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亦清歎了口氣,心中暗想自己究竟該說些什麽才能安慰到她時,卻發現原本拉著他衣袖的楚青若,已經坐直了身子抬起了頭,用兩隻紅的像兔子一樣的眼睛看著他。


    原來,畫本子裏說的都是真的,一個人悲傷到了極點,淚水還來不及流到眼睛裏,在心中便已經蒸發了。


    楚青若想要給擔心的看著自己的陸亦清一個堅強的微笑,可是費盡了力氣卻隻讓自己的嘴角牽強的扯了一扯。


    陸亦清再也看不下去了,用力的抓著她的肩膀:“青若,哭出來,快哭出來!青若,再這樣你會瘋掉的!”


    楚青若如夢囈般喃喃:“你告訴我,他究竟是怎麽掉下山崖的?”


    陸亦清不忍:“青若,也許他又和上次你們在郴州那般,掉進了一個什麽不為人知的山洞裏,並沒有死。青若,你振作點!”


    也許是陸亦清的話打動了楚青若,又或者她天生堅強樂觀的性子使她在聽到傅淩雲也許還未死這句話之後,她的眼神漸漸迴複了些許光彩:“對,他的屍首還沒尋獲,也許他還活著!不!他不會丟下她一個人,他一定還活著。”說著說著,激動的她竟然一掀被子想要下床。


    端著一碗剛剛熬好的藥推門而入的周媽媽見狀,連忙放下了碗,同陸亦清一起將她又按迴了床上:“小姐,你要做什麽!”


    陸亦清也大吃一驚的按著她:“青若,你要做什麽!”


    楚青虛弱的掙紮:“放開我,我要去找文遠,你們放開我,他還沒有死,我要去找他。”


    就在周媽媽和陸亦清都奈何不了她的時候,一臉沉痛的傅老爺子從門外走了進來。


    “青若,丫頭!”傅老爺子沉痛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楚青若如同一瞬間被定身法定住了一般,愣愣的抬起頭看向傅老爺子:“爹……”


    傅老爺子老淚縱橫的看著她:“青若,你不要這樣,聽爹的話,好好休息。你這樣,讓文遠如何能安心?”


    楚青若聞言如同魔障了一般,仿佛是哀求的說道:“爹,我要去找文遠,他沒有死,他一定沒有死!”


    傅老爺子痛苦的仰天閉上了眼睛,把就快要滴落的眼淚給忍了迴去後,轉過臉強忍著悲痛:“文遠他是個軍人,戰死沙場,他……死得其所!我們為他驕傲!青若,你放心,爹和娘都知道你是個重情義的好孩子,就算文遠……他……不在了……,我們還是會把你當做女兒來疼,現在你聽爹的話,好生休養,莫要再難過了。”


    楚青若雙目呆滯,連公公也不信他還活著了嗎?


    傅老爺子見他的一番話對楚青若毫無作用,心中更是難過:“怎麽,青若,連爹的話也不聽了嗎?”


    楚青若聞言不忍拂了老人的一番好意,隻得艱難的點了點頭。在周媽媽的服侍下,躺了下來。眾人鬆了一口氣,就聽床上的楚青若悠悠的問道:“長筠兄,能給我說說文遠他是如何掉下山崖的嗎?”


    陸亦清有些哽咽的點點頭 ,周媽媽見狀,立刻為傅老爺子端過了一把椅子,請他坐下。陸亦清雙眼定定的望著茶盞裏徐徐冒出的嫋嫋白煙,緩緩的聲音沉痛而又低沉。


    那日,傅淩雲帶著安塘大營所有的兵力向葫蘆山進發,對黃世昌的隊伍進行“清君側”的圍剿之後發現,葫蘆山的地勢就是一個囤積了將近四五十萬大軍、易守難攻的天然堡壘。而且裏麵的路四通八達,儼然一座大型的城池,光是已知的出口就有七八處之多。


    憑他如今手上的這點兵力根本沒辦法攻進去,唯一的辦法便是用火攻守住這些出口,圍困他們,等他們的糧草耗盡了,在狠狠的餓上他們十天半個月,那時黃世昌的軍隊便也就不攻自破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葫蘆山的山地氣候使得這山中,每天都要下上那麽一兩場雨,傅淩雲他們辛辛苦苦點起來的火,一瞬間便被大雨澆滅了。無奈之下,傅淩雲等人隻能用最笨的辦法守株待兔,就這麽耗去了許多的時日。


    終於黃世昌不知道是糧草快盡了,還是按耐不住了,終於有一天他趁著夜色,帶著一隊輕裝隊伍從一條未被傅淩雲察覺的密道中突圍了出來!


    等連楓發覺後,帶著人火速追了上去的時候,狡猾無恥的黃世昌竟然換了平民的服飾,混在了山腳下村子裏的村民中,從連楓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的逃走了!


