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紀月怡的女婿,他口中的澄兒就是盛澄兒,是紀月怡的女兒,那年迴家探親,葬身在了火海裏。


    對這個姐夫,寧維舟印象不深,是因為每迴盛澄兒迴盛家的時候,總是很少帶夫婿迴家。


    依稀記得紀月怡曾經歎氣說過,陳伯昌這個女婿,真要論起好壞來,實在說不出太大的短處,但要說是個好夫婿,也算不上。


    陳家也是商戶,就在蕪州隔壁的陵縣開了幾間布莊,還有一間自己的紡織作坊,


    售賣的布匹都是自家產的,花紋顏色和市麵上的極不同,倒也吸引了好多買家,生意一向還行,家境自然也水漲船高。


    但就算如此,盛澄兒也算低嫁,嫁過去後,公婆和別人家沒什麽不同,也是早晚要立規矩,


    此後一年,盛澄兒沒有生下一男半女,陳家就替兒子張羅了三房姬妾,


    好在陳家也是要臉麵的人家,進門的小妾都是良家子,雖耍些小手段,但也沒有太過火,


    但盛澄兒心裏難過,所以往娘家跑的次數就多了起來,


    讓紀月怡無力的是,天底下的夫妻大都是這樣過日子,


    雖然陳家一年就納妾有些心急,但陳伯昌是家中獨子,子嗣當然更加重要,說出來還是能說出三分道理的。


    不過,寧維舟不知道是,盛澄兒沒了以後,陳伯昌上門探望的次數倒是多了起來,


    那時,盛秉文和紀月怡等人蝸居在城外的小莊子上,生活過得簡樸至極,


    沒有奴仆伺候,粗重活計都是紀月怡自己幹。


    陳伯昌找上門來的時候,是帶著盛澄兒的嫁妝的!


    雖然帶迴來的嫁妝不多,但那時候,已經算是雪中送炭,紀月怡也不好計較什麽。


    這份嫁妝讓盛秉文和紀月怡度過了最難的日子。


    所以,從此後,陳伯昌隔三岔五的來探望,紀月怡也是好好接待,兩家關係倒比從前熱絡很多。


    這也是門房為什麽直接放人進來的原因。


    “聽說嶽母要出遠門,我帶了些路上用的,沒想到緊趕慢趕還是錯過了。”陳伯昌一臉遺憾,甚至拍打了自己的腦袋:


    “都怪我不好,不該吃了飯才出門!”


    “既然嶽母不在府中,那我去見見祖父!”陳伯昌很是爽利的樣子,大步過去扶住寧維舟的肩膀:


    “走,小舟替我帶個路,看過祖父後,你我兄弟喝上一杯!”


    說著,扶著寧維舟就朝前走,


    一扶,兩扶,三扶……


    寧維舟紋絲不動!


    陳伯昌這才放下手,幹笑了兩句:“怎麽?還是認不得我這個姐夫?”


    寧維舟撣了撣肩膀:“我殺人殺慣了,不太喜歡讓人靠太近!”


    “靠太近的陌生人,我們大將軍都當是敵人!”一旁的樓一皮笑肉不笑的說了一句。


    陳伯昌立刻退後兩步:“說笑了,咱們是一家人,怎麽能是敵人?”


    寧維舟輕哼一聲,握起顧非晚的手轉身朝內走。


    陳伯昌沉了沉臉,亦步亦趨跟在後麵。


    “這處宅院真是不錯,小舟的眼光就是獨到,祖父能在此靜養,想必定能延年益壽!”


    “這假山石不錯,一看就是名品,想必價值不菲!”


    “喲,這一叢湘妃竹養得是真好,小舟請的花匠定然是名家!”


    每走兩步,陳伯昌就會大大感歎一句。


    顧非晚暗自冷笑,這人表麵裝得粗俗不堪,可內裏卻是城府極深。


    紀月怡要去西蜀,是這兩日才定下的,沒想到陳伯昌卻得了消息,


    既知道紀月怡去西蜀,當然更知道盛秉文病情嚴重,


    卻還在這裏說什麽延年益壽的話!


    等到了盛秉文床前,陳伯昌又做足了孝順的樣子,


    不過盛秉文看起來並不抗拒,雖不是特別親熱,但話語間也很熟稔。


    兩兄弟把酒言歡定然是不會有的,陳伯昌告辭時,說是過幾日帶家中女眷一起過來探望,陪顧非晚解悶。


    再迴到盛秉文房中,老爺子握著寧維舟的手歎氣:


    “當年你大姐姐嫁與他,卻是受了委屈,不怪你不待見他。”


    “但一來,你大姐姐懷著身孕慘死在盛家,盛家總是欠他陳家兩條人命!二來,若沒有他退迴來的嫁妝,我和你大舅媽也熬不到現在。”


    寧維舟沉默不語,盛秉文見狀,隻得將視線投向顧非晚,


    顧非晚淺淺一笑:“外祖放心,小舟也沒將人打出去不是?”


    見顧非晚沒有相勸之意,盛秉文說不出責怪的話,隻能低頭歎息。


    “外祖就沒想過,他是別有用心?”寧維舟詢問。


    “我已經什麽都沒了,他還能圖我什麽?許是當年對你大姐姐不好,等人死了,才後悔,他們總是夫妻一場!”盛秉文搖頭。


    “外祖不是還有秘方麽?”


    盛秉文猛的抬頭,望向寧維舟:“是月怡告訴你的?”


    寧維舟搖頭:“大舅媽對您言聽計從,怎麽會告訴我這些?這是從前我躲在你書房睡覺,偷聽來的。”


    “唉,這就是禍根!”盛秉文重重捶了把床沿:


    “當年,盛晏華手裏已經拿到了所有方子,可他沒有引子,這秋月醉他就釀不出來!”


    “我當年猶豫不決,你兩個舅舅都無心家裏生意,你還這麽小,盛晏華總是隔了一層,我怕都給了他,日後他翻臉無情,你們怎麽辦?”


    “拖來拖去,你逐漸長大,盛晏華也再忍不住,我無力壓製,盛家全毀在了我手裏!”


    “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將引子給了他,起碼你兩個舅舅和你幾個哥姐,都不會死了!”


    幹涸的傷疤重新被揭開,裏麵仍舊是噴湧的鮮血!


    盛秉文哭得像個孩子,那場大火,燒死的都是他的至親!


    活下來的這麽多年,沒有一日他不是在悔與恨中度過的!


    寧維舟歎了口氣:“外祖,事情沒那麽簡單,就算當年你給了引子,咱們這一家人也逃不掉那場厄運!”


    盛秉文無措的抬頭,滿眼不解:“為什麽?引子他都到手了,他為什麽還要下如此狠手?那麽多條人命啊,還都是沾親帶故,就算……就算有人從前欺負過他,但我也盡力幫他了呀!背負那麽多條人命,他就不怕下地獄?”


    人老了,心腸就沒從前堅硬,


    總會習慣迴憶過去,幻想著自己如果換個做法,是不是能改變遺憾。


    “不會的,因為有比引子更誘人的東西!”寧維舟視線越過房門,投向遙遠的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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