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那些刺客的嘴還沒撬開,老國君的心意已經開始鬆動了。


    這日,宋修竹正在軟榻上,搖頭晃腦的看著他最愛的醫書。忽然門口一聲唱喏:“聖旨到,太子接旨!”


    一骨碌從軟榻上翻了下來,宋修竹一臉懵懂。


    他身後百裏晟假扮的“安公公”忙暗暗的推了他一把:“愣著幹什麽,跪下接旨。”


    宋修竹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跪下接旨。


    “國君有旨,此次太子蒙冤入獄,西宮貴妃徐氏日夜焚香禱告,終得上天垂憐,還太子清白。今日太子已返東宮,當不忘西宮慈母之心,前往西宮謝恩,以慰徐氏拳拳護犢之心。欽此~”


    念完聖旨,太監笑著將宋修竹扶了起來,然後將聖旨交給了他身後的“安公公”。


    宋修竹還有些懵,聽這聖旨的意思是要讓他認西宮做母妃?


    為什麽?


    他想不明白,百裏晟心裏卻是高興得不得了。


    老國君這是給宋修竹找了一個靠山,將來能理直氣壯的讓他坐上皇帝寶座的最好的靠山!


    打賞了那宣旨太監幾角碎銀子,將他送出東宮之後,百裏晟折返迴來,興奮的對宋修竹說道:“修竹,多虧了青若的主意,這迴你算是穩坐東宮了!”


    宋修竹有些驚訝:“什麽?是青若的主意?你的意思是說,連青若都希望我做這個皇帝?”


    說著又苦起臉來:“我就是個郎中,我被架上台當了這個要命太子,已經快要煩死了,你們怎麽一個兩個還嫌我不夠煩惱,非要把我架上那個水深火熱的位子烤是吧?”


    百裏晟失笑:“看你說的那皇帝的位子有多痛苦似的,當初我可是為了它,搶破了頭,連命都差點丟進去,你這白白送到你麵前的,怎麽還往外推呢!真是個傻子!”


    宋修竹:“傻子有什麽不好,最起碼活的快樂啊!你去看看,自古做皇帝的那一個長壽的,哪一個快活的!這分明就是個苦差事,實在搞不懂為什麽那麽多人要搶這個位置。”


    說著朝地上一坐,索性耍起無賴來:“你喜歡?送你好了。”


    百裏晟越發的覺得好笑,不過笑歸笑,還是伸手拉起他,並催促道:“好了,別鬧脾氣了我的大神醫,趕緊換衣服,去西宮謝恩認母吧!順便咱們也去看看青若。”


    宋修竹無奈,隻好換過了衣服,去了西宮。


    西宮這裏,大約是早就收到信了。宮裏早就已經擺好了宴席,宮女們也一個個喜氣洋洋,大有揚眉吐氣的姿態。


    以往她們西宮的人暗地裏,不知道受了多少的閑氣和嘲笑。都說徐娘娘早晚要被後來者居上,被那些新入宮,年輕美貌又得寵的年輕妃子們所取代!


    這下可好了,隻要今日娘娘認下了太子做兒子,從今以後,天下女人,便是她們西宮的徐娘娘最為尊貴了,看還有哪個再敢怠慢他們西宮的人。


    宋修竹和百裏晟走進西宮之後,向高坐在上方,笑得一臉慈愛的徐貴妃行了個母子大禮。徐貴妃的笑容越發的親切,忙起身,親自拉起了他,並將他上下打量了個仔細。


    宋修竹的樣貌本來就不差,再加上這些年在宮裏太醫的調養,更使得他玉樹臨風,氣度不凡。徐貴妃竟越看越歡喜,當真的將他當自己的兒子一樣歡喜疼愛起來,將他落在自己的身邊坐下,噓寒問暖的說起母子之間的體己話來。


    “太子,如今有多大了?”


    宋修竹:“迴娘娘的話,二十有三了。”


    徐貴妃故作不悅道:“太子這般的說話,可是與我生份?”


    宋修竹惶恐,連忙站了起來:“兒臣不敢……”


    楚青若在一旁笑道:“修竹,這裏也沒外人,你也不必拘束,娘娘以後便如同你的娘親一般,你得多和她親近親近才是啊!”


    宋修竹暗暗瞪了楚青若一眼:都是你出的餿主意。


    他兩輩子加起來都快五十的人了,去要叫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做“娘”!


    真是叫人鬱悶!


    楚青若故意裝作看不見他的眼神,走過來,伸手將他再一次拉到徐貴妃的身邊,按著他坐下。


    徐貴妃也笑道:“是啊,是啊,以後你叫我母妃便是,雖然國君還未下旨,但你我的情分,卻可以從現在開始。”


    “是啊,娘娘,那您也別叫他太子了,他聽著不習慣自然和您生份了。您就叫他修竹吧。”


    徐貴妃:“好啊,那以後母妃便喊你修竹了。”


    宋修竹扯扯嘴角,笑得勉強,卻又不忍拂了楚青若的心意,“是,母妃!”


