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寂然隨手從身邊拔了一根嫩草,含在嘴巴裏,十足的紈絝子弟,道:“長的還算是有靈魂,可惜太弱小,明明早就過了及笄之年,卻像一顆小豆芽菜,要胸沒胸,不過你若是勾引我,我還能大發慈悲的收你為通房丫頭,怎麽樣?”


    秦寂然用施舍的眼神,看著段葛兮就像看著一頭阿貓阿狗。


    段葛兮嗤之以鼻,果然是紈絝子弟,說話雖然痞氣十足,但是又明顯的有一個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東西,


    這個人很危險。


    段葛兮後退了一兩步,疏遠道:“還望公子自重,若是公子再不追上去,紫貂想必不會任你宰殺。”


    於是段葛兮毫不流連的轉生而去,眸子裏麵似乎沒有情緒,又似乎有各種情緒。


    看著段葛兮的背影,秦寂然勾起嘴唇,道:“有意思。”


    於是打了一響指,隱藏在暗中的玄魄瞬間而至,躬身道:“主子有何吩咐?”


    秦寂然努努嘴,道:“那個女子,你幫我打聽清楚。”


    玄魄差點一個趔趄倒在地上,主子從來不會欣賞一個女子,向來女子如過江之鯽一般恨不得整日蹲守在瀟王府門前,就是為了看一眼傳說中的美男子,可是王爺主子根本不屑一顧。


    女子在主子的眼中,就是爭名逐利之輩,要麽就是欲擒故縱之輩。


    可是現在,主子居然想調查一個女子,等會打聽清楚女是誰家的姑娘,但是現在得趕緊迴去和青龍,朱雀他們擲色子去,看看主子這是不是對人家的姑娘有意思。


    玄魄頓時想到青龍和朱雀肯定輸的很慘,然後一大堆的銀子任由自己隨意腐敗。


    秦寂然一腳踹到玄魄的屁股上,慢悠悠道:“天馬行空幹什麽,趕緊去。”


    玄魄一陣風似的跑了,再不跑,屁股鐵定是保不住。


    段葛兮迴到白鷺庵的時候,靛藍已經是著急不已,見段葛兮迴來,更是勉強關懷道:“小姐,你一個人跑哪裏去了?”


    段葛兮現在千萬不能有事,否則的話,她跟呂月姝根本不好交代。


    段葛兮從身後露出手,手掌裏麵有一截嫩黃色的竹筍。


    靛藍見到竹筍,眸中是瘋狂的驚喜,轉而陷入疑惑,問道:“小姐,這東西是從哪裏來的?你告訴我,我也去采幾根。”


    段葛兮伸出的手是受了一點輕傷的手,上麵綠油油的草藥水,若是靛藍真的關係她這個小姐,肯定第一時間會詢問擔憂的。


    可是靛藍的表情絲毫沒有擔憂,大概她根本就沒有看見,又或者她葉嫉妒這雙手,恨不得段葛兮的手被毀吧。


    段葛兮對靛藍收迴自己最後的一絲仁慈,靛藍不珍惜主仆之間的情義,她對靛藍也絕對不會手軟。


    段葛兮抹著額頭上的汗水,笑道:“距離這不遠,從西北角的方向上坡,大約一公裏,有一片這樣的竹筍,長勢喜人的很。”


    竹筍是好東西啊,若在太傅府邸裏她們肯定不以為然,可是白鷺庵夥食實在是差的不能再差,基本上見不到肉。


    這些日子,靛藍也實在是比較饞嘴,她本來生活過的不錯,甚至可以經常到靜嫻師太那裏蹭吃喝,可都是一成不變的食物,若是能采摘一些竹筍,曬一些筍幹,或者浸泡在酸壇子裏麵,那可是靚菜。


    現在基本天黑,根本不能爬坡。


    靛藍按捺住心中的狂喜,招唿段葛兮休息之後也美美的睡了一晚,天一亮就出門搗弄竹筍。


    如此反複,每次上去都能摘不少的竹筍,嫩綠可人。


    靛藍有的忙活,段葛兮也樂於幫助,把竹筍曬的曬,醃的醃。


    半個月後,忽然傳來了驚天消息,靛藍死了,而且死的十分蹊蹺,似乎被什麽動物抓傷了心髒當場死亡。


    而且還死在掰竹筍的原地。


    段葛兮聽聞後悠悠歎息道:“靛藍啊,靛藍,莫怪我心狠,你上一世幫助段悠兮實在害我太多,再說我想迴段家,不犧牲你不行啊,若是有來生,希望你不要做我身邊的丫鬟。”


    複仇就先拿你先練練手。


    靛藍一死,最著急最悲傷的就是靜嫻師太,聽聞幾個姑子說,靜嫻師太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麵不吃不喝,為靛藍的死痛心疾首很。


    痛心疾首?


