步來到了梁以寬的住處,梁府之中還是她初次見時的靜謐,就是不知道後院的那片藥田怎麽樣了?


    梁以寬剛從外麵辦完事迴來,就看到了這日思夜想的人兒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不真實的仿若夢境。


    想起上次她不顧自己安危。


    以身涉險,用自己做誘餌套出那個假的梁以寬的話,救出自己,他的心中就一陣感動。


    這世上所以人都沒有發現你不見了,唯獨有一個人肯為你付出生命,這就夠了。


    從那以後,梁以寬就發誓,這輩子會用生命來守護這個明朗去春天般的女人。


    隱藏住內心的激動,他吊兒郎當的上前打著招唿,“秀蘭?你怎麽來了?是不是想哥哥了,快來哥哥懷裏!”


    自從上次把他從陰冷潮濕的地牢之中救出來,梁以寬就以傅秀蘭的哥哥自居,不為別的,隻為能夠離她近一點,再近一點,雖然不能在一起,但隻要她過的好就好。


    她開心,他也就放心了。


    傅秀蘭看著興高采烈的男人,無奈一笑,一如她初見時的樣子,一點都沒變,不過這樣也挺好的。


    腳步向後輕輕倒退了一步,躲避了梁以寬的人肉攻擊。


    沒有抱到人的梁以寬有些委屈,眉頭一皺,眼巴巴的看著傅秀蘭,可憐兮兮的叫了一聲:“秀蘭……”


    傅秀蘭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能夠想象一個一米八三以上的男人在你麵前撒嬌賣萌嗎?瞬間通體惡寒。


    “以寬,清平郡主來過這裏嗎?”


    提到陳雲染,梁以寬皺了皺眉頭,“染兒?她沒來過?怎麽了?”


    傅秀蘭前前後後將事情的經過和梁以寬說了個透徹,她知道以清平郡主的脾氣,到最後一定會來找梁以寬的。


    說曹操曹操到,傅秀蘭正跟梁以寬說事情呢,屋外的大門咣當一聲就被人從外麵踹開了。


    管家是認識陳雲染的,連忙從自己屋子衝了出來,“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每次來都踢門,這麽些年這大門不知道換了幾個了,您行行好,別折騰我這把老骨頭了。”


    這管家是梁家的老人兒,也算是看著梁以寬和陳雲染長大的,所以並不像旁人那樣懼怕這個囂張跋扈的清平郡主。


    “梁叔,以寬哥哥呢?”


    管家剛想說少爺正在會客,嘴剛張開,話還沒有說出口。


    陳雲染就像是一陣風一樣,不見了蹤影。


    “不必勞煩梁叔了,我自己去找以寬哥哥。”


    門毫無預兆的就被人從外麵打開了,看清了屋內的人,陳雲染像炸了毛的貓一樣向傅秀蘭撲了過去。


    “就是你這個賤女人,勾引我的以寬哥哥,我跟你拚了。”


    還沒等到傅秀蘭麵前,就被梁以寬攔了下來。


    “染兒你不要鬧了,你可知皇上因為此時龍顏大怒,不隻是你,整個永聯王府都受到了牽連!你也老大不小了,究竟要任性到什麽時候,難道真的要等到有人出事,你才肯善罷甘休嗎!”


    陳雲染顯然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過梁以寬發怒了,這一聲簡直是要把她的魂都要嚇出來了。


    沒有時間思考,聽到父王有難,陳雲染頓時傻了眼,她平時就仗著父王和皇上的寵愛,囂張跋扈,任意妄為。


    想著父王畢竟是當今皇上的親哥哥,再怎麽樣都不會有事,可是她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皇家無親情,即使是再親近的人,在權利麵前也是說舍棄就可以舍棄的。


    眼淚無聲的流了下來,現在的陳雲染哪裏還有半點囂張跋扈的樣子,蹲在地上,無助的像個孩子。


    仿佛陷入了魔怔,嘴中不停的喃喃:“怎麽辦!怎麽辦!我這次連累了父王,連累了永聯王府,父王一定恨死我了,怎麽辦!”


    找到了人,那麽事情就好辦了,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傅秀蘭從來就沒有想過屈服,清平郡主出了這樣的事情。


    按理說她應該高興才是,可她就是這樣的人,見不得無辜的人因為自已而受到牽連,所以她來了。


    清平郡主按年齡算也就是個半大的孩子,一看就是被大人寵壞的模樣,但說到底沒有幹過草菅人命的事,不至於十惡不赦。


    她起身蓮步輕移來到陳雲染的身旁。


    陳雲染淚眼朦朧的抬頭,伸手就想推傅秀蘭一把,“你走開!不用你假好心!”


    傅秀蘭側了側身子,躲開了陳雲染的攻擊,被這一下激的語氣也有些不善,“你以為我是來勸你的嗎?那清平郡主可就想多了,我來這裏就是想要來看你的笑話,看你怎樣落魄,怎樣狼狽!”


    旁邊的梁以寬也有些聽不下去了,微微出聲:“秀蘭......”


    傅秀蘭轉頭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梁以寬這才住了嘴。


    傅秀蘭繼續道:“等永聯王府破敗了,我就向皇上請旨將永聯王府的府邸賜予我,想必以皇上對我的愧疚之情一定會同意的。”


    聽了傅秀蘭的話,陳雲染也不哭了,而是瞪大了眼睛看著麵前的女人。


    “你這女人心腸如此狠毒,我陳雲染活著一天就不會讓你如願的!”說完整個人跌跌撞撞的往門口跑去。


    膝蓋撞到門檻上也不知疼痛,起身快速向永聯王府趕去。


    望著陳雲染離去的背影,梁以寬有些不解的問道:“秀蘭,我知你不是真心和這小丫頭計較,可你為何要說剛才那些話呢?”


    “她的性子想必你也了解,不把她逼上絕路,她是不會迴去的,與其做無用功的勸導,還不如激將法來到管用。”


    看著麵前足智多謀的女子,梁以寬覺得自己是越來越看不透她了,不過或許這才是她真正吸引他的地方吧。


    陳雲染搶了客棧的綁在外麵的馬,快馬加鞭,終於在天黑之前迴到了永聯王府。


    一陣冷風吹過,陳雲染一陣哆嗦,看著平時熱熱鬧鬧的永聯王府,現在卻是半個人影也沒有,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心中一酸,眼淚又要奪眶而出。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陳雲染趕緊擦了眼淚,警惕起來,最後發現是自家的管家從堆放木柴的草垛之中爬了出來。


    “郡主!”


    “鍾伯!”


    管家來不及收拾自己身上的草稈,連忙拉著陳雲染就往外推。


    “郡主,你迴來做什麽!王爺就是怕你迴來,所以才讓我躲避了官兵,在此等候,郡主,你快走吧!”


    陳雲染被一直推到門口才停下了腳步,“鍾伯,你告訴我父王在哪裏?”


    “郡主別問這麽多了,王爺說讓郡主以後照顧好自己,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陳雲染一聽就知道,父王被關進了大牢,不顧管家的勸阻,她毅然決然的往天牢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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