    由於主將的走脫,使得傅淩雲不得不帶著一隊人,又從上次他們架軟梯逃脫的的那個山洞潛入了黃世昌的軍帳中搜尋他的調兵虎符。可惜黃世昌這個老狐狸早有準備,隨身帶走了虎符,讓傅淩雲撲了一場空。


    正在大家為了黃世昌的走脫而感到懊惱不已的時候,葉殤突然像發神經一樣,發出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桀桀怪笑聲。


    被嚇了一跳的眾人,磨著後槽牙向他扔去了數十雙臭氣熏天的鞋子,不著調的葉殤一邊閃躲一邊得意洋洋的從懷裏掏出一物向眾人神氣的炫耀著。


    眾人定睛一看,他手裏拿著的正是黃世昌的虎符!大家驚喜之餘一問,才知道原來葉殤在很早之前便已經偷龍轉鳳的用一個假的虎符,把黃世昌的真虎符換了過來。隻是一直放在身上沒派上用處,漸漸地被他給遺忘了而已。今日說起才想起,黃世昌帶走的那個虎符,原本就是個假的。


    眾人在經曆了這場無妄的大喜大悲之後,深深的體會到了為啥傅淩雲看到葉殤總是一副又愛又恨的表情。


    有了黃世昌的虎符之後,大家閑話不多說,立刻拿著虎符接管了黃世昌的隊伍。一番整頓後,傅淩雲和張虎決定兵分兩路。


    張虎帶著三十五萬人馬仍然迴到野人穀守衛,防止墨國軍隊趁亂發兵,另外的十五萬人馬隨著傅淩雲立刻開拔趕往青浥縣圍剿金陽軍的主力。


    整個金陽郡已被老賊的兵馬占據,許多百姓都已經紛紛出逃,市集上空無一人,城鎮蕭條,人煙荒蕪,四處彌漫著一股肅殺緊張的氣氛。


    傅淩雲帶著隊伍在金陽郡外七十裏處駐紮了下來,連著幾日派人打探金陽郡內的消息,結果被他探得由於黃世昌的走脫,當他們趕到金陽郡的時候,老賊早已得到消息,並且已經先發製人的以“撥亂反正,肅清皇室”為由稱帝了!


    情況刻不容緩,傅淩雲當機立斷,立刻全力進攻,以求在最短時間內將老賊擒拿。


    於是,戰鬥終於在某個薄霧未散的清晨打響,傅淩雲以十五萬對三十萬王府軍的劣勢發起了強攻,出其不意的打亂了王府軍的節奏,使得防衛的如鐵桶一般的王府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這場是一場惡戰,傅淩雲帶著人馬在金陽郡的心腹之地所向披靡,簡直是無人能擋。金陽王陸景爍在得知了傅淩雲帶了僅僅十五萬人便攻進了金陽郡之後,勃然大怒,立刻又加派了十萬人馬,由黃世昌帶領殺入重圍,命令他們無論如何都要斬殺了傅淩雲,收迴被他盜取的虎符!


    黃世昌的十萬人馬加入,使得原本已經開始有些精疲力盡的傅淩雲帶領的大軍越發的雪上加霜。好在,徐勇帶著炎虎軍及時趕到又將局麵扭轉了迴來。


    黃世昌見到自己漸漸已有敗軍之相時,竟毫無廉恥的與自己的副將對換了衣裳,帶著一路親隨,殺出了重圍,拚命的往野人穀方向逃去,企圖穿越野人穀逃往墨國。


    以此同時,墨國的三十萬大軍也在野人穀邊境壓境,張虎也和他們發生了數次短兵相接,在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進攻之後,張虎的人馬已經耗損盡半,眼看著便要支撐不下去。


    傅淩雲領著一隊輕騎追趕著黃世昌,一路來到了野人穀,發現了張虎的隊伍損耗嚴重,而墨軍的大軍反而在不斷地增加時,果斷的放棄了追捕黃世昌,留在野人穀指揮起殘餘的隊伍在叢林裏與墨軍展開了殊死的搏鬥。


    終於一日傅淩雲帶著一隊人馬在一處懸崖附近被墨軍以數倍兵力,圍困在懸崖之上。在惡戰了兩天兩夜之後,疲憊不堪的傅淩雲終於被一個躲在草叢中放冷箭的墨國士兵射中了後背心,失足掉下了懸崖。


    聽完陸亦清帶著難以壓抑的沉痛,講述完傅淩雲掉下山崖的整個過程之後,楚青若和傅老爺子都沉默了。陸亦清也難掩心裏的悲痛,緘默其聲,一言不發的陪著他們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時間仿佛就像過了一輩子一樣的漫長,屋內的人都沒有說話,偌大的房間如同死寂一般安靜,房間裏隻剩下幾人的沉重的唿吸聲。


    “你們走吧,我想休息了。”楚青若幹澀的聲音打破了屋裏的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陸亦清和傅老爺子也仿佛如夢初醒般的站起身來,陸亦清輕輕說了句:“好,好,你早些休息吧。”便扶著幾次都沒有從椅子上站起來,搖搖欲墜,幾欲跌倒的傅老爺子,慢慢的走出了楚青若的房間。


    周媽媽見到老爺子那仿佛一瞬間老了許多的臉,心下不忍,伸出手想要去攙扶他,卻被他抬手擺了擺給製止了:“我無事,你好好照顧少夫人。”


    含著眼淚點頭應下,目送著在陸亦清的攙扶下踉踉蹌蹌離去的傅老爺子,扯起了自己的衣袖輕輕沁了沁眼角,迴到房中。


    看著躺在床上雙目圓睜卻一動不動,毫無生氣的楚青若,周媽媽不禁悲從中來。


    可憐的小姐,原以為她嫁的姑爺這般的好男兒,便可以幸福快樂的度過她後半生,誰料這寵她如眼珠子一般的姑爺竟然這麽短命,才成親沒幾日便要奔赴沙場,這一去便和小姐陰陽兩隔了。


    楚青若癡癡地望著床頂上程玉嬌和陸嘉為她掛上的喜帳,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文遠沒有死,她的小哥哥不會那麽容易就死了,她要去找他,她一定會把他找迴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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