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你準備這麽多證據的目的是什麽?後續有什麽打算?」有人從後排高喊道。


    淩逍嘆了一口氣,溫溫柔柔地望向門口的父母。


    「是啊,怎麽辦呢?」


    到了這種程度,要錢是幾乎不可能的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平安迴家,再做打算。


    極度驚慌之下,陳鳳蘭大腦飛速轉動,脫口而出這樣一句話。


    「王招弟,我們是你的父母啊,懷胎十月生下你,這是割捨不掉的關係!」


    淩逍麵色一冷。


    父母?


    他們不過是懦夫,恃強淩弱的懦夫而已。


    這種人也配!


    她再次拿起話筒,麵對著下麵黑壓壓的人群,聲音沉靜,卻阻止不住被掩蓋的激昂熱忱。


    「同學們,我心底一直有一個疑惑,這也是今天我敢於揭露傷疤,站在這裏的原因。」


    「血緣是寶貴的,是傳遞親情的紐帶,可有些無法逃離的、以血緣為名的傷害,是否註定了受害者要一生被困在枷鎖中?」


    「如果接受現狀才是符合道德、符合輿論的,那麽又有誰會為了沉默的受害者發聲?」


    「陽光的地方,總是跟隨著黑暗。我是原生家庭的受害者,也或許有同學有類似的遭遇、亦或是其他方麵的傷害……但無論經歷著什麽,我隻是想說——


    「站出來尋求幫助,絕不是一件可恥的事情!無論是道德上的幫助,還是法律上的幫助,衝破束縛,這是我們生而為人的權利!」


    法律?


    什麽法律,親生父母的事情為什麽會涉及到這些?她究竟在說什麽?!


    陳鳳蘭瘋狂喊道:「王招弟,你到底什麽意思?我走,我們這就離開還不行嗎?!」


    淩逍最後仔細看了看這對名義上的父母。


    「你們配嗎?」


    他們是父母,也是犯罪者,手上沾染著一條鮮活生命逝去的罪孽。


    她漠然轉身。


    「同學們,今天非常碰巧是我十八歲的生日。這意味著我努力活到了今天,也意味著我可以脫離所謂的監護人,成為完完全全、擁有獨立地位的個體。」


    十八歲,太陽重新升起,腐朽的過往徹底燃燒,前方是嶄新的生命。


    她們生來自由。


    「因此,借著這場鬧劇,慎重做出我的決定——」


    「我將以虐待罪、敲詐勒索罪的名義,向公安機關尋求幫助,在必要時會自行提起訴訟。」


    「此外,對於這麽多年來我遭受的損失,將對二位進行依法追償。後續事件發展,我將在校內帖子上持續更新。追償到的所有錢款,將捐助用於家庭暴力受害兒童的救助。」


    「這是我對自己的承諾,這是我決定的處理方式。大家接受也好、譴責也罷,在此,我問心無愧。」


    淩逍關掉屏幕,晃了晃手中的u盤,露出明亮輕鬆的笑容。


    她長長舒了一口氣,感受到纏繞多年的枷鎖,幾乎被全部卸去。


    殘留的迷茫與痛苦一點點消散,身體裏傳來溫和而平靜的嘆息。


    像是剛做完了一次發布會一樣,她深深躬身致意。


    「以上,這就是我想說的全部。」


    「不——!不要——!你去怎麽不去死啊……」


    陳鳳蘭與王德富搖搖欲墜,站立不穩,發出絕望的尖叫。


    困獸般試圖廝打,但是被人團團圍住,動彈不得。


    靜默。


    啪——啪——啪——


    孤獨的掌聲響起。


    一身紅衣的姑娘緩緩起身,一下又一下,獨自拍著手。


    緊接著,一點點的,那掌聲逐漸從四麵八方響起。夾雜著哽咽與歡唿,好似溫暖的潮水,一波一波湧起。


    觸不可及的遙遠海麵,終於掀起了起伏漣漪。


    久久迴蕩。


    攝影機盡職盡責地記錄下了這一切。


    2010年的冬天,鬧劇開場的一天,註定以不同尋常的方式結束。


    這是一場從未有過的公開課。


    也是計算機係學子、以及全校學子人生中的,重要一課。


    第25章 如何逃離原生家庭(十)……


    人群圍得水泄不通。過了許久, 保安姍姍趕到,架著王家夫妻二人來到辦公室。係主任課也不上了,與同僚們一起嚴肅等待, 時不時輕聲安撫淩逍。


    係統方才一直沒敢出聲, 直到這時才熱淚盈眶地迴味:「你剛才那番演講好感人啊。」


    淩逍:「嗯, 今晚小吃攤等著客流量爆炸吧。一會兒記得提醒我,多備點土豆。」


    係統:……祖宗, 不愧是你, 這個時候還想著搞事業!


    事情性質嚴重,聽聞情況的校長也急匆匆趕來。


    老校長今年六十多歲, 滿頭銀髮, 即將退休。淩逍沒有想到會驚動這位法律界的傳奇人物,因為在原來的時間線裏,這個時候他已經飽受疾病摧殘,即將去醫院休養。


    推門而入的時候,隻聽辦公室裏哭聲連天,夾雜著謾罵與威脅,恐嚇與求饒。


    老校長麵不改色地問道:「家長是這兩位嗎?我是本校校長,咱們先坐下來談一談。」


    還有機會坐下來談嗎?


    對, 剛才的一定不作數, 大領導的話才作數!他一定會幫自己的!


    陳鳳蘭與王德富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


    他們的嗓子已經哭啞了, 但卻不知道如何停止內心的恐慌。第一次,他們萌生出一種叫做「後悔」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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