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殷兩姐妹睜大了眼睛,不止是她們,其餘幾人紛紛一臉錯愕。


    林卓森率先衝了過去,一把拉住婉兒的手,問道:“這就是燕文的孩子?”


    婉兒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除了拚命點頭,眼淚已經蒙住了雙眼,喉嚨的哽咽像堵了一塊巨大的石頭,急促地喘著粗氣。


    文洲有些懵,初夏更是搞不清楚情況,從小到大,婉兒從來沒有說過自己也有一個弟弟啊?這怎麽忽然就多了個弟弟?


    正當氣氛有些尷尬的時候,那個叫天賜的男子木然從婉兒手裏抽出了自己的手,下意識往希殷身邊靠了靠。


    “你不是我姐姐……她們才是我姐姐!”天賜帶著些許倔強地說道。


    婉兒僵硬地手懸在了半空,停了幾秒,她臉上的悲痛瞬間被仇恨染紅了,顧不得這孩子認誰做姐姐,婉兒幾乎是咆哮著喊道:“她們都是殺我們父母親人的兇手!她們是蛇妖,是蛇妖!是殺人的蛇妖!!!”


    婉兒嘶吼著,將天賜拖著就往外拉,拚了命要讓他與這群蛇妖劃清界限。


    天賜用力一甩,婉兒一下撲空往後一仰,還好林卓森眼疾手快,這才沒讓她摔倒在地。


    “蛇?”滿臉淚目的男子麵容清冽:“我便是被人族丟了,被蛇養大的!”


    婉兒差點昏厥,她渾身無力地掛在將軍身上,搖著頭喊道:“不是這樣的……不是的!你不是被丟的,你是玨城守備軍軍長的兒子!我們的父親是將軍最得力的副手。”


    “當初,靈蛇墮妖,你不過是個一歲多的孩子,姐姐沒有能保護好你……姐姐錯了,你迴到姐姐身邊來好不好?”婉兒幾經崩潰。


    但任憑婉兒如何解釋,天賜的眼神裏卻沒有半分憐憫。


    他站在那裏,瘦弱的身形像是經不住一陣風,比起常人,他實在是虛弱地厲害,臉色也慘白了許多,顫顫巍巍地說道:“我有姐姐,我的姐姐是希殷和希恬,與你何幹?”


    半響,他又補了一句:“難道你還想把我抓迴皇城,日日被人族鎖在暗無天日的牢籠裏等死嗎?”


    眾人一陣唏噓,希殷上前一步,拉著天賜的手,厲聲問道:“什麽?什麽暗無天日?什麽牢籠?他們對你做了什麽?”


    “嗬……”天賜冷笑一聲:“就因為我身上有蛇族的精元,還吃了好幾年蛇島特有的藥草,所以我的血,據說是那尊上吃的丹藥裏,最好的補藥,所以……”


    “所以……每個月,他們都會剜一碗我的心頭血,每個月一碗,十年了!十年了……”


    希殷像是受了驚天雷擊,整個人癱軟了一半,踉蹌著撐著桌角,眼神裏寫滿了不可思議,當初這孩子被救下來的時候,受了很重的蛇毒,為了給他續命,希殷每天都用自己的精元養著他,不僅如此,還將他帶去蛇島,細心調養。


    沒想到啊沒想到……


    這樣反倒是害了他!


    “都怪我……都怪我……”希殷隻覺得心中如萬箭穿心般揪著,她上前一步,扒開天賜的衣服,心口處的傷口觸目驚心,層層疊疊的傷疤還沒來及的愈合,又被硬生生剖開。


    婉兒看到那鮮血潺潺的傷口,雙目一黑,昏死了過去。


    原本是大家都開開心心的姐弟相聚,忽然之間,變了味道。


    文洲有些頭疼,到底這樣的結局,是好還是壞?


    一整夜的時間,天賜連婉兒的房間都沒有去過一次,哪怕是真正的血濃於水,也抵不過滿心的恨意吧!


    希殷顫抖著給天賜包紮傷口,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旁的希恬都忍不住轉過頭去,不敢看一眼。


    “其實,這傷口的痛,早就不算什麽了……”天賜的聲音平靜了許多。


    初夏跟將軍帶著婉兒迴了房間,其餘人也散了,如今在藥房裏,就隻剩希殷兩姐妹在照顧著天賜,他的情緒穩定了些。


    希殷不說話,輕手輕腳地做著手裏的事情,努力收好想將人族二皇子千刀萬剮的衝動。


    希恬緩緩問道:“若是那婉兒姑娘,真的是你姐姐,你可願跟她走?”


    “自然是不願的!”天賜有些生氣得抬著頭,望了希恬一眼:“我沒有別的姐姐,除了你們兩個,我誰都不跟。”


    “可是……”希恬說了一半,又卡在了那裏。


    “可是,婉兒姑娘說得沒錯,我們的確是欠了玨城百姓那麽多條性命,這一點,我們哪怕幾百年都彌補不迴來了!”希殷接著妹妹的話,說出了自己心裏最在意的事。


    “不!”天賜伸出手,將上衣穿好,說道:“那是人族活該,是人族主動挑起的戰爭,蛇族將士的犧牲難道就不算數嗎?”


    “姐姐,你們也是生命,你們也有生存的權力!”


    “贖罪?應該是人族像你們贖罪!”


    天賜一句又一句的話,像錐子般紮進了在門外想推門而入,從中調和一二的堇塵耳朵裏。他懸在半空的手忽然停了下來,轉背就消失在了廊道裏。


    也許……贖罪這個詞的確太沉重!


    本來,誰都沒有虧欠了誰……


    婉兒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將軍紅著眼守了一整夜,婉兒起身後,與初夏一起聊了許久。


    將軍的一句話,點醒了依然滿心衝動的婉兒:“你隻有做姐姐的血脈,卻沒有盡到做姐姐的義務。”


    “人家憑什麽跟你走?”


    是啊,道理雖然是這樣,但初夏有些於心不忍,父親這般直截了當地戳中了婉兒心裏最柔軟最痛的地方,也未免太殘忍了些!


    不過事實證明。


    婉兒就是吃將軍這一套。


    在醫館裏休整了一日,婉兒沒有再去找天賜,隻是留了一封信,便在第二天清晨就隨著將軍離開了玨城,往南沙島出發了!


    這封信被初夏送到天賜手裏的時候,她明顯感覺的出,天賜的眼角抽動了一下,然後他胡亂地將信箋塞進了袖口,沒有說什麽。


    文洲站在一旁,看似尋常地提點了一句:“其實,那些恩怨,是誰做的,就不該遷怒那些不相幹的人。既然血脈是改變不了的事情,何不看開些?”


    初夏迴過頭時,天賜已經走了很遠,不知道,他有沒有把師傅的話外之音聽進去。


    文洲對著她笑了笑:“初夏啊,你也是一樣,凡事都站得高一點,不用拘泥於某一個人某一件事。更加別認死理,總要辯個是非黑白,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什麽對錯是絕對的!”


    初夏點了點頭,似乎聽懂了,但似乎又沒有太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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