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雙腳著地的幾人似乎還沒有察覺,在這汪海水的上空,其實是一個空心的海子!


    這個空間就存在於鮫人島正下方,是每年鮫人們舉行祭祀大典的場所,剛剛他們從水裏竄出來的時候,本來已經嗚嗚泱泱聚滿了等待大典的鮫人。


    他們一來,那群惴惴不安的鮫人都瞬間散了。


    過了一陣,才有幾個零星的腦袋試探著鑽出水麵,靠在邊緣不敢往前一步。


    這時,海子的中心騰起了一塊水幕,德佑從一旁一閃而出,瞬間化成了人形,穩穩地站在了礁石上。


    水幕逐漸平息,隻留下一根幾人才能合抱起來的水柱懸在水麵上,一個手握權杖的鮫人從水柱裏緩緩遊出,定在了半空中。


    “族長!”德佑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一直緊繃的弦終於鬆開了。


    族長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好,慘白的皮膚上一絲血色都沒有,蛟尾上的巨大傷口潺潺往外冒血,那根透明的水柱都被滲得有些微紅。


    “盛澤大人好,文洲前輩!”族長微微頷首朝著岸上的兩人行了個禮。


    “德安的傷可好些了?”文洲高聲問了一句。


    族長扯著嗓子迴答道:“托前輩的福,您給的藥效果很好,如今傷口已經開始長肉了,多謝您的關懷!”


    祭祀大典即將開始,原本四下躲起來的鮫人們紛紛探出了頭。


    其實這場祭祀很簡單,就是把這一年剛剛能幻化出人形的鮫人都挑出來,分批記錄造冊,然後挨個對著靈獸行刮骨禮。


    “什麽是刮骨禮啊?”初夏幾人拖著文洲在一旁解釋,這名字聽起來就覺得有些可怕。


    雲生還沒有從頭暈目眩的惡心裏緩過來,一手捂著胸口也湊了過來,聽稀奇事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肯錯過的。


    文洲蹲在一旁的石階上,小聲地解釋了起來:“刮骨禮其實很簡單,就是成年的鮫人每個都貢獻自己的一根肋骨,匯聚到靈獸的身體裏,這樣才能保證鮫人島始終可以有序的在大海裏航行。”


    “航行?”堇塵聽到這個詞,一臉錯愕:“難道,整個島一直在航行?”


    文洲點了點頭,眼神裏閃過一絲落寞:“若不是這樣,人族早就找到了鮫人的地盤,還能讓這個種族好生生的活到現在?”


    這話雖有些嗆人,但堇塵與初夏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


    “等會你們就知道了,一塊肋骨而已”,文洲說完又轉過頭看著堇塵:“據說你母親當年也剛好碰上了祭祀大典!”


    “嗯,她也留了一塊肋骨!”蹲在旁邊的盛澤原本一直緊閉雙唇,忽然插進了一句話。


    另一邊,祭祀大典已經開始了!


    鮫人族長德安將權杖舉過頭頂,將那顆閃著微光的晶石放進了海子中心的石槽裏。瞬間一陣洶湧的精元唿嘯而出,像一陣疾風裹挾著腥鹹的海浪不停地在這狹窄的空間裏震蕩。


    砰!砰!砰!


    像是沉悶的心跳聲,又像是巨石互相撞擊的聲響。


    整座海島震顫了起來,剛剛還虛無的空氣裏逐漸凝出了一個人形,無數的精元碎片從四麵八方匯聚了起來,不一會兒,一個長著人身蛟尾的幻影出現在了海子的上空。


    竟然不是一個真人?


    像是用盡了最後一口力氣,德安撤下權杖,緩緩沉到了水麵,德佑立馬上前攙扶,眼神裏寫滿了擔憂。


    “嗯?”那個虛幻的鮫人發出了一句疑惑:“怎麽,今年格外早些?”


    “大人!今年情況特殊,所以祭祀大典提前了!”德佑在一旁解釋到。


    靈鮫舒展了一下身子,更準確的說,他根本沒有實實在在的肉身,看上去更像一個若有似無的影子。


    他轉身,似乎看到了文洲幾人,略顯驚訝地感歎道:“欸,今年有貴客!”


    “靈鮫大人,別來無恙!”文洲垂手行禮,對於日常的交往禮節,他向來都是做得十分周全,這也是他人緣頗好的原因所在吧。


    靈鮫悶聲應了一句,並沒有多說什麽,轉身便開始祭祀大典的流程了。


    幾個身形壯碩的鮫人從深海抬出一個體積巨大的蚌殼,今年修煉成人形的鮫人紛紛將寫了自己名字的一顆珍珠往那蚌殼裏扔了進去。


    然後逐個走到靈鮫麵前,嘶溜一聲,一根帶著血肉的肋骨被硬生生扯出了體外。


    那根肋骨在靈鮫手裏不過一瞬間,便化作一縷精元匯聚進了他的幻影裏。


    據說今年的人數有些少,所以祭祀大典比往常要快許多,那邊正忙著抽肋骨的時候,文洲轉身又去給德安看了看蛟尾的傷。


    他一邊皺著眉,一邊囑咐著:“都說了讓你別去折騰,清理淤泥這種事情就交給別人去做了,你現在當務之急是養好傷!”


    德安一個勁地點頭,嘴裏連忙答應:“是是是,不過其他人總是毛手毛腳,我不太放心。”


    文洲又俯下身子從袖子裏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仔細將那些粘在傷口上的腐肉剔除幹淨,取了一瓶藥水,輕輕地抹了上去。


    德安雖疼得撕心裂肺,但還是得端住族長的架子,眼看族人都在,絕不能因為這點傷痛就喊出聲來。


    冷汗從頭頂冒出來,兩隻手緊緊攥住身後的礁石,原本慘淡的麵頰又鐵青了許多。


    “哎……不用強撐!”文洲一眼便看透了德安的小心思,苦笑著說了句:“誰讓你不要命去惹那虎頭鯊,能保住小命就謝天謝地了!”


    德安連低頭答謝的力氣都沒了,隻是緊閉雙眼,祈禱著這鑽心的疼能快些過去。


    “對了,我托你找的東西,可有找到?”文洲上完了藥,直勾勾地望著冷汗涔涔的德安,似乎不想給他喘息的機會。


    “嘶……”德安強忍著尾巴上的劇痛,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巴掌大的蚌殼,顫顫巍巍地遞到了文洲手裏:“前輩,這海螺珠非常難得,加了人魚淚的珠子更是萬裏挑一,我……”


    文洲一把搶過了蚌殼,根本不給他吹牛的時間:“打住,我知道難得,要不然也不會給你用這麽好的藥!”


    額……


    德安苦笑!


    文洲頗為滿意地將海螺珠揣進了兜裏,再三囑咐道:“能別幹活就別幹活,想活得久一些以後別去惹是生非!”


    看熱鬧的鮫人們隨著祭祀大典的進行也散了不少,不少父母領著自家的孩子心疼不已,畢竟是一條鮮活的肋骨,怎麽說也不是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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