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德堂的秦掌櫃是個處事圓滑的老商賈,眼尖的他一眼就認出了在門口盤旋,遲遲不敢進門的婉兒。


    “可是婉兒姑娘?”秦掌櫃開門見山:“若是有急事,大可進來再說!”


    婉兒點了點頭,跟在他後麵大步走進了醫館。


    希恬早已收到了消息,看見婉兒的出現,似乎鬆了一口氣:“你可算是來了!”


    “怎麽?你……莫不是在等我?”婉兒疑惑。


    希恬頓了頓,將初夏等人的行蹤告訴了她:“初夏跟著文洲叔叔進了蛇島,這個時候,估摸著已經到了鮫人族的地界,那裏與世隔絕,怕是他們還不懂林將軍出事了!”


    婉兒麵色微恙,有些焦急地點了點頭。


    “別急!”希恬柔聲安慰:“隻是姐姐也在蛇島,消息閉塞,這些日子又沒有台風過境,我也沒辦法進去通知她。”


    “那可如何是好?將軍……如今生死未卜啊!”婉兒剛說完,眼淚奪眶而出,兩隻手緊緊攥在一起,指節都發白了。


    “現在著急也沒有辦法,我們隻能兵分兩路!”希恬按住婉兒的手,板著臉十分嚴肅:“婉兒姑娘,我提議你可以先迴家聯絡林將軍的舊部,蟄伏在皇城打探情況,我這邊一有初夏的消息,便立刻通知她你的行蹤,到時候你們在皇城匯合!”


    “可是……諾大的皇城,要怎麽找地方匯合?”婉兒越發焦急。


    希恬思索了一陣,忽然靈光一閃,脫口而出:“水鳳閣!”


    婉兒不解!


    希恬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隻是匆匆說道:“那裏是文洲叔叔在皇城的地盤,應該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合適的碰頭地點。”


    說完,她又轉身走到屋內的五鬥櫃旁,拉開最下麵的一格抽屜,取出了不少與水鳳閣的來往交易文書。


    又從抽屜裏麵取了一塊能握在手心裏的四方印章,上麵篆刻著“順德堂印”四個字,遲疑了片刻轉身塞進了婉兒的手裏。


    “你拿著這個印章,去找白掌櫃,就說是赤狐文洲的舊友,暫住幾日等赤狐歸來!”希恬鄭重其事地交代著。


    婉兒拿過印章,來不及多想,此刻她的腦子裏一團亂麻,別說想什麽解救計劃,這時候但凡有個看上去靠譜的人,她都會無條件信她。


    原來人在最慌亂的時候,心理防線是最弱的。


    “我……弟弟呢?”婉兒略顯遲疑,還是問出了口,眼神垂著,似乎不敢與希恬對視。


    希恬歎了一口氣,轉而又恢複了舒緩的語氣:“那孩子,自從上次與你們一別,就隨著姐姐進蛇島了,罷了,讓他緩一陣吧,畢竟剛從龍潭虎穴中脫身,這時候估計也沒心思考慮別的事情!”


    婉兒雖無奈,也不得不點頭,是啊,一朝分別十餘載,這時候貿然去將他搶迴來,哪怕是個不懂事的小青蛇,也很難短時間接受她吧!


    蛇島的瘴氣太強,婉兒稍微放鬆一些,胸腔裏就像被塞進了一塊生鐵,卡得她喘不過氣來,一不留神就猛地咳嗽。


    希恬又從藥箱裏取了藥,塞進她手裏:“其實我們並無害人之心,婉兒姑娘,天賜也是我們的弟弟!”


    婉兒轉過頭不想迴應。


    希恬站起身,緩緩走到門邊,望著天邊舒展的雲,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隻是柔柔地說:“當年,玨城一戰,我們是被迫應戰,比起人族的死傷,其實我們的傷亡更多。”


    “曾經的玨城,雖說不上富饒,但當時的生活還是相當無憂的,若不是那些無端的挑釁,我族世代都會安安穩穩地與人族共存。”


    “可是,人族不給我們機會,處心積慮要將靈蛇活捉迴去!”


    希恬娓娓道來,言辭懇切讓人心生憐憫。


    婉兒半響終於吐出三個字:“我知道!”


    她知道,但是她又知道得不徹底。當初那場戰役打響的時候,她才不過幾歲,剛剛記事的年紀。


    在她的印象裏,玨城附近的安置區更像是她的家,父親奮戰在最前線,跟隨林將軍四處搜尋靈蛇的老巢,還要幫助煉製幽冥火。


    屠城之時,若不是家丁們舍身忘死的相救,她絕對活不到現在。


    所以對於蛇族,她隻有恨,恨他們泯滅人性地殺戮,恨他們迫害了自己一家。


    但是,她卻從未站在對方的立場思考過這個問題。就像希恬剛剛說起的,那場戰役於他們,本來就是被迫應戰!


    更可笑的是,如今竟然還要依靠著蛇族的救濟,才能緩解玨城百姓被蛇毒侵蝕的身體。


    “婉兒姑娘,誠然我們是有錯,但……”


    “我知道的!”婉兒打斷了希恬的話,嘴角滲出一絲悵然若失的笑:“原來是我想得太片麵,這種事情,大家都是受害者!”


    希恬如釋重負,她總覺得對人族有虧欠,當初靈蛇大人心如死灰決定墮妖屠城,用自己的性命加上玨城幾十萬人的性命,就是希望給人族一個慘痛的教訓。


    可是……人,的確是好了傷疤就忘了痛的東西。


    收拾好快要溢出來的情緒,希恬抽了抽鼻子,轉身對著婉兒說道:“這時候沒時間傷感了,事不宜遲,你趕緊出發吧!”


    婉兒並沒有多說什麽,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現在話越來越少了,這幾日趕路,幾乎一言不發,每次想起將軍在那些人手裏,受盡折磨的摸樣,心就像被紮進了一根刺。


    感情這種東西,如果沒有真正失去過一次,壓根就不會明白自己陷得有多深。


    ……


    封靈山上,悅竹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告假的事情也很順利。


    但她不敢輕舉妄動,父親曾有書信來過,若是遇到大事,一定不能私自下山,切記萬事不能衝動。


    終於,她等來了宋洋。


    他們之前見過幾次,不過都是有父親在的時候,這樣兩人單獨見麵,二十幾年來還是頭一次。


    宋洋一見麵就行了大禮,單膝跪地,垂著頭畢恭畢敬喊了一聲大小姐。


    悅竹有些惶恐,連忙扶起了這個始終麵具貼麵的男人:“你是父親的親隨,論輩分,我應該叫你叔叔才是!”


    宋洋長話短說:“我們應該盡快迴將軍府,婉兒還下落不明,我仔細查看了押解將軍的航船,並沒有她的蹤跡!”


    “婉兒估計已經逃走了……難道,婉兒是他們故意放走的?”悅竹眼神一轉,似乎發現了什麽。


    “很有可能!”宋洋也頗為讚同地點了點頭:“不過,她是燕大哥的後人,我必須保證她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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