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打斷骨頭連著筋,祖母千般不是,總是你的長輩,你身上流著她的血,若現在不去見她最後一麵,日後想起來,再後悔就沒用了!”


    “你祖母是對不起你母親,對不起你,但始作俑者不是她啊,她隻是耳朵根子軟了些,聽信了旁人胡言,這才犯下大錯,臨去前,她也認識到錯了,隻是你沒在旁邊,她無人可以懺悔!”


    “小舟,迴去吧,送送你祖母,別讓有心人抓住把柄,影響了仕途!”


    好話說盡,寧維舟隻背著手不言語,渾身冷硬,比冬日的雨雪更凍人。


    寧北安無奈,隻能朝向顧非晚:“侄媳婦,我知道你是個好的,為人妻者,賢惠最重要,總不希望丈夫留下遺憾,更甚至被言官彈劾,被皇帝申飭,你好好勸勸小舟,讓小舟迴寧家,我們和他,總是分不開的一家人!”


    顧非晚淺淺行了一個禮,站直的時候,神色淡淡:“寧大人,夫為妻綱,我都聽寧維舟的,他不願的事,我亦不願!”


    寧維舟神色終於鬆動,不複剛才寒冰般的冷漠,他牽起顧非晚的手,握在手裏揉搓著:“冷不冷?要不先迴屋暖著去?”


    顧非晚搖搖頭,她這時候應該站在寧維舟身旁,


    若是他悲傷,她就該安慰,


    若是他憤恨,她就該同他一起罵人。


    他對她這麽好,這是她應該付出的迴報。


    “你迴去告訴鎮國公,就說要我去吊唁,就得同意我把母親的牌位接出來!否則,等他死了,我就算拆了寧家祠堂,也要迎迴我母親!”


    寧維舟說完,拉著顧非晚頭也不迴的進了府,


    大將軍府的門轟然關上,將寧北安震驚的臉龐關在了門外。


    “我小時候,母親一直哭泣,那時候太小,不懂,隻知道父親不喜歡我和母親,府裏的人都欺負我們。”


    “三歲的時候,母親死了,絕食而亡,我求了她好久,她還是不肯吃飯,辦完喪事,我被外祖父接去了江南。”


    “十歲時,外祖父家被一場大火燒毀,家人盡數死於那場大火,隻有我因為頑皮,去城外林子裏抓飛鳥,躲過了那場災難。”


    “我一路乞討迴京,還沒進城,就被人追殺,幸好遇上了你,要不然這天下哪裏還有我這個人?”


    “我沒迴寧府,而是去了邊關從軍,是因為我昏迷時,將醒未醒,聽刺客說起,雇兇殺人的,正是寧家人!”


    寧維舟邊走邊徐徐訴說,雖然隻說了一個事情大概,但顧非晚還是覺得驚心動魄,望向寧維舟的眼神滿是心疼:


    “是他們不對,咱們不理他們,誰死了,都和咱們沒關係!”


    寧維舟少見顧非晚這般說話,又是因著自己的事,唿進胸腔的寒風都變成了暖流:


    “前些年我就想把母親牌位接出來供奉,但鎮國公半輩子戎馬,對吳國有功,我母親出事的時候,他也不在京城,不管於公於私,我都得給他三分薄麵。”


    顧非晚被他牽著手,兩人挨得極近,隻是一個點頭,顧非晚的臉就碰到了寧維舟的胳膊,


    寧維舟索性將人攬進大氅,半抱著人前行,


    依著往常,顧非晚定要掙脫,但聽寧維舟說起自己母親,顧非晚不想惹他更傷心,於是格外順從,


    寧維舟嘴角翹起,仿佛偷著了小魚的貓兒!


    到了晚間,風雪更大,


    天還沒完全黑,寧維舟早早替顧非晚泡了腳,將人抱進被窩,


    兩人就著燭火,一人在被窩看賬本,一人在窗下看兵書,


    青霜、青霖兩個丫頭坐在炭盆旁,做著針線活,一旁的阿狸專心烤著番薯。


    室內慢慢被番薯的甜香包圍,寧靜又溫馨!


    “大將軍,寧家來人,說鎮國公答應了!”房門口響起下人粗糲的嗓音。


    顧非晚聽慣了這種被邊關沙礫磨粗的聲音,反而比原先家中更有一份安心。


    寧維舟放下兵書,眉頭一皺:“知道了!”


    腳步聲遠去,他無奈轉向床榻:“看來我得過去一下!”


    為了順利接母親牌位出寧府,這幾日的孝子賢孫的樣子總是要做的。


    顧非晚連忙掀了被子:“我與你同去!”


    “外麵天寒地凍的,我明日再迴家接你!”寧維舟疾步過去捂住了被角,重新又將顧非晚塞進了被窩。


    顧非晚瞪著眼,在被子底下使著勁:“我要去!你已經娶了我,怎麽還能獨自一人去?”


    “聽話,外麵冷,既然去了,總要守上大半夜,我皮糙肉厚不要緊,凍壞了你可怎麽辦?”寧維舟就是不同意!


    顧非晚見說不通,額頭急出一層薄汗,


    她習慣了寧維舟對她言聽計從,現在才知道,這男人倔起來,真是十頭牛都難拉!


    寧老夫人去世,若是寧維舟不去,顧非晚自然安心呆在自己府裏,


    但寧維舟既然為了自己母親去了,顧非晚若是不去,豈不是又將寧維舟推上風口浪尖?


    早前傳言就滿天飛,說寧維舟到底是武將,眼皮子淺,見顧家富貴滔天,就上趕著恨不得入贅!


    每日裏朝事不管,隻在顧府討後宅女子歡心!


    言語傳到後麵,逐漸不堪入耳,顧非晚恨不得找出源頭,撕爛那人的嘴,


    可偏偏寧維舟滿不在乎,說他既娶了天下第一好的女子,那被人背後說上兩句,也無妨!


    但如今朝廷極看重孝道,顧非晚不想再給寧維舟惹麻煩,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


    顧非晚將頭靠過去,蹭了蹭寧維舟的胳膊:“讓我去嘛,要不然等會定有人說我不孝,說顧家教女無方,你忍心讓我被人這麽罵?”


    寧維舟立馬板臉:“我看誰敢?”


    可細想顧非晚的話,也不無道理,想了半晌,終是朝外麵喊了一嗓子:


    “將我最厚的大氅拿來!”


    顧非晚偷笑,這招用在陳娘子身上屢試不爽,看來寧維舟也吃這套!


    青霜、青霖兩個丫頭放下針線筐,翻箱倒櫃一陣忙活,拿出了顧非晚最厚實的衣裳,讓寧維舟過了目,滿意了,才給顧非晚換上。


    兩人剛出房門,就見廊下站著兩人,一高一矮,皆打扮得要外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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