    這一聲母妃將徐貴妃叫的心花怒放,開心的合不攏嘴,連帶著西宮上下都高興得不行。


    就在他們“母子”閑話家常的時候,百裏晟悄悄拉了拉楚青若的衣袖,將她拉到一邊。


    楚青若很驚訝“安公公”為何會有這樣的舉動。


    “是我,青若。”


    “是你!”


    原來是百裏晟,楚青若心裏暗暗想道。


    “你為什麽會……”


    楚青若看著他這副打扮,除去這張臉以外不好笑以外,覺得其餘的都有些好笑。


    想當年他是何等英俊瀟灑,狂妄傲氣,今日為了幫修竹,竟然也能放下身段扮起太監來了。


    時間真是世上磋磨人最好的利器。


    百裏晟無奈的撇撇嘴:“先別笑我了,你可有和宮外的木頭聯係過?”


    楚青若先是一愣:木頭?什麽木頭?隨後立刻明白他嘴裏的“木頭”說的便是傅淩雲,頓時不悅:“你才是木頭!”


    百裏晟見她這副嬌嗔的樣子,塵封已久的心又隱約的悸動起來:“好好,算我口誤,他不是木頭,我是木頭行了吧?”


    楚青若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然後說道:“這幾日沒時間,不過過幾日娘娘會派我出宮采買,怎麽了,可是有什麽事情要我傳達給他。”


    百裏晟收起了嬉笑的嘴臉,正色的點了點頭,然後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見周圍的宮女太監都將注意力放在了宋修竹和徐娘娘身上,無人注意他們,便從袖子裏悄悄的抽出了一張字條,飛快的塞進楚青若的手中:“將這個給他,他自會明白的。”


    楚青若也不著急看,假裝若無其事的擺弄了一下衣袖,將字條藏藏好,然後和他站的分開些,才笑吟吟的說道:“安公公,照顧太子辛苦了,那邊為你備了水酒,我讓人帶你去那邊吃上幾杯吧!”


    百裏晟學著安公公的口吻和動作,朝楚青若拱了拱手,隨後跟著宮女走了。


    一頓“認親”宴在所有人的期許中結束了。


    疲憊不堪的宋修竹,一手捧著自己隱隱發脹的腦子,一手打在百裏晟的肩上,走出了西宮。


    西宮徐娘娘實在太能聊,從進去道出來,天亮聊到天黑,講的他是暈頭轉向。


    宋修竹見他們出了西宮的人能看見的範圍後,才鬆開百裏晟,自己行走,一邊走還一邊抱怨道:“女人真可怕,那麽能聊的嗎?哎,你以前後宮那麽多女人,你難道就不覺得煩嗎?”


    百裏晟百無聊賴的甩著拂塵,“煩?我那時不是常年在大炎,就是行軍打仗,都沒怎麽在府裏待上幾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問我她們煩不煩,我怎麽知道?”


    宋修竹想了想,然後仰頭看向天上那輪美得不像話的月亮,歎息道:“也是,見過青若的男人,大約都看不上別的女人了!”


    百裏晟驚訝:“修竹,你不會是也對青若……”


    宋修竹連忙擺手:“沒有沒有,你別胡思亂想,我對青若那可是純粹的友誼。”


    百裏晟嗤笑:“男人和女人之間哪來什麽純粹的友誼,不過就是一個愛,一個不愛罷了。”


    宋修竹默了默,然後又問道:“哎,阿晟……”


    “阿、阿晟?”


    百裏晟對這個稱唿,有些無語。


    宋修竹瞪眼:“難不成你要我整日喊你百裏公子不成?”


    百裏晟語塞,隨即歎息:“隨你,你高興就好。”


    宋修竹笑了起來:“這就對了嘛,這樣叫多親切,難道不向青若也喚你一聲阿晟嗎?”


    “這……好是好,隻是這名字……土味兒重了點……”


    “那你怪誰?誰叫你叫這個名兒呢!”


    百裏晟:“……”


    是他的錯,好了吧!


    過了幾日,是皇宮固定的各宮出去采買的日子。


    楚青若跟著西宮馬車一起出了皇宮。


    隨著車來到了街市上,楚青若借口娘娘要買些女人的私房用品,悄悄的離開了才買的隊伍,來到了和傅淩雲約好見麵的地方,商都最熱鬧的茶館。


    一進去,她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如鶴立雞群一般,修長挺拔的傅淩雲正獨自坐在窗前,品著茶,還時不時焦急的往大街上看上幾眼。


    “文遠!”


    楚青若笑意盈盈的向他走了過去,誰知她還沒來得及走到他的跟前,忽然一把明晃晃的刀,便向她砍了過來!


    “青若小心!”


    傅淩雲一揚手,將手中的杯子,向著那把刀扔了過去。


    當!


    一聲清脆的瓷器碎裂的聲音響起,那把刀砍歪了,一下看在楚青若身旁的凳子上。


    茶樓裏的人頓時便亂了起來,人們競相往門口逃去,倒為傅淩雲爭取到了些許時間,讓他飛快的將楚青若拉到他的身後,警惕的看著四周亂竄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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