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性情溫婉賢良? 你瞧瞧她那個兒子!像是個被溫婉賢良之人教養出來的性子嗎?”老太太氣的一陣心絞疼痛。


    嚴媽媽連忙伸手扶住了她,又恨鐵不成鋼的對楚文軒說道:“老爺,上月初九,章贇寶與人鬥馬,縱馬踏壞一戶人家半畝良田,秀蓮夫人差管家偷偷許了對方三十兩銀子,撤了官司。


    上上月二十七,在醇香閣與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砸壞了店裏許多物件,夫人又偷偷賠了一百二十兩銀子。


    再上上個月,領了百花樓的兩個粉頭迴來胡天胡地,秀蓮夫人警告了下人們,誰要是把這件事告訴了老爺,就打殘了發賣出去。


    這是近的,往遠了說,還有去年的,前年的,老爺可還要奴婢一樁樁說下去嗎?還有,老爺你可知道原先那章贇寶房裏的大丫鬟雪娟是怎麽死的的嗎?”


    楚文軒聽得瞠目結舌:“怎麽死的?不是嫁人了嗎?”


    “那雪娟被老爺口中乖巧的章贇寶強要了身子,懷了身孕,秀蓮夫人為保她兒子在老爺麵前的良金美玉印象,把她賣給了一戶屠戶做了填房。


    誰知屠戶成親當晚知曉上當受騙,花了許多的銀錢竟買了個破了身子,還懷著孩子的殘花敗柳迴來,竟一怒之下竟殺死了雪娟,還掏出了她肚子裏還未成形的孩子,偷偷的扔到了楚府的門房裏。


    秀蓮夫人也真真是好本事,竟能以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說的那屠夫的家人收取了銀子,沒把咱們楚府牽扯進去。


    整整五百兩啊,老爺,那都是咱們楚家的銀子,就任由著她這麽敗給了一個章姓的繼子身上。雖說那屠夫手段兇狠,可雪娟遭此厄運,到底是誰一手造成的?”


    老太太氣的無力,嚴媽媽趕緊命人搬了張椅子讓她坐下來。“還有,老太太前幾日叫人查了楚家名下的產業田地鋪子,倒有三成已經給她拿去貼給她曹家。她弟弟前幾年娶媳婦,她貼了五畝地,楚家的。


    上一年她妹妹出嫁,她陪了一個鋪子做嫁妝,也是咱們楚家的!就連今年她母親過壽,她是好大的手筆,一下子過了兩間鋪子給她母親做賀禮。那可統統都是楚家祖上留給你的產業!”


    楚文軒聞言,汗如雨下。自己一心疼愛的繼子竟是這般的模樣?那曹秀蓮竟瞞著他做下了這麽許多事,自己竟一點都不知曉!


    一直心心念念的把章贇寶當成親兒子看待。沒想到這麽些年自己所看到的,所聽到的,竟然都是她處心積慮,營營汲汲、營造出來的!


    自己母親的脾氣他是知道的,老太太是個寬厚之人,若非事態嚴重,絕不會因為一點小錯揪著不放的。


    看來還是自己太糊塗了,識人不清。連累了老母親這把年紀還要為自己操心,不禁心下一陣慚愧。


    老太太暗暗觀察他的神色,見他已有慚愧之意,知道他心裏鬆動了。於是緩了緩口氣,又說道:


    “這曹氏在她自己的兒子身上這樣的花費,轉頭你再看看若姐兒?迴家已經半月,院子裏除了周媽媽和靈兒那丫頭,就隻有兩個新來的護院,還是我指去的。你這個當爹的就是如此的厚此薄彼?你可是她親爹!”


    說的楚文軒又是一陣慚愧。


    老夫緩和了臉色,換了慈愛的口吻,帶著幾分心疼說道:“這原也不怪你,你一個男人終日忙於外務,無暇打理內院,以致有所疏漏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再加上那狐媚子處心積慮蒙騙與你,也怪不得你糊塗了這麽多年。這樣吧,從明日起還是由我來打理家院為你分憂吧,你看如何!”


    楚文軒感激涕零,母親當家幾十年,家裏事安排的是順順當當,這曹秀蓮才當了幾年的家,就惹出今日這般的禍事,看來這個家著實是不能再給她當了,連忙又磕了個頭:“兒子慚愧,連累母親。”


    “算了,母子倆也別說這些了。


    你明日就搬到翠竹苑去住吧。如今這章贇寶招了龍芽胡同的人來戲耍,怕是以後這碧芳苑裏也不幹淨了,你還是少去為妙。


    另外,找一日把翠竹苑的慧琴、雅芳這兩個丫頭開了臉,給抬上來吧。楚家,始終還是要由楚姓的人繼承才是。”


    楚文軒點頭如搗蒜:“但憑母親做主,兒子遵命就是。”


    “成,我的話還管用就行。以前你怎麽我不管,隻要你從今往後,遠小人,親君子,做娘的再辛苦都值當了。”


    說完,站起身來:“行了,今日你也夠累的了,趕緊起來,迴去吧。”


    楚文軒再一次痛哭流涕:“兒子不孝,連累母親。請母親保重身體,早些休息。兒子這就迴去。”


    老太太疲憊的揮了揮手:“去吧。”


    第二日一早,還未等歇在翠竹苑的楚文軒從昨晚母親的訓斥中緩過神來,聖旨又來了:宣南山書院院士楚文軒禦書房覲見!


