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悄然出現,大部分月光打在盛玥背上,正麵陷入黑暗一片。


    周圍人來人往,盛玥置若罔聞,唯有這時候,她才覺得這種時間是唯一可以給自己的。


    膝蓋痛到沒有知覺,盛玥並不去管,隻是隨意盯著一處,周圍的一切都開始放慢。


    心頭有些痛,卻並不知為何,總覺得答應過一人何事,和一人曾在這樣的夜中暢談過什麽,一定是有何事,她答應過,卻又忘了。


    吹起一陣風,不知從哪裏帶來一片樹葉,盛玥抬手,眼睛不自覺流出淚來,這種時候,她竟然無端想起她這幾輩子來。


    被辜負,被陷害,她不斷賦予人救贖她的權利,卻無人有救贖她的義務,世人怕她,怨她,上輩子城破之時,外麵已經是慶祝聲滿滿。


    他們隻留下她一個人,是他們,留下了她一個人……


    緩緩撫上心口,感受著還在跳動的心髒,她突然想和聞梵安好好談一談,也就突然明白,她三番兩次的活過來,或許,並不是為了迴家,隻是為了救贖自己,那個被眾人遺忘辜負的聞梵安,那個倒在愛的人劍下的聞梵安。


    她在彌補自己,沒人給予的東西,最終還是「自己」給予。


    「陛下叫你進去。」門口有人傳喚,盛玥緩緩抬起頭,有些事,就當著現在徹底說開,夢醒之後,他也不會記得,盛玥想著,她想最後一次,給那個聞梵安,給曾經的自己,一個和解。


    大殿裏並沒點燈,人都被驅散,就連太後也被請了出去,進門有一種濃烈的酒味,空氣中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不知來源。


    聞梵安不顧及形象的癱坐坐在大殿之上的一處,手中拿著一把帶血的劍,不遠處躺著一個早就已經沒了唿吸的屍體。


    盛玥緩緩靠近聞梵安,此時並不關心是否聞梵安會不會突然發狂殺了她,糾結這個,委實太累。


    聞梵安身上的酒味撲麵而來,盛玥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什麽。


    她看見的是自己,通過聞梵安,看見了那個被拋棄了的自己。


    「她死了。」聞梵安緩緩開口,「你為何不攔住她呢?」


    「因為,攔不住。」


    「你沒試過,」聞梵安看著她,眼中都是紅血絲,滿是疲累,「你為何不救救她……」


    盛玥忽而輕輕捉住他的手腕,認真的看著聞梵安,「陛下。」


    「你不怕我?」聞梵安並不掙脫,平靜的看著她,歪了歪頭。


    怕?怎麽會怕呢?


    盛玥苦笑,曾幾何時,她最為希望的,就是不要有人怕她,就是自己強大之後,把所有人綁在身邊,可人如流沙,越緊流逝越快。


    「陛下應該放過自己了。」盛玥輕嘆口氣,緩緩撫上聞梵安的頭,「我怕你疼。」


    聞梵安忽而把手緊緊的握住盛玥的脖子,眼中是嗜血的光芒。


    跟著我吧,跟著我一起浸入著無邊的黑暗,不要留下我一個人,我會親手把你殺死,絕對不給你機會。


    「阿……阿生……」


    聞梵安忽而撒開手,盛玥重重的摔在地上,抬頭看著聞梵安瞪著大眼看他。


    懷中的長命繩被摔落出來,聞梵安撿起來,「她給你的?」


    盛玥不做迴答。


    「哈哈哈,」聞梵安忽而笑起來,盛玥聽著,並不是笑,是在說話。


    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陛下,倘或是都是夢一場呢?」盛玥忍著疼痛站起來,堅定的看著聞梵安。


    「夢?」聞梵安看著她,「永不醒來。」


    「為何?」


    「她在這裏。」


    盛玥突然想笑,也跟不明白,為何這樣的人,這樣的愛,隻停留在百分之九十五。


    直到這個時候,盛玥突然想要撒一個謊。


    「在另一處,你過得很好。」盛玥看著聞梵安,堅定的說道:「他們都很愛你,父親如此,母親如此,盛玥如此,美滿幸福。」


    「怎麽一個美滿幸福?」


    「花燈節的時候,會一起放花燈,會一起去一個毫不起眼的地方,偷偷吃一碗餃子,會在第一場雪的時候,點一個爐子,偷得浮生半日閑,會在年節的時候,被母親擁在懷裏講故事,會過一個,很普通,也很平淡的人生。」


    「沒有人因你不幸,沒有人,因你離開……」


    「我應該醒了對嗎?」聞梵安突然笑著看著她。


    「嗯,應該醒過來了。」


    「會有那樣的我嗎……」


    盛玥緩緩笑了笑,「會的,在很多世界中,總有一個吧。」


    「你說話,我總是聽不懂。」


    盛玥抓住聞梵安的手,道:「不必懂的,不必懂。」


    聞梵安緩緩變得透明,這個夢要醒了,母親還在的世界,終究是沒了……


    *


    盛玥看著麵前有一個人,身形和自己極為相似,背對著她往前走,盛玥無論怎麽叫喊,他都沒有迴頭。


    盛玥拚了命去追趕,卻還是捉不住。


    「莫要糾結,好好活著吧,這是懲罰。」


    耳邊隻有這一句話,盛玥毫無頭緒,眼前卻一亮,終究是醒了過來。


    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自己還是在那個地下密室,聞梵安也醒了,正看著她。


    盛玥被他看的不舒服,道:「怎麽了?看我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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