    段葛兮看著門外的幾株野菊花,菊花在微風中晃動著自己入幼小精靈般的身軀,段葛兮一邊擺弄著野菊花,一邊又有點想笑的感覺。


    靜嫻師太不是關心靛藍是關心自己,她和靛藍都會呂月姝的人,靛藍出事她自然不能瞞著,通信給段家是她必然要做的事。


    兩天以後,一個清秀的姑子,叫做阿露,她慌慌張張的跑進段葛兮的房間,明明想說點什麽,可是話到嘴巴邊上又說不出來。


    段葛兮坐在凳子上,背脊挺直,見阿露麵色猶豫,便微微一笑,道:“阿露,是不是太傅家來人了?”


    阿露驚愕道:“段二小姐,你怎麽知道?”


    段葛兮雙手交疊在腹部,悠然道:“段家來人必定舉庵歡迎,我為何不知?隻是我被瞞著。”


    呂月姝不想讓段葛兮迴家,上一世是段葛兮病重,不得不迴家治療。


    但是現在呂月姝沒有收到段葛兮生病的消息,她自然希望段葛兮在這裏的時間越長越好,因為眼不見心不煩,因為段葛兮流的是夏羽身上的血。


    直到有那麽一天,要從段家送幾個探路石給年邁老皇帝的兒子們,便會想到段葛兮。


    阿露不似靛藍那般勢利,倒是多了幾分善心和機靈,她道:“段二小姐,這個地方不適合你,我知道段二小姐不是一般的人,你定能想辦法逃出去,我的話送到這裏,我得趕緊走,若是被其他姑子發現我和你私下來往就不好了。”


    於是阿露轉身便走。


    段葛兮誠摯道:“阿露,若是我出去,你能跟在我身邊嗎?”


    阿露是一個極好的姑娘。


    隻是白鷺庵裏麵的規定,姑子不能和小姐有所交往,除非是師太,或者很多人在場的時候。


    即便如此,阿露曾經還是偷偷的給段葛兮送過幾次吃的。


    有仇必報,有恩必迴。


    阿露停下腳步,轉過頭,圓圓的眼睛全是一片欣喜之色,她迅速的點點頭,於是跑去。


    段葛兮心裏鬆了一口氣,呂月姝肯定會塞人在她的身邊,她可不能任人宰割,得在迴京的路上有自己的人才行。


    段葛兮淡淡迴眸,眸光如花間泣霧,隱約著一些情緒,她喃喃自語道:“白鷺庵,我段葛兮告辭了。”


    於是踏著一縷細碎的陽光逶迤而去。


    白鷺庵的門口,有很多穿著侍衛服裝的侍衛,手持刀劍威嚴不已。


    段葛兮目光一寸一寸遊移,最終鎖定在一個穿著官官服,樣子清瘦的中年男子,呂頌,多年未見,別來無恙。


    呂頌是京兆尹,侍衛便是是京兆衙門的人了,呂頌是段葛兮上一世的“親舅舅”,呂月姝的胞弟,呂月姝的人。


    段葛兮微微一笑,聲音不大不小,正好所有在場的人都能聽見,她聲如柔弱的浮雲,縹緲的如同從另外一個世界傳來,“舅舅。”


    眾人皆為一愣,靜嫻師太奇怪的很,這是瞞著段葛兮,她怎麽會來?


    呂頌則看見一個清瘦無比的女子,笑容妍妍,邁著輕盈的步子,一路分花撫柳而來,就像山嶺間修煉已久的精靈,她一身泥金如意雲紋裙,似乎被浣洗了無數次,邊緣都散了線,再往下一看,足足短了好幾寸,這分明是三年以前的裙子。


    呂頌驚道:“葛兮?”


    段葛兮行至呂頌麵前,盈盈一拜道:“是的,舅舅,難道舅舅連葛兮都認不出來了嗎?”段葛兮聲音裏麵帶著幾分倔強,似乎在忍耐一些感情,這個樣子更加容易讓人憐憫。


    分明是受了委屈不敢叫苦的方式,呂頌心裏一突,這是段葛兮原來那副清高自傲,無理張揚的樣子嗎?


    心裏雖然疑惑,表麵也沒停止動作,他激動道:“葛兮,我的好外甥女,你受罪了。”


    忌憚於男女大忌,他隻是輕輕拍了一下段葛兮的肩膀,段葛兮雙目盈盈含淚,道:“舅舅此來,是要接我迴家的嗎?”