    楚文軒大吃一驚,他一個山長,輕易得不到皇帝召見,今日皇帝怎麽想起來召見他了呢?難道是和昨天的是有關?慌慌張張的穿戴整齊,進了宮,跪著候在禦書房門外。


    候了近一個時辰,皇帝讓他進去了。一進門剛跪下唿過:“吾皇萬歲,萬萬歲。”


    正常情況下皇帝應該迴他一句:愛卿平身。可是皇帝沒出聲,就讓他這麽靜靜地跪著。


    昨晚跪了半宿,剛才門口又跪了快一個時辰,現在又叫他跪著不起,楚文軒偷偷擦了擦頭上冒出來的汗,不敢吱聲。


    大約半盞茶的功夫,皇帝說話了:“朕聽聞楚愛卿對自己繼子頗為寵愛,似乎有心將家業傳給了自己繼子,以示自己慈愛之心,是嗎?”


    楚文軒一腦門子的汗,皇帝怎麽連這事都知道?連忙張口:“迴萬歲,此乃子虛烏有之事,望萬歲明鑒。”


    話沒說完,一本折子就往自己腦門子上砸了過來。這是龍爪扔過來的,不能躲隻能生生受著,可是這到底是為什麽呀?


    皇帝怒道:“明鑒?朝堂上以禮部尚書焦明傑為首,聯合大小數十位官員聯名上書參奏你罔顧律法,寵妾滅妻,苛待嫡女,德行有失,請求撤去你南山書院山長之職,以免誤人子弟!


    你說是子虛烏有?那你說那麽多大大小小的官員,為什麽要聯合起來參奏你一個小小的書院山長?這麽做與他們有何好處?”


    楚文軒嚇出一身冷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萬歲明鑒,臣昨日已受母教誨,深感慚愧,如今我已將家中大權交由母親掌管,肅正府中不正之氣,還望萬歲恕罪。”


    皇帝慢悠悠的喝了口茶,睇了他一眼,放下杯子:“看來你母親可比你這個飽讀詩書的兒子明理得多啊!”


    之後,皇帝又不假辭色的對楚文軒敲打一番,最後,他那唯唯諾諾的樣子,讓皇帝看著就覺得心煩,便揮揮手就讓他下去了。


    碧芳苑裏的曹秀蓮,天亮才抬了她的兒子進了院子。剛剛看著下人伺候著他,服了湯藥,用了些粥水睡下後,就得知自己的掌家大權被老太太奪了去,老爺也搬去了翠竹苑。


    她顯得異常的平靜,隻在下人報信的時候愣了一愣,出了個神,然後什麽也沒說,便打發了下人。


    等報信的人走了以後,何大娘子上前寬慰她:“夫人,你別太難過了,老爺許是在氣頭上。”


    曹秀蓮一邊絞了帕子給章贇寶擦著身,一邊背對著何大娘子,聽不出什麽情緒:“在孩子的事上,終究是他的遺憾。如今他也隻是順水推舟罷了。


    那老不死的從我進門就嫌我出身不好,配不上她兒子,如今可算是逮這機會了。往他身邊塞人,奪了我掌家的權都是早晚的事。


    這些都沒有什麽,她再厲害也熬不過時間,我可以慢慢跟她耗,跟她熬!可是我的寶兒不一樣,大好的人,大好的前程,就這麽叫那小賤人給毀了,這個我不能等。”


    何大娘子心裏一驚:“夫人,你要幹什麽。如今這事已經鬧成這樣,白白把寶兒少爺搭了進去,夫人,你可不能再犯糊塗了呀!


    那小賤人如今可不比小時候,得了傅家的看中,可不是是那麽好對付的,夫人可要三思啊!”


    何大娘子是曹秀蓮的陪嫁丫頭,從小熟悉她的秉性。別看她平時一副賢良淑德,善解人意的樣子。可她知道,那都是她的手段。


    骨子裏天生就是個不肯吃虧,善於經營的人,如今算計別人不成,反而搭進了自己兒子,這天大的虧她怕是啃不下去的。


    看著這兩個鬥法的人都是殺人放火都不帶眨眼的狠主,哪個都不好惹。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自己要參活進去,隻怕自己也落不到善終。


    自己雖然早些年出嫁了,但自己的生契還被她牢牢地捏在手裏。她風光時自己還能狐假虎威撈些好處,可如今她這副模樣……


    自己也隻能盡力勸勸,勸不住再想法自保吧!


    聽了何大娘子的勸慰以後,曹秀蓮反而笑了:“行了,你出去吧,寶兒睡了,別吵著他了。”


    見她這樣,何大娘子突然心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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