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那位?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她可是殿下哥哥唯一的孩子,她為什麽要去嫉妒一個連侍妾都不是的異邦女子?


    “怎麽不可能?王妃娘娘,你再仔細想一想?”金敏喜扔下了這個疑問給張恩淑自己去尋找答案,而她則道了聲告退,悄悄地退出了她的屋子,留她獨自去苦苦思索。


    走到屋外,金敏喜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新鮮而又冰冷的空氣,一旁的心腹內事悄悄上前為她披上了白狐裘鬥篷:“娘娘,既然您都向王妃娘娘點明了方向,卻為何不把話說完呢?”


    金敏喜睜開眼睛,一抬手阻止內事繼續說下去:“你懂什麽?宸昌宮那位,年紀雖小,卻是個獨占欲極強的一個人,而且,她對世子殿下的感情早已經超出了……。這樣的話,豈是能從我嘴中說出去的?”


    內事聞言大吃一驚:“什麽?阿秀小姐她……那不是……亂……”驚覺失言,馬上掩住嘴,止住了聲音,緊張的看了看四周。


    “所以,這事,隻有王妃娘娘自己去悟,我卻不能說!懂了嗎?”看著內事拚命的點頭,這才攏了攏肩上的鬥篷,金敏喜異常嚴肅的警告他:“這事,你得給我爛在肚子裏,一個字都不許傳出去。若是傳了出去,不僅你的性命不保,就連我……”


    內侍連忙伏在地上:“奴婢什麽都沒有聽見!”


    “哼!那就好,起來吧。”


    是夜


    平日裏高束的發髻,此刻全部被放了下來,身上沒有佩戴任何的飾物,隻是簡單的披了件寬大的水藍色敞襟衣袍,身後的衣擺,像一條碩大的魚尾平鋪在了地炕上,這樣的夜晚,這樣的百裏晟,居然帶著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超凡脫俗。


    隻見他靜靜地坐在楚青若房門外的屋簷下,趁著月色正好,撥弄著一把音色優美的五弦琴,用他那略帶低沉和滄桑的嗓音,唱起了一曲悠揚而又悲傷的歌謠:


    “原本要去霜花店買糕點,卻被異邦人抓住我的手,


    如果這件事流傳到店外,店小二會說是你的錯。


    說我也曾去那裏睡過,怎會有像那裏如此複雜的地方


    原本要去三藏寺點個燈,卻被個施主抓住我的手


    如果這件事流傳到廟外,小沙彌會說是你的錯


    說我也曾去那裏睡過,怎會有像那裏如此複雜的地方。”


    清冷的月光,如同銀霜一樣流淌在他孤獨的背影上,那首悲傷的曲調就像他映在窗戶上的影子一般,踽踽涼涼。(踽:ju 第三聲)


    沉醉在這首哀傷曲調中的他,竟未察覺,楚青若已經披著外衣倚在門上望著他的背影許久。“真好聽。”


    不知她指的是曲子好聽,還他唱的好聽。


    琴聲戛然而止。


    將五弦琴小心翼翼的放在一邊後,百裏晟轉過身,微笑著仰頭看向站在他身後的女子:“是我把你吵醒了嗎?”


    難得她沒有和他針鋒相對,反而輕輕地走到了他的身邊,和他並排坐在了屋簷下,一起仰頭望著天上那輪清清冷冷的明月。“這首曲子叫什麽名字?”


    “霜花店。”垂下眼瞼,百裏晟那對漂亮的桃花眼上,卷曲濃密的睫毛似乎帶著看不清的霧氣,微微的顫抖著。“這是我母親最愛的曲子。這把琴也是她生前的心愛之物。”


    楚青若不再說話,隻靜靜地陪他坐著,眼神卻飄向無盡的星空。


    這樣的夜,他在思念他逝去的親人,而自己也一樣思念著自己的親人。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麽?他們……都好嗎?


    “是不是因為我來晚了。”望著身邊神遊太虛的女人,突然,他用他剛才唱曲調時的嗓音輕輕地問道。


    他知道她在想什麽,又或者說在想誰。


    楚青若沒有迴答,隻是笑著搖搖頭。她知道他說的“來晚了”指的是什麽。


    “你的心裏,現在,可有我一點點的位置?”哪怕一點點也好。


    月光下,他的眼睛像極了一個滿懷期待的孩子,閃閃發亮。


    楚青若望著他,心中微有不忍,卻還是笑著搖搖頭。


    啊……這樣啊……,閃閃發亮的眼睛瞬間黯淡下去。


    沒關係,隻要你願意讓我走進你的心裏,我可以等,等你的心慢慢向我敞開,哪怕用一生一世的時間,隻要你願意……


    之後,兩人再不說話,百裏晟重新拿起他的五弦琴,唱起了另一首悲傷的曲子:


