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然抬著頭,眼裏蓄滿淚水,卻倔強的不肯落下:


    “母親,安然想跟母親走!求母親帶安然走!”


    說著,小小身子一軟,跪倒在地,狠狠磕了幾個頭:


    “母親說過,讓安然不論遇到何事,都不要哭泣!安然今日沒哭,安然做的很好,求母親帶安然一起走!”


    眾人都呆愣在場,這個孩子是何來曆?沒聽說過啊!


    沈知禮怒極,快步上前,一腳踢出!


    謝非晚不及阻攔,安然結結實實挨了一腳!


    小小身子倒在門邊,很快又重新趴下,對著沈知禮磕頭:


    “求父親開恩,讓安然跟母親走!”


    父親?


    百姓嘩然!


    這孩子是沈知禮的?


    沈知禮新婚當日沒有圓房,就離府上任,一度成為京城美談,


    這孩子長的最多算清秀,與謝非晚的美貌實在不搭邊!


    倒是聽說侯府即將迎娶的外室,生下一子一女,


    聽說嬌寵無度,定然是不會口口聲聲稱謝非晚為母親!


    那這孩子是從哪裏來的?


    “滾迴去!”沈知禮怒吼,還想再踢,謝非晚挺身一攔:


    “侯爺對一稚子下狠手,不怕言官彈劾?”


    四個大漢圍攏而來,將沈知禮逼退兩步!


    “侯爺,這孩子是什麽時候生的?”酸秀才看熱鬧不嫌事大,扯著喉嚨喊的震天響:


    “難道是你的私生子?”


    “侯爺在科考上毫無寸進,在生孩子方麵,倒是屢有建樹!”


    “哈哈哈!”


    又是一陣哄笑,沈知禮視線若是能殺人,今日侯府門口,當血流成河!


    從前是他不懂,以為三妻四妾是男子本色,先有幾個通房妾室的子女,也不過是內宅私事,


    但三年六品官不是白幹的,起碼讓沈知禮明白,此事若是傳出去,私德大損,還有哪個上官敢要他?


    “母親,帶安然一起走好不好?”


    哄鬧聲中,沈安然悄悄扯住謝非晚小指,輕輕晃動,


    大大的眼睛裏,淚珠就快盛不住!


    一隻小手捂著後腰,那裏剛才被沈知禮揣過,


    謝非晚不用看,就知道定然是青紫一片!


    “我不但要離開侯府,謝家也不再認我這個女兒,以後流離失所,日子不好過,你跟著我,要吃許多苦頭,也許,還要遇上很多危險……”


    謝非晚邊說,邊低頭看著沈安然,


    沈安然緊抿著嘴,認真聽謝非晚說完,才重新跪好,一抹臉,撫了撫兩鬢,雙手交疊,鄭重行了一禮:


    “安然知道母親此去艱難,但安然是母親的孩子,母親有難,安然要與母親同擔!安然若是能平安長大,定侍奉母親身側,永不相離!”


    到底還是四歲的孩子,一番誓言說完,淚珠也滑下臉龐,


    小人兒不停的抹臉,可越是不想哭,眼淚越是冒個不停,


    急的沈安然拚命勒住自己的眼睛,嘴裏含糊不清:


    “安然會聽話的,安然什麽苦都能吃,求母親帶安然走!”


    謝非晚心防一軟,塌了一邊,拿下安然的兩隻小手:


    “說好不哭的,怎麽哭成花貓了?”


    沈安然一頭紮進謝非晚懷裏,嚎啕大哭:


    “母親,安然害怕!安然要跟著母親!嗚嗚嗚……”


    謝非晚心頭酸澀,沈安然是個苦命的孩子,


    她是沈知禮妾室所生,小時候因為生母沒奶,差點餓死,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生死攸關的時候,謝非晚嫁了進來,


    生母不知被賣去了何處,謝非晚見安然實在可憐,買了兩頭母羊在後院,日日蒸了羊奶喂她,


    這一養,就養了三年!


    沈知禮和沈老夫人從不待見這個子嗣,沈安然在侯府,如同一個透明人,


    隻每日在滿芳院玩耍時,才能聽到她活潑的笑聲。


    沈老夫人有時聽見了,還會挑撥兩句:


    “真是個賤種!她害你生母被賣,你倒和她親熱,豬腦袋!”


    沈安然就問謝非晚,為什麽生母會被賣?為什麽祖母說是母親害了生母?


    謝非晚一五一十說了,也不指望小孩子能聽懂,


    對沈安然,她隻是盡一個人的善心而已。


    畢竟那時候,謝非晚對沈知禮還有一份期盼,


    哪個女子麵對夫君和別人生的孩子,能毫無芥蒂?


    沈安然聽完似懂非懂,但對謝非晚一如往常。


    想到此處,謝非晚歎了一口氣,這個孩子,心思太重!


    今日是第一次聽到孩子說出“害怕”兩字!


    三年裏,一千個日夜,不管刮風下雨,打雷閃電,這個孩子都是獨自一人睡在廂房,


    從沒聽沈安然嘴裏說出“害怕”!


    “哥哥,這是怎麽了?”


    一人拎著裙擺,飛快奔來,


    謝非晚摟著沈安然,抬眸望去,是沈玉君!


    “哥哥,我在城外聽說你寫了和離書,你怎麽能寫和離書?就應該一紙休書休了她!”


    沈玉君走到近前,撲頭蓋臉朝著沈知禮一通埋怨!


    她前天去小郡主的莊子上玩,剛住了兩夜,就聽說家裏變故,


    想著斯文的哥哥,沒見過世麵的母親,沈玉君急忙趕了迴來,


    “她要拿走嫁妝?”沈玉君朝府內一看,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抄家嗎?怎麽連地皮都翻了一遍?”


    “住手,都住手!”沈玉君跳進門內,拚命阻攔:


    “這是我家的東西,你們不能帶走!”


    “你們都是我家的人,怎麽能聽外人使喚?小心我將你們發賣到苦窯去!”


    “沈小姐,我們身契是在自家姑娘手裏,從不是你們侯府的人!”


    一個小廝撞開沈玉君,捧著一盆矮鬆走過。


    “你們……你們真是反了!”


    沈玉君見仆役都不聽她的,急的反身跑去沈老夫人身邊:


    “母親,你管管他們呀,這是要把侯府搬空啊!”


    沈老夫人本嚎的嗓子眼發幹,聽女兒這麽一說,狠命一蹬腿,又嚎上了!


    “謝非晚,我不許你搬侯府的東西!快讓他們把東西都搬迴去!要不然我要去告官!”


    沈玉君沒法子,叉著腰朝謝非晚大吼:


    “你沒有子嗣,虧欠沈家,就拿你的嫁妝來補!”


    “喲,這是侯府的千金小姐?真是好教養,居然敢說哥嫂的房中事!”酸秀才再次上場,擠眉弄眼:


    “那你自然知道侯爺為什麽這麽能生了?要不把秘方說出來,造福大家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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