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是上白城趕集的日子,阿水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在晌午之前來到了白城。


    “哎?阿水,今日又是你來賣挽聯啊?你那小媳婦呢?”一位賣元寶蠟燭的老板見到阿水,笑著和他打招唿。


    “莫要打趣,兄妹而已!”阿水撓撓頭,心裏有些不悅。


    “噯~現在是妹妹,以後可不就是你媳婦兒了!”老板打趣道。


    張嘴剛要反駁,卻被一個慌慌張張,郎中打扮的年輕人撞了個滿懷。


    阿水倒是沒什麽,隻微微往後退了一步,反倒是那個年輕的郎中反倒摔了個四腳朝天:“哎呦!你這人是什麽做的,怎麽硬的像塊石頭一樣,哎呦,撞死我了!”


    阿水老實,伸手去扶他:“先生,對不住!”


    “快抓住他!別讓他跑了,這個江湖騙子,快抓住他!”


    不遠處響起一陣喊打聲,阿水有些錯愕。


    抬眼看過去,隻見一群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個個手上拿著家夥什兒。有的拿著搗衣杵,有的拿著擀麵杖,有的拿著大掃把,還有的拎著一個小杌子。


    年輕郎中見狀,一溜煙躲在阿水的背後,推著他當擋箭牌:“你們這些人,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就你們那傻子的腦袋,就算不開顱,留著也隻能當痰盂!”


    阿水被他推著擋在憤怒的人群之前,不由得一皺眉:“鬆手!”


    誰知那年輕郎中就跟訛上他似的,兩眼一瞪:“不放,你看看他們一個個兇神惡煞似的,你身板硬的像堵牆,你不擋著誰擋著?我要是放了你,我焉有命在?”


    人群中走出一位老者,對著阿水拱了拱手:“這位壯士,若是不關你的事,還請壯士行個方便,將此人交予老朽處置。不知壯士意下如何?”


    人家那是說的客氣話,意思是,如果不管你的事,你就趕緊走開!


    阿水也對他拱手:“敢問先生,不知他所犯何事?”


    未等老者開口,人群裏一位帶著圍裙的胖大嫂,揮舞著擀麵杖從人群裏擠了出來,站在阿水的麵前,用擀麵杖指著他身後的年輕郎中罵道:“這就是個騙子,行醫是假,行騙是真。”


    阿水皺眉:“他如何騙你?”心想,若真是騙子,他一定親手將他扭送到衙門去。


    想到這裏,他不露痕跡的伸手,悄悄地扣住了年輕郎中的脈門。


    胖大嫂氣喘籲籲的說道:“他,他,我們請他來給我兒子看病,他說我兒子腦子裏長了個瘤子,如果不把瘤子取出來,以後我兒子的心智就永遠停留在現在這個年歲,再也長不大。他咒我兒子也就算了,他居然還想要砍了我兒子的腦袋!”


    年輕郎中聽不下去了,在阿水身後跳著腳喊道:“那叫開顱,開顱你懂嗎?什麽砍腦袋!真是愚不可及!”


    阿水又皺了皺眉:“開顱之術?”


    胖大嫂一愣,想了想:“啊!對!好像是開顱什麽的,嗨~還不是一個意思!腦袋讓人開了瓢,那還有命在嗎?你說你一個江湖郎中,看不好就說看不好,為了點診金,你怎麽還想要人命啊!”


    然後轉過身對著四周圍觀的人,中氣十足的喊道:“大家給我評評理,他是不是該打!”


    阿水聞言,悄悄的鬆開了扣在年輕郎中脈門上的手,對著人群一拱手:“各位!”


    人群安靜下來,阿水揚聲:“古籍之中,確有開顱。”


    阿水身後的年輕郎中聞言,驚喜的拍了拍阿水的肩膀:“嘿嘿,沒想到你還是個識貨的!”


    阿水沒好氣的別了他一眼,就是你這種油腔滑調的樣子才讓人誤會你是江湖騙子的好嗎?


    胖大嫂和眾人被阿水說懵了,集體愣了一愣,卻聽人群裏有人喊道:“他們一定是一夥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好容易平複下來的群情,一時間又奮湧起來。


    “邱大夫來了,邱大夫來了。”


    人群裏自發的讓開一條路,一位身穿土黃長袍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捋著自己的山羊胡子,和藹的問道:“是哪位說要行開顱之術的啊?”


    胖大嫂氣勢洶洶的用擀麵杖一指:“就是他!這個騙子!邱大夫快揭穿他!”


    邱大夫耳充不聞,隻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對著阿水身後的年輕郎中一拱手:“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又來了個識貨的!


    年輕郎中得意的從阿水身後走了出來,一拱手:“在下姓宋名修竹!”


    邱大夫聞言驚喜交加:“宋修竹?閣下可是江湖人稱氣死閻羅的宋神醫?”