    君去兮,就這樣離我而去。


    無聲息,就這樣再無音訊。


    您叫我怎樣生活。


    難忘記,君這樣棄我而去。


    心成灰,留我一人徘徊。


    歸去兮,你不會再迴來。


    任你飛……


    楚青若仰頭望著天上無數璀璨的星星,靜靜地聽著,直到天色蒙蒙發亮……


    這一晚,後來,成了百裏晟記憶中,最美的畫麵;


    這一曲,後來,也成了楚青若心中,最悲憫的迴憶……


    *


    盛京城郊外的一家酒館中,傅淩雲正和徐勇他們一起,坐在不顯眼的角落一張桌邊,小心的觀察著酒館中,因醉酒而變得喧鬧起來的人們。看著他們邊喝酒邊歡暢,喝到興奮時,還會就著酒館中賣唱女荒腔走板的曲子手舞足蹈。


    確定了這裏沒有可疑的人,徐勇這才轉過身,壓低了聲音說道:“今晚我們就探一探世子府,先摸清楚地形,然後再做打算。”


    “我不同意。”壓低了帽簷,權管事將雙手攏在袖子裏,吸了吸鼻子。


    “權叔,你有什麽話就快說。”連楓為他倒上一杯酒。


    權管事伸出一隻手,蘸了蘸杯子裏的酒,快速的在桌上花了一個八卦形的圖案,指著圖案上的某一點說道:“這是盛京城,這是世子府,你們看看世子府所在的位置,這裏。”


    手指往上移了移,“這裏是盛京最多商鋪聚集之地,再看這裏。”手指又往另一邊指了指,“知道這是哪兒嗎?永昌宮,這是宮前大道。”


    傅淩雲他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了。


    這樣的地理位置,意味著世子府地處商業和皇宮重地之間,守衛和巡邏必定是森嚴的。想要夜探世子府,隻怕他們還沒靠近世子府便已經被人發現了。


    見他們聽明白了自己的話,都露出了沮喪的表情,權管事歎了口氣:“本來要想從九世子府弄一個人出來,就不是個容易的事,更何況你們幾個還是……我知道你們救人心切,可也不能這樣魯莽行事。”


    傅淩雲神色失落:“權叔教訓的是,是我思慮不周。”


    權管事見他這般模樣,心中不忍:“文遠,別急,這事兒要慢慢來,耐心點。我已經托了人去去搜集世子府的地形,還有少夫人現在的情況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過幾天便會有消息了。


    你們都說少夫人是個極聰慧的女子,我相信此刻她也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的。等我們找到了她的具體位置,看看什麽情況,再做具體打算吧。”


    傅淩雲垂著頭,拿起酒杯,狠狠的灌了自己一大口,重重的將酒杯砸在了桌上發出一聲巨響。


    世子府 宸昌宮中


    “呀!”尹秀發泄似的大叫著,將一名跪倒在地的內事踢翻。順手又操起了桌上的小皮鞭,拚命的抽打著那名可憐的內事。


    內事跪在地上,不停的搓著雙手:“請小姐饒恕我吧,請小姐饒恕了我吧。”


    因為激烈的情緒而不斷起伏著胸口,百裏麗秀那張本應該天真無邪的臉上充滿了怨恨的神情:“咦……西……你是個什麽東西,要你來提醒我,他是我的父王殿下!就憑你一個下賤的東西,也敢阻撓在我們中間?”


    她的父王殿下,是這世間最溫柔,最美麗的人。他就應該像高山上的白雪一般,清冷孤傲,不應該將這世間的庸俗女人放在眼裏!


    剛才內事的話,如同踩了百裏麗秀的尾巴一樣,讓她心火騰盛。


    前幾日,金敏喜去過了張恩淑的光德宮之後,張恩淑便來找了百裏麗秀,兩人本來年歲便相差無幾,比起其他的嬪妃更容易親近。


    麗秀雖然年紀小,可卻從小生在這樣一個充滿算計的世子府,她的心智,心機都遠遠的超過了同年齡的孩子,甚至比起張恩淑來,更是要略勝一籌。


    自以為聰明的張恩淑,來了以後,言語間盡是挑唆,挑唆著她去對付偏院裏的楚青若。


    狡猾的像小狐狸一樣的麗秀,哪裏會聽不出來。隻是眼下獨占了她父王殿下的確實就是這個賤人,即便是張恩淑不來煽風點火,她也已經將她當做了頭號“情敵”看待了。


    今日一早,她無意中聽到世子府上上下下都在竊竊私語的議論:


    昨晚,世子殿下在偏院裏,與那位異國來的女子,琴瑟和鳴,唱了一晚上的曲子。眾人都在說,世子殿下的嗓音充滿了磁性,讓人恨不得醉死在他的歌聲中。


    大家都在羨慕那個異邦女子,良宵美景,又有溫柔英俊的世子殿下為她唱了一夜的情歌,個個都說若是換了她們,讓她們死都甘心了。


    麗秀聽到了之後,便迴到自己的房中大發雷霆,覺得她的父王殿下,已經徹底的被楚青若這個賤女人給搶走了,扭著手中的小鞭子,她恨恨的想著,一定要想辦法把父王殿下搶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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