    呂頌頓時啞口無言,他來是處理靛藍的事情,出了人命,即便是一個丫鬟也是段家的丫鬟,還是要處理一些後事。


    而且,胞妹呂月姝可不希望她迴去,自然囑咐過他來的時候盡量神不知鬼不覺,所以呂頌很早就來,來之前還和靜嫻師太打了招唿,千萬不要驚動段葛兮,就是怕段葛兮也要求迴家。


    見呂頌不言且神色複雜,段葛兮並不在意,而是目光一閃,盯著呂頌身邊的一個麵若冠玉,風姿不凡的男子,炫朗,上一世這男子最後成了秦繡逸的右丞相,而現在,炫朗隻是呂頌身邊的一個主簿隨從。


    此時段葛兮會把籌碼押在炫朗身上,因為段葛兮在上一世就知道,炫朗喜歡多管閑事。


    而炫朗從段葛兮出場的時候,就一直在打量這個傳說中,即清高自傲,又無理張揚的女子,而段葛兮哪裏像是自傲之人,又哪裏有一點點無理張揚的樣子?難道傳說都是假的?


    又見段葛兮一雙清澈如水晶的雙眼,纖細無比,根本就是一個可憐的女兒家,頓時心中一動。


    忽然想起三年前段家發生的事,好像是夏羽夫人之死和段悠兮有關係,可是呂月姝偏偏讓段葛兮來庵堂給夏羽夫人日日誦經。


    段葛兮是代替段悠兮的。


    呂月姝對自己的親生的女兒真狠,寧願把一個姨娘的女兒疼成心尖肉,也要如此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虎毒不食子,呂月姝實在是太狠。


    而呂頌久久不言,似乎在斟酌一個讓段葛兮留下的理由。


    但是炫朗,對段葛兮微微拱手,道:“我們此次前來,一個是處置你貼身丫鬟靛藍的事,還有一件事就是接段二小姐迴家。”


    段葛兮腳步虛晃一下,差點一個趔趄倒在地上,她雙眸含著輕薄的霧氣,壓低聲音,嘶啞道:“我的靛藍實在是死的可憐,你們查出來是怎麽死的嗎?”


    呂頌對於炫朗承諾接段葛兮迴家之事一直耿耿於懷,但是呂家的人一直是段葛兮的“外祖家”,做事又不能明著過分,現在看來接段葛兮迴家已經是定局了。


    不過,妹子現在是段葛兮的“親生母親”,自然有辦法把段葛兮毀的幹幹淨淨。


    如此想了一番,呂頌的心裏有好受一點。


    於是拿出上位者的口吻,對炫朗道:“你實在多事,好好記錄案件即可,我自然是接我外甥女迴家的,難道還要你來做好人?”


    於是呂頌對段葛兮關懷道:“你身邊的丫鬟是被野獸偷襲了胸口,血流過多致死。”


    段葛兮原本蒼白的臉本來就像是傷心已久的樣子。


    此時的她更是抹著眼淚,上一世有苦自己咽,受了委屈從來不敢說出來。


    這一世她發誓把自己變成水一般的性子。


    比如說此時此刻,她的樣子既有遇到親人的開心激動,又有丫鬟死去的悲傷。


    她扶著一顆大樹,猛地咳了兩聲,對呂頌道:“舅舅,我最喜歡的丫鬟死了,我真的心痛的不能自己,可是我現在身子弱,迴家的路上肯定需要丫鬟的照顧,不如幫我在這庵堂挑選一個丫鬟可好?”


    這個理由說的在理,呂頌點點頭。


    靜嫻師太欲言又止,本想不答應段葛兮的請求,可是人家大人都同意了,還是呂月姝的胞兄,她就沒有置喙的份。


    於是按捺住心中的情緒,用平靜如湖水的聲音對段葛兮,道:“段二小姐,香燭不錯,人長的很靈敏,若是跟著小姐一路上肯定對照顧小姐照顧的很周到的。”


    段葛兮隨著靜嫻師太的眼神,看見一個長的極其嫵媚的女子,即便是穿著庵堂的衣服,毫無裝飾可言,但是香燭也能把這般素淨的衣服穿得妖嬈無比。


    對於香燭,段葛兮自然是認識的,那是整個白鷺庵最妖媚的一個女子,發育極好,行走時臀部搖晃不止,隻要是男人都會心動的女子,更何況,香燭還是靜嫻師太的侄女。


    可見,靜嫻師太的野心還真不小。


    段葛兮忽然抗議道:“不要香燭,她比我都長得好,我段葛兮可是不敢找比我好看的丫鬟。”


    段葛兮故意說的吃醋,這在大家看來確實喜歡鬧性子的小姑娘罷了。


    靜嫻師太在心裏恨不得把段葛兮碾碎,但是表情上還是堅持,道:“小姐說笑了一個丫鬟,哪裏能掩蓋過小姐的風頭。”


    段葛兮依舊不讓,道:“我就是覺得,在庵堂都長這麽好看,若是去了京城,水土滋潤,更加養人,還養出小姐般的氣質,那我出門不是虧大了嗎?”


    段葛兮就是在鬧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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