    年輕郎中的神情越發的得意了,若是他有尾巴,隻怕此刻早就翹到天上去了:“好說,好說,江湖上送的諢號,見笑見笑!”


    邱大夫驚喜的上前,對著這位年輕的郎中彎腰,深深的行了學生大禮。


    在場所有的人,包括阿水在內,都驚呆了。


    這麽年輕居然是個名號那麽響的神醫?就連有妙手仁心之稱的邱大夫見了也要向他行此大禮?


    宋修竹見到眾人一副呆若木雞的樣子,得意洋洋的一步三抖,走到胖大嫂麵前:“怎麽樣,現在相信我說的開顱之術不是假的了吧!哼!不識貨!”


    說完不顧胖大嫂癡癡傻傻瞪著他的神情,又一把拉住邱大夫:“看你是個識貨的,走走,去你家,有什麽疑難雜症我幫你指點一下!”


    邱大夫喜出望外:“好好,在下求之不得。快,快,這邊請。”


    宋修竹大搖大擺的往前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了什麽,轉過頭對著阿水喊道:“喂,你也是個識貨的。剛才多謝啦!在下欠你一個人情,他日有什麽疑難雜症,可以上京城百濟堂找掌櫃的帶話給我!”


    也不等他做出反應,便自顧自的隨著邱大夫走了。


    阿水見一眾看熱鬧的人都散去了,於是也背起了褡褳走進了一家相熟的鋪子:今日裏被這個小郎中耽誤了不少時間,自己得抓緊賣了貨,趕在天黑前迴六丁鎮才是。


    阿水走後,宋修竹毫不客氣的住進了邱大夫的府中。邱大夫闔家為府中住進了一位神醫而歡慶,還特意為了他舉辦了一個歡迎宴。


    宴席上,宋修竹一邊美滋滋地喝著酒,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邱大夫討論著醫學上的一些論點。


    看似漫不經心,可宋修竹的論點都一針見血,讓在座的一眾人拍案叫絕。


    每當他說到驚喜之處,邱大夫都要驚訝的自浮一大杯,不僅為他精湛的醫術,更為醫術中還有那麽多令人意想不到的妙方奇招而感慨,感慨曾經的自己如同井底之蛙一般,狹隘,目光短淺。


    就這樣,宋修竹在白城邱大夫家中小住的消息不脛而走,周圍縣城的大夫都陸續登門求教。


    於是不厭其煩的宋修竹,便讓邱大夫在自家的大門上貼上了一張病症單子,說是解開一張方子可以見一個人。


    宋修竹是誰啊?他開的病症又豈是一般人能解得了的?


    一眾登門求教的大夫、郎中們都被這張病症單子給難住了。大家更是為了見有名的神醫一麵,廢寢忘食的解方子,有的幹脆就在白城住下了。一時間白城的客棧裏住滿了四麵八方來解單子,會神醫的大夫、郎中。


    就這樣,宋修竹逍遙的日子,便在批批眾郎中的藥方,會見會見解出他藥方的大夫們中消磨了一個多月。


    就在他漸漸生出聊賴之意,打算不日便啟程去別的地方轉轉時,邱大夫的門房突然來報,有一位姓方的北方大漢來尋他。


    宋修竹皺眉:姓方的北方大漢?莫不是百裏晟身邊那個孿生子之一?


    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想當初,他拜別了師傅剛下得山來,便遇到拉壯丁,手無縛雞之力的他竟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兇悍衙役拉去了鳥不拉屎的不毛之地,當起了苦力。


    在那裏,吃的比狗差,起得比雞早,幹的活比牛更累更多,還有一幫兇神惡煞似的壯漢看管著,連逃都逃不掉。文弱的宋修竹哪裏經得起這樣辛苦的勞役,終於在饑寒交迫中,積勞成疾,病的一發不可收拾。


    正所謂醫者不自醫,那時候的他不僅身無分文,而且更是病入膏肓,奄奄一息。若不是遇到百裏晟偶爾的大發善心,將他帶出了苦力場,並隨手扔了一錠銀子給他,救了他一命,隻怕他早就一命嗚唿了。


    病好之後,為了報恩還債,他自賣其身給百裏晟,答應他為他效命三年作為當初他扔給自己那錠銀子的迴報。


    誰知,當百裏晟發現他竟是個醫術不凡的神醫時,竟再也不願意放他離去,使盡了手段想將他留住。


    好在百裏晟倒也不是個蠢笨的,沒有傻到拘了他的人身自由,隻是不停地軟泡硬磨。


    被百他纏的百般無奈的宋修竹,隻得與他約法三章,他可以與他保持聯係,但至於他讓他做的事,他可以考慮接受或者拒絕,百裏晟絕不可以勉強於他。


    有了這樣的約定之後,百裏晟也總算勉為其難的接受,放他四處遊曆江湖,行醫救人,倒也沒再糾纏和難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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